掌心宠

　　叶若先前穿的那件礼服是Marc的初春高定款，并非新款。
　　这一件礼裙Marc当季共出了四件，叶若的那一件是主打款的基础版，在南川，倒不难找到第二件。

　　但霍靳琰记得，他曾在一个人那儿见过这条款式的升级版。

　　叶若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做。只是看着他打了几个电话，又出去了一小会儿。

　　再回来时，他便带回一件崭新的礼裙，同时而来的还有几位化妆师与造型师。

　　虽知他总有办法，但看他这样明目张胆却又完全避人耳目地将人带上来，叶若心中彻底惊了一把。

　　十几分钟后，叶若从卫生间内走出来。

　　升级款与基础款的礼裙样式基本相同，不同的几点，便是基础款中群上所有用亮片钉制的部分，升级款全部是以银丝与星钻点缀。

　　礼裙的收束处多加了银边，肋侧也各多了两条波浪状丝带。那丝带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松松系在小臂上，迎风微微飘起，行动间又熠熠生辉。

　　原本散下的卷发也换成了半束半散，鬓角两缕碎发轻垂，左眼下泪痣的位置轻贴了颗晶莹细小的细钻，像滴人鱼泪。

　　小梨心中微惊，脑海里刹那只有一字闪过——
　　仙。

　　霍靳琰也微顿。

　　视线在她身上锁定，良久他才回神，转身问造型师，“手链。”

　　造型师立刻递过来。

　　他低着头，慢条斯理替她系手链，“等下你先出去，我随你后面，无论他们说你什么，你就按我教你的说，知道吗？”

　　手链锁扣细小，扣起来稍有些困难。霍靳琰反复试过几遍，才勉强系好。

　　他的指尖有意无疑从她腕上的皮肤扫过，轻痒，微烫。

　　叶若轻忡，整个神思像是被腕上那一小片肌肤牵扯，也不知有没有听清，讷讷回了声，“嗯。”

　　-

　　茶话会开始后不久，逐渐有更多的人发现了叶若不在。

　　邹美玲只在场上穿梭了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向她问起叶若的去向。

　　她也不倦，一遍一遍耐心回答，最后干脆站住了和大家聊谈。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这孩子主意多，应该是有事先走了。”
　　“也是我不好，忘了告诉她宴没结束不好离场的。但你们也懂，我总不大好管的，还希望你们多多见谅。”

　　在场有人听得皱眉，“玲丽，这孩子再怎么说现在也是回了你们家在你手底下，平时听不听话的？别来个太叛逆的，到时背地里，给你惹些什么幺蛾子。”

　　邹玲丽笑，“这听不听话倒是次要，我也不妄求太多的，只要她开心就好了，毕竟只是个孩子，还会长大，不能要求太多。”

　　她一向温和待人，慈眉面善，无论说什么都极具感染力，也惯会调人情绪。

　　这话听在大家耳里就变成了另一层意思，另一人说：“这怎么能不要求呢？就算你是为你家阿芷昭修考虑，也得好好约束约束。这种外来的最后抢了自家的光的事，难道你见的还少？等真到了那天，你就哭都没地哭去了。”

　　“到底都是成安的孩子，哪能厚此薄彼？再说，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你也就是一直太顺水了，才这么放松！”
　　“总之，我们今天也是提醒你，你今后可要多加小心！”

　　临时的小聚会很快散去，走到一边，还有人在成双结对地在探讨。

　　“唉，要我说这叶夫人也真是傻白甜，一个继女，还这么维护。”

　　“不维护还能怎么办？自家的宴，失礼了丢的也是自家的脸。说来还是这叶大小姐太不像话，宴还没散，自己却一声不响先跑了。”

　　“到底还是来自乡下，撑不了台面。”

　　话刚落，她眼神不经意瞥向某个点，突然僵住。

　　她对面的女人诧异回头，视线也一凝——

　　叶若从会客厅的门口径直走进来。

　　“奇怪……”最先望去的女人带着狐疑嘀咕了一声。

　　感觉她看着似乎有哪里与刚刚不太一样。
　　可是又说不上来。

　　在场的大部分人方才或多或少都谈论过叶若，乍看见她，都不由颇为意外地向她看。

　　这种场合的好处便在这。即便再心有疑惑，这些自诩上流人士的人们也不会做出一股脑围过来这种有失素质的行为，只是远远注意着。

　　所以从门口走向邹美玲的一道，叶若走得很顺遂。

　　“邹姨。”她在邹玲丽面前站定，笑得温纯姣好。

　　不远处的马佳慧盯着她上下打量，奇异地皱眉。

　　她……怎么会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的？

　　这一圈内奇怪的当然不止她，小姐妹花们纷纷疑惑地看向她，尤以叶芷的眼神最为惊异。

　　马佳慧在方才回来后，便将自己的作为告诉过小姐妹。虽只是个很没有技术含量的恶作剧，但小姐妹们纷纷赞好，更等着看叶若后续如何出丑。

　　后来的舞会叶若没有参加，茶话会也没出现，这都在马佳慧的预料内。
　　她甚至觉得或许到今天音乐会结束，她都没脸出场了，虽看不到她是怎般狼狈的，倒也出气。

　　却没想到她竟会出现。
　　还是这样完好无损的出现。

　　这样的景象也是邹玲丽没有想到的，连忍都不愿忍了，劈头便斥：“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舞会已经过了！”
　　“把客人亮在这儿自己就跑了，有没有礼貌！还不快向大家致歉！”

　　叶成安从另一处匆匆赶过来，一张阴沉的脸山雨欲来。

　　叶若也不急，就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训斥。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十分淡静开口：“爸，邹姨，并不是我待客不周，而是我离开这么久，实在事出有因。”

　　“什么原因！”

　　“是霍少的手机丢了，他刚刚拜托我帮忙去寻，这才离开了会儿。”

　　众人一怔。

　　霍靳琰这时从会客厅门口走进，站在叶若身后一米开外，冰冷神色稍显傲慢。

　　手机丢了本是小事，即便真有人在别人家的宴上丢了手机，也不会想着低头哈腰地去找。

　　一来是扰了人家的宴席过于不礼貌；二来，是没人会愿意为了一部手机，在别人心里烙下微辞。

　　可霍靳琰此刻所给出的架势却大有种不仅要找，且要大肆声张地找。

　　况且于在场大多人而言，再小的事，只要与霍家扯上了关系，也变作了大事。

　　事出在自己的地盘，叶成安又尴尬又惭愧，好声问：“靳琰，你……手机丢了？在哪儿丢的，你还记得吗？”

　　“花园。”霍靳琰气压很低。

　　“大概什么时候？”
　　“舞会前。”

　　“那……你这期间还去哪儿走动过吗？”
　　“卫生间。”

　　“……”
　　叶成安忽然有些为难。

　　叶家的花园没有全景监控，园内散布的几台监控都是自动跟踪。但今日人多场杂，监控难免会有死角没被兼顾。

　　听闻事关霍家，方才还顾及着素质不素质的人们此刻也顾不上素质了，纷纷围过来。

　　霍氏夫妇面露不悦，在旁轻斥着霍靳琰实在失礼。可那斥训的言语听在叶成安的耳里，更有一种变相施压的错觉，头皮更是麻得厉害。

　　“妈，不是这样的。”霍靳琰应过霍夫人的训斥，眉目冷淡，“是我手机关机了，可它是满电。”

　　四周的人们再次一怔，接着心有戚戚地互相看了看。

　　手机满电，遗失后却莫名关机。这让人无端联的就已不再是单纯的丢手机，而是——盗窃。
　　若这猜测成真，那这件事的复杂程度显然比手机单纯遗失更加严重。

　　这一下，连霍氏夫妇也不说话了。霍震川甚至很轻微地皱了皱眉。

　　一旁的顾让下意识拿出手机试拨他的电话，很快叨咕，“诶？还真的关机了……”

　　许承洲慢悠悠说：“就这么巴掌点大的叶家，手机也能眨眼间就关机不见了？也是稀奇。”

　　他的语调并没什么起伏高低，可叶成安却分明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嘲讽。心不觉又沉几分。

　　到这一步，事情似乎已经变得与每一个人都有关联，在场的人彼此之间也似乎掖藏起狐疑与忌惮。

　　面面相觑少顷，有人笑着开口打圆场，“欸，不就是找手机的事吗？我们这么多人，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一遍，还怕找不到吗？我先来。”

　　她说着就打开自己的手包呼啦一倒，将所有东西全部在桌面亮出来。表面像是自证清白，实则是在引着众人搜身。

　　见她这样做，其他人马上纷纷效仿，仿佛生怕晚了一步会被认为是小偷。

　　叶成安越看越心坠，客人们都纷纷表了态，自己若再不做什么难免有欲盖弥彰之嫌。

　　他忙吩咐管家：“老陈，你去！去找几个人拿来几个电脑，把花园和卫生间那一周的监控都调过来，我们亲自看看！”

　　管家马上下去。

　　这边的人们仍在一个个自亮身家，快轮到小姐妹团，叶芷焦躁地看了看马佳慧。

　　马佳慧表面淡定，可其实心里早已非常不淡定。
　　叶若的手机此刻不在她身上，她自然不怕待会儿亮身。

　　她只是担心待会儿的监控画面。

　　但……
　　应该没事的吧？

　　霍少要找的只是自己的手机，她拿的只是叶若的而已。

　　就算真的被录见，她也完全可以有理由搪塞过，事实本就不是她做的。

　　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手包里，马佳慧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

　　监控录像被调来时，会客厅里的人们恰好也正结束。

　　毋庸置疑，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手机。

　　叶家花园内的监控机位不少，外加周遭一带与卫生间。

　　三台电脑各分八格，以三倍速迅速回播着方才宴会上经历的每一幕。

　　站在几台电脑之前，霍靳琰凝神注意着每一帧与马佳慧有关的画面。

　　早在来会客厅前，霍靳琰曾让叶若仔细描述过与她相撞的那个女生的特征。

　　“她穿的是黑裙子，前短后长，短头发，大概到肩，头发不是纯黑色的。嗯……尾处带波浪。”
　　“她声音比较亮，道歉的时候说的急，稍微有些尖。”
　　“微微有点胖，肤色不算特别白，但也不黑，我当时只是一打眼，五官没有看得太清。”

　　就在会客厅里听他们推脱扯皮这会儿，他已将目标锁定在马佳慧的身上。

　　黑裙、短发、微胖。
　　全部符合。

　　最关键的，是她似乎与叶芷交好。

　　屏幕上的画面闪得飞快，不知过了多久，霍靳琰忽喊：“停。”

　　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得心齐齐一跳。

　　他手指住一副画面，“放大。”

　　放大。
　　放大。
　　再放大……

　　当画面足够清晰到看清人脸的程度，画中人的一举一动也清晰展露出来。

　　着黑裙的微胖女生独自一人站在叶家花园与别墅相交的湖边，左顾右盼，似乎在确定有没有人，然后似乎手滑，手里的东西忽然坠入湖中。

　　临近处有人认出来，骤地倒吸了一口气，“是手机！”

　　众人哗然。
　　接着，所有人惊疑的目光共同望向马佳慧。

　　“那不是手机！”
　　马佳慧原以为叶成安要调的只是花园与卫生间前的监控，她当然不怕。卫生间的监控她早让叶芷帮她动过手脚，即便留有蛛丝马迹，她也有办法使自己全身而退。

　　可猛不丁迎上众人各异的视线，她心头还是不觉一慌，几乎是下意识喊。

　　她转瞬意识过来。

　　不对！
　　她说错了！

　　她想说的是那是手机，只是不是霍少的手机。

　　那只是她无意拾捡到的女士手机，她不小心错手掉进了湖里。

　　她现在这句话，反而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那是什么？”果然，场上立刻就有好事者开了口，“你总不会想说，那是块长得像手机的石头吧？”

　　“我怎么就找不到这样的石头？”

　　“不过管是什么，也总不好丢人家湖里吧？”

　　只简单的一幅画面足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众人已经忍不住就将她快些推出去，赶紧表明立场划清界限。

　　“那是——”马佳慧指骨苍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那是……”

　　在场有同她们姐妹花关系好的，自然也有与她们不过眼的。
　　有人暗暗嘲讽，“是不是手机，捞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与其我们在这猜，倒不如眼见为实看得明白。”

　　“就是喽，只要一捞上来，真假不就知道了？”

　　“我也同意捞上来！”
　　……

　　人们纷纷表示赞同，一半随波逐流，另一边则是带着看戏的心情。

　　霍靳琰没说话，一直冰冷的神色此刻却有了点将明未明的笑意。右手指节慢条斯理摩挲着袖口，像在等叶成安的回答。

　　“捞！”
　　叶成安顶着压力，原本就心烦意乱。眼下又扯出一个马佳慧，更是沉躁，声冷说道：“去多找两个人，把湖里的东西给我捞上来，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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