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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四）
陆明刚刚打开门，郑大夫就踉踉跄跄地撞进了陆明的院子里。陆明被面前忽然扩大的黑影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旁，忍不住吐槽道：“郑大夫，你也没熟到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步吧？”
郑大夫却没有像平常一样跟陆明争这些口舌上的便宜，反而急急忙忙地拉住了陆明的衣服，叫道：“公子，昨日我回去以后反复验证那个药方，花了一夜的功夫才熬出来符合你描述的药汁，所以一大清早就来叨扰，请见谅。”
“你昨天晚上熬了一个通宵？”陆明嘴上说着，手里不动神色地拽了拽袖子，却不成想这个老婆子攥得还挺紧，这一下竟然还没有拽出来。
“等药汁熬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仔细看去，郑大夫两个眼眶边果然多了一对黑眼圈，她的眼白中血丝遍布，一副精力俱疲的状态，“救人要紧，一夜不睡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快进来休息一下吧，我正好做了早饭，至少吃点东西。”郑大夫几乎都要站不稳了，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在陆明看来属实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他顺手扶住了郑大夫，将她搀扶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蓝艾正双手捧着一个肉包子，啃得满嘴是油，见到郑大夫被陆明扶了进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包子，连忙从陆明手中扶住了脚步虚浮的郑大夫。
“我的天呐，郑大夫，你看上去瘦瘦的，没想到这么重啊，虽然你也一把年纪了，但是还是稍微减点肥吧，至少减少点三高的风险。”陆明现在小胳膊小腿的，哪有什么力气，只是把郑大夫搀扶进厨房，就累得气喘吁吁。
蓝艾扶着手中轻若无物的郑大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郑大夫坐到椅子上，低着头喘了几口气，原本苍白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明一只手端着盛了粥的碗，一只手端着装着馍馍的盘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来，郑大夫，尝尝……”
“嗯——”郑大夫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碗，打了个饱嗝，道，“蓝家娘子啊，你家夫君真是有一手好厨艺，我也六十有八了，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馍馍。”
坐在一旁的陆明不满地叫道：“夸我就是夸我，干嘛还要拐着弯呢，我有名字，我叫陆明。”
郑大夫却没有回答，反而换了个话题，问道：“陆公子，你确定这个药方真的有效吗？”
说到药方，陆明也收敛了一下玩笑的心情，道：“我只能保证药材的种类是对的，其他的都不确定。”
“那就足够了！”没想到郑大夫听到这句话，一下拍案而起，“我行医多少年，这药就算不能治病，也吃不死人！”
可惜郑大夫的大话还没说两句，她就一下扶住额头，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摔倒。蓝艾眼疾手快，连忙扶住郑大夫。郑大夫便觉眼前金星直冒，她回了回神，不禁叹道：“老了呀，不中用了呀。”
“那么两位，随我去药铺取药，然后便给郑四娘子送去吧。”
“郑四娘子是捕鱼的好手，她没得这怪病的时候一次闭气能闭五百息。”郑大夫走在最前面带路，“有一年涝灾，西山决堤，淹了很多人家，郑四娘子冒着雨在泥浆里救了好多人出来，很多人都感谢她，最初染病的时候，郑四娘子家里面便没了收入，还有不少人捐财捐物，从外面请各种各样的神医来治病。”
“后来呢？我看她们姊弟两个穿的都是破烂。”陆明问道。
“她们都听信了传言，认为郑四娘子的病是因为触犯了水神，水神降下的灾厄。”郑大夫叹一口气，道，“之后便一直是现在这样了，人人敬而远之，甚至有些涝灾之后出生的孩子把她们当做不祥之人。”
“那弟弟呢？郑四家的公子又没有得病，姊姊虽然穷，但是毕竟是个好人，找个人家嫁过去也不为过吧。”提着包好的药材和熬药用的炉子的蓝艾也随口问道。
郑大夫却一下停下了脚步，回头盯住蓝艾，眼神复杂。
“怎么了？我觉得蓝艾说的就挺在理的。”夹在两人中间的陆明觉得郑大夫的目光有些渗人，干笑道。
“给恩人捐财捐物是一回事，把触犯水神的人的弟弟娶回家则是另一回事了。”郑大夫自觉失态，便转回头去，道，“这世道，像这样的事情多得很。”
“……”
之后三人便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一个并不宽阔的湖泊边，隔着半个湖泊，郑四娘子的家便映入了眼帘。
说实话，陆明第一眼见到郑四娘子家的房子的时候，有些无法将这个建筑称作一间屋子——屋子建在湖边的一块空地中，一个茅草铺的屋顶消失了一半，家里所有的东西便挤在可以遮雨的另一半下，虽然所有东西加起来只有两张草席和几个用来煮东西吃的瓦罐。
屋外有一块用篱笆圈着的菜地，菜地里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蔬菜，菜地上罩着破破烂烂的渔网，应该是用来阻挡啄食的鸟雀的。
郑四娘子死活不知地躺在一张席子上，席子旁摆着一个罐子，罐子里还有一些没有喝完的米汤，上面飘着几块菜叶。
就在这时，蓝艾忽然扭过头去，只见一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身后，男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满头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身后，身上同样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他的手里还提着几条活鱼，看样子应该刚刚是下水捉鱼去了。
蓝艾见到这番场景，尴尬地咳嗽一声，把目光投到了一边，郑大夫也转过头来，见到这番场景，也是立刻把头扭开了。
“郑四公子，我给你姊姊带药来了。”看着完全不相干的地方，郑大夫指着蓝艾手中的工具，道，“我们现在就开始熬药。”
“不用了。”虽然是男子，但是面前的这位反而一点羞涩的情绪也没有，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径直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道，“姊姊已经受了够多苦了，省省您悬壶济世的慈悲心吧。”
陆明可不会对一个衣不蔽体的男子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况且他也不知道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可以外漏的。
他叫道：“这个药方和以前的那些不一样，是真的能救你姊姊的命的。”
“以前那些人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结果呢？”郑四公子头也不回地走过陆明身边，将那几条活鱼往地上一丢，坐到了郑四娘子身边去检查那个罐子里还剩下多少，见罐子里还有些剩余，他端起罐子。只是一仰脖，罐子里剩下的米菜汤便全部进了他的肚中。
“熬药吧。”陆明深深地看了郑四公子嘴角溢出的汤水一眼，道。
“人家不要咱们的药，还熬什么熬？”蓝艾皱眉，“不如趁早回家，郑员外家的……”
“他会让他姊姊喝的。”陆明却打断了蓝艾，叫道，“郑大夫，我们就地生火，只管熬就是了。”
“……”郑大夫也不想白白放弃这次机会，立刻从蓝艾手中拿过工具，准备了起来，“有没有柴火？没有柴火怎么熬药？”
陆明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柴火，便走到了郑四家的菜地边，开始拆木头材质的篱笆。蓝艾下意识地向郑四公子看去，却发现郑四公子只是在一旁给刚捉来的鱼剃鳞，根本不往三人这边看。
有了柴火，药很快就开始熬了，陆明也不觉得无聊，站在郑大夫的身后，看着她拿着小扇子控制着火焰。
蓝艾倒一直有意无意地去看一点没有把自己遮得严实一点的想法的郑四公子。令她没想到的是，郑四公子嘴上拒绝，但是药味一点点弥散开时，他还是不时地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药汁很快就熬好了，等药汁凉了一些，郑四公子便道了一声谢，将盛有药汁的碗接过，小心翼翼地坐到姊姊身边，一点一点地喂药进去。
直到这时，陆明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道：“喝了就好，之后她就会拉肚子，把那些该死的虫子排出来，只要坚持用药就能治好的。”
郑大夫走到仍然忐忑不已的郑四公子身边，交代了药方和煎药的方法。
“我把煎药用的炉子留在这里，你尽管用，平时抓药就到我的铺子上来，赊账就行，等到你姊姊病好了再慢慢还也不着急。”
说罢，郑大夫长出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蓝艾和陆明的身边，陆明问道：“都弄好了吗？”
郑大夫疲倦地点点头，道：“好了，回去吧。”
“走吧。”
“欸，对了蓝艾，你老是看人家郑四公子干什么？”
“有……有吗？”
“没有吗？”
“夫君，你怕是看错了。”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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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照例，要一波评论和收藏，谢谢各位了。
合同就要寄过来了，家明签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蜂蜜柚子茶》能有更多人看到，毕竟算是家明在网络上的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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