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的忧郁

　　时间转回几个小时前——
　　位于科尔辛东区的爱丽丝·拉韦尔奇私宅外的大树上，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聊得正欢。此时，其中一只小雀扑闪着翅膀脱离了鸟群，飞向了二楼最后面的窗户。
　　书房里，黑发的小男孩布莱克正在翻阅炼金术的参考书。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打开它，可不管怎么研究，都丝毫没有发现其中有记载任何关于精神稳定药剂的配方。
　　而有关夜之皇冠，据他了解也只是在某些贵族之间口口相传的东西，毕竟它的原料黑色郁金香也只有戈尔贡领才产出。作为整个世界最了解黑色郁金香的莱斯利家族一员，布莱克自己都从未听说过它有这方面的用途。
　　精神镇定药剂，光听名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两个人断言它可以治疗维塔斯和迪莉的不明昏睡。要知道这可是连高阶祭司都无法判定的奇怪病症，她们能对症下药去制作药剂，说明她们至少知道这种病的存在，甚至还可能知道病因。
　　精神镇定……不明原因的昏睡……
　　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笃笃笃。
　　窗棱被敲击的轻响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男孩，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眼对面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正处于4和5之间。现在是下午4点多，离下一次联络的时间足足差了5个多小时！
　　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别看他用鸟雀传信乍看起来好像很稳妥，但频率太高的话，仍旧有可能会被发现。
　　当然布莱克尽了他的全力，不仅摸透了爱丽丝对他行为忍让的底线，还拿捏住了整个宅子里仆人们的弱点，让他们就算看到什么也不敢开口。至于不肯配合的人，也都通过爱丽丝的手打发走了，比如那个管多闲事的罗利……
　　即便如此，他仍旧非常谨慎，每周联络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且只在晚上十点之后到凌晨两点之间对外联络。只要不固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那被发现的概率也会降低许多。像现在这样大白天地接到消息，还是被困在这里之后的第一次！

　　即便心痒难耐，布莱克还是先把参考书放回书架上，又在桌上抓了一把面包屑，才慢悠悠地推开窗户。小麻雀扑腾着往后跳了几步，避开窗户，绕着窗棱划了一个圈，才落在洒了面包屑的窗台上。在小鸟吃东西的同时，他取下了它脚上的纸条。
　　纸条上就简短地写了两行字：
　　神圣之歌之后，海伦·梅莉耶外貌大变，自称奥菲利亚的女人变成了一只红色的史莱姆。
　　目前两人已脱离监视，推测使用了空间类魔法。

　　什么？人……变成史莱姆？我没眼花吧？
　　这内容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为了确认纸条的内容，布莱克反反复复地看了七八遍，最后更是破天荒地把它念了出来。
　　没错，真的是这么写的！
　　可是人怎么能变成史莱姆的？诅咒吗？还是什么奇怪的药剂？
　　不等等，是在神圣之歌之后发生的也就意味着……跟这个魔法的效果有关？
　　想到这儿，布莱特连窗都忘了关，急忙走回书架，抽出了那本魔法大全翻了起来。
　　并不是记不得这个魔法的效果，别说神圣之歌这种标志性的魔法，连最初级的水球术能够用来冲洗灰尘却洗不干净血液这种事他都非常清楚。只是人类变成史莱姆这种事太挑战三观，他不做点什么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找到了。”

　　神圣之歌，7级神赐魔法，以施放过程中会让人听到来自神国的美丽乐声而得名。施放该魔法需由一位光属性亲和度极高的神使为中心，至少五位神使辅助，呈特殊站位进行三段吟唱。其效果是范围内不分敌我都会得到等同于一个高阶治疗术一样的治疗效果。
　　简单点说就是个超广域高阶治疗术。而高阶治疗术所拥有的功能里，有治愈伤痛，治愈病痛，治愈诅咒……
　　对，它能做到的是治愈诅咒，而不是诅咒别人，更别提诅咒里到底有没有把人变成史莱姆这种奇葩系别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觉得奥菲利亚的身份有问题，毕竟达顿王国的奥菲利亚·安瑞特罗德已经在一年前就死了。可史莱姆也太……

　　布莱特放下书，这回他没有那个闲心把书归位，反而抓耳挠腮地在书房里不停踱步，各种无法确定的猜想在脑海里明明灭灭轮番上演。等他终于从这件事上回过神来时，敞开的窗外已是彩霞漫天了，时针已经走到了6点。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涌了进来，还未合上的书页在风中沙沙作响。布莱特发热的脑子好不容易冷却下来，把书合上放回书架，却在准备关窗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细节。
　　刚刚光顾着去想人为什么会变成史莱姆的事了，他忘了那个史莱姆的颜色。
　　对，那个独一无二的色泽——
　　红色的史莱姆。
　　记忆中，这个红色的史莱姆不久之前也曾经出现过一次。
　　就在奥加城，它以一己之力打破了“终极堡垒”的屏障！

　　想通了这一节，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一种强烈的预感在脑海深处疯狂地叫嚣着，想要穿破他的鼓膜，喷涌而出，在他的神经上疯狂跳动，牵扯着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痛，鼓胀着传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是有些凉意的傍晚，他却硬生生地生出了满头的汗。
　　啪，一滴汗水滴落在了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的纸条上，“史莱姆”的首字母被晕开了墨，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会是这样吗，会是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等待已久的契机——

　　对了，拍卖会！
　　今晚，只要过了今晚，她们就会发现掩藏在这平稳安宁之下的可怕暗流。如果真是他想得那样的话，她们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条件反射地看向挂钟，刚刚指向6点的时针只移动了不易察觉的距离，离7点还早。仿佛完全无法察觉到它的主人此刻格外焦急的情绪，秒针一如既往得慢悠悠地挪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布莱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能着急，不可以着急。
　　机会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他只要抓住就可以了。
　　不要急躁，冷静……
　　小小的男孩放松了脸上的表情，重新睁开眼，刚刚还熠熠生辉的绿眸重新变得沉静，有着恰到好处的天真与柔顺。只有他下意识紧攥着的衣角，还皱巴巴地诠释着他此刻根本无法平静的内心。

　　当晚7点，在科尔辛大部分城区还沉浸在祭典的欢乐气氛的时候，东区那座子爵的宅邸已经敞开了大门。两位穿着标准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的侍者在门口静立，等待着今晚受邀而来的客人们。
　　不多时，马车陆陆续续地开始出现。
　　没有徽记，没有明显特征，连用料都找不出什么特别之处的马车从街角行来，停在门口。车夫跳下来打开门，两位穿着灰色神选者斗篷的人低着头走下了车。
　　侍者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抚胸行礼，礼貌地指引方向：“晚上好，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
　　马车在主人离开后，也被车夫赶着离开了门前。不多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啪啪子和海伦通过前一天就设置好的空间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有序又神秘的画面。

　　不仅没有身体检查，甚至来客明显都对身份保密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神选者斗篷，是因为这东西成制式，比贫民身上穿的裁缝水平不一的麻布衣都要普遍。兜帽又大，只需要往前拉一点，连鼻子都能彻底遮住。如果想更稳妥，只需要把里面衣服的领口向上拉高，那就可以保证100%不露一点脸部特征了。
　　“海伦，我们要不要也去租一辆马车？”
　　啪啪子跟海伦不一样，她看到这个画面想到的是这个。
　　“不用。那些人说不定是贵族或者从外地过来的，我们本来就在城里还租马车，有点太刻意了。更何况……”她习惯性地拿食指点着侧脸说，“城里的马车都有车马行的徽记，要是有心人想找我们，肯定会查到那儿去。虽说我们租马车不会暴露身份，可一开口肯定就知道是女性了啊。”
　　“那我们就这么走过去啊？从旅馆走？”
　　海伦神神秘秘地摆了摆指头：“看我的！”

　　啪啪子按照海伦的指示，在东城门口附近的森林里开了个空间门，两人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特别是海伦的一整套防触碰装甲之后，慢悠悠地走向了城门。在给了守门的士兵一枚金币之后，穿着神选者斗篷的她们连问询都没有就被直接放行。
　　“你可真大方！”
　　穷穷孑立的啪啪子对于海伦这种暴发户式的浪费举动极度得羡慕嫉妒恨，不过她的吐槽也只换来了后者偷偷撩起兜帽地一个飞吻。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亲爱的～”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啪啪子闭嘴了。

　　两人从城门的入城街道进入，转向还算繁华的东市，海伦还顺带去人最多的炼金工坊转了一圈，买了瓶甜蜜药剂。顺带一提，这个甜蜜药剂就是糖水，号称会让人“享受如初夜般甜蜜的滋味”，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是典型的骗外行人的玩意儿。
　　别说其他人了，连啪啪子自己都差点跟丢。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斗篷，高矮胖瘦又差不太多，从背面看还真是完全没有区别！要不是海伦有先见之明，在进入人群前拽着她的衣角，啪啪子指不定就跟着其他人跑了呢。
　　离开了东市，两人才慢悠悠地走进住宅区。等前面一辆马车离开后，才停在门口。
　　侍者显然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走路来的客人，看到她们停下还犹豫了两秒钟。估计是发现她们没有挪步子的意思，才急忙走过来带路。

　　两人跟着侍者走进院子，就跟之前观察过的一样，这个花园虽小，却修剪得很精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得观察的部分。说到底啪啪子的魔力感应跟视觉并不是一回事，两人现在视线能触及的只要脚下两米左右的范围，也没那个条件去观察。
　　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响起，侍者将两人带到了一个铺着地毯、装潢考究的会客室。两人在沙发上就坐后，侍者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好奇客人的长相，只是礼貌地问了一个海伦以为在门口就应该问的问题。
　　“可否请两位客人出示一下邀请函？”
　　啪啪子装模作样地从后腰的地方拿出来了那张黑色卡片，递给了侍者。随之就是一阵魔法波动传来，应该是侍者在用什么特别的方式检验邀请函的真假？
　　……比想象得还要谨慎。
　　就连王都那边面向全大陆的拍卖会都没有这么大手笔的设置资格凭证！这个所谓的慈善拍卖会，究竟卖的是什么东西？

　　侍者检查完毕后，动作恭敬地将卡片还给了啪啪子。
　　“请收好您的邀请函，邀请函上的数字代表了您本次参与拍卖的代号。本次竞拍全程将使用代号进行竞拍和交易，您的安全将在拍卖会全程得到保护，请不必担心。”
　　也就是说，出了会场之后再被抢还是被杀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呗？
　　拍卖会都还没开始就急着甩锅，真没种。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海伦也明白这是主办方能够做到的最好了，她也就是吐吐槽解解压。

　　“那么，在下这就带两位前往拍卖会主会场，请两位闭上眼睛，不要慌张。”
　　话音一落，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魔力波动，一个恰好能够笼罩沙发的魔法阵亮光一闪——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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