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的忧郁

　　“没想到时隔几天，我们竟然又回到这儿了，命运真是奇妙啊。”
　　海伦仰望着万里碧空，幽幽地感叹道。
　　当然，如果她不是前一秒刚刚一脚踩空，在坑里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话，这画面也许能文艺个两秒。
　　“你有时间在坑里感慨人生，不如早点爬起来？”
　　坑边，红团子探着头，嫌弃地歪了下身子。
　　“我就不！”海伦气得咬牙切齿，“你有时间从我头上跳开，就不能给我提个醒吗？”
　　“我也不。”
　　一瞬间，两人眼神相接，电闪雷鸣！
　　“哼，你不就仗着我……”最终还是海伦退了一步，念叨着什么幽幽怨怨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

　　眼前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耳边鸟雀叽喳作响，回头朝坑里看去，被藤蔓遮蔽的空间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显然是被器具开凿过的痕迹。
　　这里是里松领最东边的矿山，哦不对，是前矿山。也许那些矿物还有剩余，但那点储量明显不值得他们那位里松大主教去花费心思重新开采。人烟稀少，神秘性强，还有这么复杂的地势，内部通道更是四通八达，真是怪不得那帮□□徒打这里的主意。
　　不过她们这次来倒不是准备给□□徒们杀个回马枪之类的，纯粹是路过。

　　“你确定没走错？我们不是要去山谷吗？”
　　啪啪子蹦到树顶上，还是看不到前面这条绵延的山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里是里松领的东部边界，也是整个赫加王国东部边境线的一部分。翻过这座前矿山，就是有名的“无回之地”——黑暗山脉。
　　“没错啊，就是这个方向。有山才有谷，没山才奇怪好吧？”
　　两人翻过矿山的山脊，站在黑暗山脉的边缘线上。海伦拿着地图，沿着这个山坳转了好多圈，一会儿看看太阳，一会儿又翻翻草丛，这副举动实在让她头顶的红团子毫无信心。
　　“你在找什么，山不就在这儿吗？上啊！”啪啪子拽起几根金毛大喊一声，“驾！”
　　“哎呀你别捣乱，爬黑暗山脉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在找标记呢。”
　　海伦头也不抬地伸手，想要从团子手里拽回自己的毛，可惜对方完全不配合，拽得更欢了。
　　“找什么标记，翻山不更快吗？别找了快上山，上山，再晚天都要黑了！”
　　什么迂回什么借力她一概不懂，也完全没有概念，她脑子里就只有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这一个选项，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
　　“啪啪子！”忍无可忍的海伦把团子从头上拽下来，跟她大眼对小眼，“你到底知不知道黑暗山脉有多可怕啊？”
　　红团子扭头，理直气壮地噘嘴：“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干嘛要知道！”
　　海伦顿时眼前一黑。
　　“你听着，黑暗山脉啊——”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山是黑的，也不是什么被黑暗力量污染了之类的套路，只是单纯的危险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进入这片山脉的范围里，如空气般永远充斥在天地间的魔法元素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但同时，明明没有魔法元素，这里却时不时会莫名其妙出现元素生物。它们没有思想，如同狂风暴雨般存在着，突兀地跳出来，大肆破坏一通，又突兀地消失。没有逻辑，没有原理，像是天灾一样。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天然的文明边界，人类的禁区。
　　“那有什么可怕的，来一个砖一个，两个砖一双！”
　　看啪啪子还在嘴犟，海伦虚着眼吐槽：“哦，可她们物理伤害免疫，你要怎么办？”
　　红团子瞪大了眼，憋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屁都没放出来一个，瘪了。
　　她是很厉害，但是在这里，她也放不出魔法。
　　偏偏这种天灾，只能用魔法力量对抗。
　　得了，成个死结了呗。

　　“那还找什么风之谷啊，这破地方又过不去。”红团子给自己弄了张苦瓜脸出来。
　　问题就在这儿了。
　　既然黑暗山脉如此危险，理论上翻越它到达风之谷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发现山谷的人不仅完好无损的找到了那里，甚至还能安安全全地返回，并将这个情报带回来，说明一定有一条十分安全的通路能够越过这段危险的区域。
　　“什么通路？”
　　“当然是文件里提到的，那个可以横穿黑暗山脉的天然溶洞啊。”
　　“有个洞可以横穿过去？”溶洞是什么，她没听说过，但是她听懂了前半部分。于是性急的啪啪子又开始催促起来：“那那个什么洞的你快点找啊！”
　　“我刚才就在找啊！”白眼，“你要是不捣乱说不定已经找到了。”
　　“诶嘿～”红团子换了个水汪汪的表情包，试图萌混过关。
　　海伦：……
　　可恶，算你可爱！

　　折腾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入口。
　　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山洞，被一大堆半人高的杂草挡着，这与其说是通道口，倒更像——
　　“跟菲安娜家的狗洞差不多呢。”
　　海伦还在衡量自己的体型如果爬进去会不会卡住呢，闻言拽下头顶上的团子就是一个抛投，啪啪子的惨叫声顿时在洞中不断地回荡了起来。
　　很好，看来里面空间很大，应该就是这里了。
　　进去后用火折子点燃火把，把pia在墙上的史莱姆抠下来，终于可以正常赶路了，海伦舒畅地伸了个懒腰。至于头顶上那个还有点扁的团子在碎碎念什么“我才是主人，你这是以下犯上”之类的玩意儿，也十分好心情地无视了。

　　沿着崎岖不平的洞壁一路向下，光滑的岩壁和钟乳石随处可见，潮湿的洞穴里时不时会滴落冰凉的水珠，天长日久，在地面上砸下一个个小小的坑。
　　没走多远，海伦就熄掉了手里的火把，荧光的苔藓沿着岩壁攀爬，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星辰一般缀在洞顶，泛着苍蓝色的光。

　　“啪啪子，你找到风之谷之后打算怎么办？”
　　一片静寂之中，海伦突然问起了一个她在意很久的问题。
　　“没想过。”她答得很快，像是完全没过脑子，“菲安娜说我既然梦见了就该来看看。”
　　“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海伦失笑，“是我想太多了，我还以为你会对你们种族的起源有兴趣呢。”
　　“那是你们人类的习惯。”头上的红团子不在意地扭了扭，“我们史莱姆都是分裂来的，没有什么血缘啊家族啊之类的执着。反正大家都各活各的，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要是知道分裂出我的是哪一只史莱姆，我非把他揪出来打一顿不可！”
　　“呃，为什么要打……？”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分裂的时候出现了巨大问题，导致我现在人不人史莱姆不史莱姆的，不管往哪边靠，都觉得自己是个残疾！”
　　海伦狂汗，她还真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啪啪子竟然有这种程度的心理阴影。
　　“那个，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的，你们其实可以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他肯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才把我搞成这样的。”
　　完全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走到这个结论的，也不想知道那只史莱姆到底是吃错了什么，总觉得按照啪啪子的思路走下去肯定会掉沟里。海伦一头磕在洞壁上强制冷静了一下，没想到真的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类似的传闻。
　　“据说几百年前精灵族还存在的时候，因为跟人类相爱，他们生出了半人半精灵的新种族。说不定你也是这样呢？”
　　啪啪子闻言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干巴巴地问：
　　“你是说分裂我的那个家伙跟人交·配，所以我才这个德行？你们人类……真是毫无节操呢。”对着个团子也能……得起来。
　　“在真爱面前，节操算什么？真爱是超越年龄、超越性别、超越种族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海伦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说服力。
　　啪啪子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再接下去不知道海伦又会扯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那你呢，在遇到我之前，就是被□□徒献祭之前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爱的逃避行啦！我海伦·梅莉耶，永远都在寻找爱的旅途中徘徊～”
　　海伦夸张地原地转了一圈，动作极度妖娆地对着一根钟乳石柱大肆发表爱情宣言。
　　啪啪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说了。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话题，都阻挡不住海伦的脚步，挣扎是无意义的。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啦啦啦啦～地下泉保持嫩肤，啦啦啦啦……”
　　海伦瞪着石柱半晌，僵硬地问：“你听到了吗？”
　　“唱得挺好听的啊。”红团子答非所问。
　　“不是啦！在这种地方……”海伦的大饼脸在微弱的荧光下显得幽森可怖，她瞪大了双眼，“地下泉真的能让皮肤变好吗？”
　　啪啪子：你的重点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没好气地蹦上石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窜了过去。
　　“啊你等等我！”

　　潮湿的洞穴深处，涌动的地下河水在地势凹陷处汇成了一潭汩汩流动的泉池，那个声音的主人正站在潭中，边唱歌边撩起清水清洗自己的身体。
　　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微光照耀下，波光潋滟，更衬得它柔嫩得仿若透明。
　　海伦被这一副美人出浴图所惑，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啪啪子啪叽了下嘴，她觉得有点饿了。

　　“哦，suprise（真是惊喜）！瞧我看到了什么，两位小客人！怎么，为我的美貌倾倒了吗？”他侧过身，轻轻撩起身后的长发，朝两人抛了个媚眼。
　　那眼神，那动作，真是像极了某人——
　　啪啪子虚着眼第一时间看向海伦，后者受不了这副打击，扶额倒地。
　　恩，看来海伦遇到对手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哦不，令人惋惜。
　　“那边那只史莱姆，看你神情萎靡浑身发红，想必是中毒已深时日无多……哦，so sad。”
　　我天生就是红色的不行吗？！啊，不行，好累，感觉连槽都不想吐。
　　红团子毫无干劲地看过去，棒读道：“啊是吗，我看你肥瘦相宜皮薄肉嫩，可能十分钟后就会变成外焦里嫩的烤肉呢～”
　　两人眼神对撞，互不相让！
　　半晌，咕——
　　啪啪子的肚子响了，她是真的饿了。
　　池中的人在红团子嘴角的口水流下来后，终于败下阵来。
　　“我、我警告你，我是猪人不是猪，是不可食用的，是有毒的！”嘴里说着怂怂的话，他却习惯性地摆了个妖娆的姿势。
　　啪啪子：……
　　这又是个没救的，厚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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