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崽，她的星

　　正值暑假。
　　年前就做好预约，一到时间陆少直接飞去检查。

　　从五岁以后便常见面的医生问他最近尝试了什么新的药物和疗法，情况比之前乐观，坚持下去不要停药，痊愈也是有可能的。

　　全色盲。
　　嗅味觉障碍。
　　也不觉得有多绝望，不过……能治好总是开心的。

　　买杯咖啡坐在广场的长椅。
　　男孩戴着鸭舌帽，晒太阳。
　　往来游客中亚洲面孔很多，戴着小红帽的也不少。远处的大教堂和明信片上的相去甚远，成群的鸽子溯回往来。
　　遮蔽大半天空。

　　羽毛扇动的声音混在咕咕咕中，听着骨头都酥了。

　　啧。
　　捡起掉在腿上的细绒毛。
　　换个姿势继续躺尸。

　　群鸟飞来飞去，绕几圈后落地。灰色的细羽绿色的脖圈，呆头呆脑的样子非常讨嫌。

　　“去。”
　　低声喝斥。
　　还是有几只落到他脚边，抬着爪子，踱步。
　　哦，是魔鬼的步伐。

　　陆星游不耐烦挥挥手，发现长椅那端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应该是鸟食，怪不得……都冲他来。
　　伸手拿过。
　　扔一把，撒开。

　　还没落地便让争先恐后的家伙飞起叼走。
　　地面上的扑腾两下翅膀，仿佛在说，“喂，再多抛一点啊，那么小气你逗鸟呢！”
　　听着脑内突然出现的搞怪声音。
　　男孩咧了嘴角，豪气大放送。

　　这下可把这群呆头鸟乐疯。脑袋转来转去都不知道先去哪吃。好在混乱着混乱着，就把地上的食物捡了个七七八八。

　　众鸟忙着啄食。
　　有一只慢半拍的家伙凑上前来，捡陆星游脚边的碎粒。
　　咦。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取下帽子仔细去看。
　　小家伙缩着只脚，是个残废。
　　全身抖啊抖的。不过是只鸟，大有吃一顿算一顿，就算被人抓去煲汤也算是只饱鸟的觉悟。

　　男孩笑容凝住。
　　“喂，都给你吧。”
　　口袋里还剩一小把，陆星游全倒在地上。
　　看它吃得差不多才站起伸个懒腰离开。男孩轮廓好极了鼻子又高，倦倦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rua。

　　路过时尚大牌区可疑人士问他想不想当模特，还发名片。
　　陆星游不想当，当然也没接。
　　面无表情坐上电车。

　　马上就要回家啦，该给那几个崽子带什么东西呢？步扬喜欢游戏也喜欢漫画，搞个模型应该能对付。陈子异……买根大金链子吧，合适。
　　倒是小胖丁。
　　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吃得兴高采烈，无差别喜欢和无差别讨厌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买两盒巧克力，看见美人鱼胸针想想也收了。
　　虽然长得不太迪士尼，甚至还有点丑。不过，只要说是小美人鱼对方肯定会开心的吧。

　　面冷心更冷的陆少耽搁半天。
　　终于踏上回程的飞机。

　　步扬去参加夏令营还没回来。
　　只有陈子异在。
　　给了东西，两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瞪得陈妈妈都想问他们眼睛酸不酸。

　　“真的不打游戏？”
　　陈子异拆开大金链子甚是满意，于是热心邀请他。
　　“不打。”
　　“这个游戏很简单的，我带你。”
　　不由分说抢过陆星游的手机下载。漂亮得过分的男孩瘫在沙发上，想，春困夏乏秋打盹真是至理名言。这么好的太阳不睡觉可惜了。

　　还没神游回来就已经进入战场。
　　moba游戏大同小异。
　　试了试技能。很快，本来很猥琐的法师开始越塔强杀。

　　“不行啊，你是脆皮怎么能越塔呢别坑我啊。”
　　“哦。”
　　双杀！

　　“不行啊，你是脆皮怎么能和肉硬抗呢别坑我啊。”
　　“哦。”
　　超神！
　　大杀四方！
　　天下无双！
　　全灭！

　　陈子异锁掉手机，看着他语重心长道：“不行啊，陆星游，你这么玩会没有朋友的。”
　　“哦。”
　　陆星游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所以，还要玩吗？”
　　“当然！”

　　王者步扬都没能带他上分，战五渣陆星游随随便便就carry全场。
　　陈子异同学：真香。

　　湖滨公园。
　　到了夏日便会露天放电影。
　　志愿电影爱好者开着面包车过来，简陋横幅一拉就开始放映群众喜闻乐见的电影。都是什么家庭伦理婆媳大战。偶尔有两部搞笑电影，观看的人特别多。

　　大爷们举着扇子。
　　阿婆们自带瓜子、板凳。
　　一吆喝就聚到一起。

　　陆星游常在公园对面一湖之隔的咖啡店看书或者打盹。
　　发现对岸实在热闹，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收好书就过去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这地方靠近湖边却没蚊子。事后发现是机智的阿婆点了蚊香。纳凉棚下，湖面吹来微凉的风，倒是比在店里吹空调惬意。

　　一来二去。
　　陆少多了个乘凉的好去处。

　　今天又到这来。
　　保镖穿着便服难得轻松，跟人讨杯茶水坐下。几个老人认识陆星游，看到他比看到自家孙子还开心，瓜子糖抓了一把又一把。

　　还有个退休老师问他作业写完没。
　　胖阿婆瞪眼，没好气道：“人家孩子高高兴兴的，我们也高高兴兴的，你再提这一嘴信不信我让你不高兴？”
　　穿着凉拖短裤。
　　过于懒散的男孩低笑两下，扯扯阿婆的衣服，“写完了。”
　　“哎，这就对了。学生嘛要以学业为主……”
　　退休老师赶忙道。
　　众人不以为然。

　　男孩戴着鸭舌帽在人群里温和璀璨。
　　神情放松，同人讲话还会微笑。和学校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何筝从省艺术院排完舞蹈出来，一眼就看到他在那里坐着。越过拥挤的人群到达陆星游身旁，沾了一身臭汗。站了站，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看电影，有些讪讪。

　　人群爆发出哄笑。
　　她和他之间的空气凝滞住。

　　那次以后再没见过。

　　何筝很清楚，如果这个人想，让她从学校消失都做得到，大可不必费力躲她。掖好裙子坐下，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陆星游在皱眉。

　　不明显。
　　却像一根针扎进心头。

　　“对不起。”
　　她小声道歉。
　　男孩没说话，站起来拿着衣服走开。

　　何筝很白很美。
　　陆星游是夜明珠，她何尝不是？
　　只是心有绮念，遂生贪嗔。满世界的树木看不到，只有他在目之所及落地生根，蓬勃而起遮天蔽日。

　　天很热。
　　路边卖西瓜的货摊老板破了两个瓜，红色沙瓤，看着就好吃。
　　围了许多人。

　　陆星游帽子一摁，低着头穿过人群。
　　这里有条小路。
　　转进去发现何筝没跟上来，男孩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怕了她，因为何筝害得他之后对靠过来的女人都心生戒备。

　　慢慢往里走。
　　道路两旁生着细竹，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刚走出去就看到亮眼的小萝卜头，撅着屁股，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旁边还跟着个眼熟的讨厌鬼。

　　“嘉宇你看，猫猫来啦！”
　　两个小不点透过灌木丛观察前方猫的集会。空地上摆放着撕开的塑料袋，那不规则的缺口仿佛被人咬开。
　　明晃晃写着精制狗粮四个字……陆星游有点混乱，这到底是喂猫还是喂狗。

　　云走月来。
　　又凉又白的月光下万物难匿。
　　闪着亮光的眼睛出现在黑暗中。

　　一双，两双……
　　花色各异的猫咪慢慢悠悠聚过来。领头的那只毛色暗淡，脸上沾着泥巴瘦骨嶙峋。光是看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陆星游皱眉。
　　这要是抓一下，能把小不点挠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呜。”
　　叶葵捂住嘴巴有点害怕。
　　她旁边的小屁孩也没好到哪里去，抖啊抖的还逞强，“小葵不怕，有我在。”

　　猫崽子你叫一声我叫一声。
　　弓着背，毛直立。
　　若不是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就是在开合唱会。男孩上前，不声不响蹲在叶葵旁边故意加重呼吸声。

　　小不点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你……你，哥哥，你怎么来啦？”
　　说完猛地抱住他手臂，整个人躲在陆星游后面怕唧唧地看着前方。

　　“大晚上不回家，不怕被外星人抓走煮火锅？”
　　陆少冷道。
　　小团子嘟着嘴哼哼两声。
　　又撒娇。

　　王嘉予瞪着他抿嘴。
　　要炸不炸的陆少找到了出气筒：“你父母没教过你怎么看人吗？小子。”
　　伸手拍下王嘉予的脑袋直接给人拍了坐地上。
　　小男孩摸摸头坐起来，依旧瞪着他。

　　真的是……不屈不挠。
　　都不知道该夸还是该教训。犹豫间叶葵猛地冲出去，陆星游只感觉耳边吹过一阵风，转头人就不见了。
　　刚才的害怕都是装出来的？

　　小破孩！

　　小姑娘一个劲喘气，肚子飞速起伏。迅速观察现场，绕过凶神恶煞的黑猫党，一把抱住油光水滑眯眯眼的哀愁胖橘猫。
　　叶葵脑回路清奇。
　　朝着众猫大喊，“它不是你们的同伴吗？为什么要欺负它？”

　　黑猫党进食老大先吃。
　　小弟在外围哇哇地叫着。胖橘就跟球一样被众猫玩来耍去，死活不让靠近食物。

　　咳咳。
　　打猫不平。
　　厉害了，小屁孩。

　　小弟们被吼懵了，垫着脚后退。黑猫老大凶狠进食的身姿暴露在众人面前。
　　叶葵拍拍怀中的胖橘，认真道：“你别怕有我呢！”

　　奶声奶气嚷了两句。
　　黑猫无动于衷甚至还摆了摆尾巴。叶葵生起气来也是六亲不认，猛地冲上去揪住麻绳似的猫尾巴叫道：“你不乖，不能一只猫把大家的食物都吃掉。”

　　陆星游想半天。
　　出声道：“你说人话它们怎么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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