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妖

　　林恕收到国师的传信，准备去归云府看看。

　　漠北他实在是呆够了，这里离镜城太近，他不喜欢。

　　漠北城属于边陲城市，位于大漠里，来往的商队带动着这里的经济，人流量虽不算大，但也还过得去。

　　林恕才上路没有多久，便发现自己身后跟了条小尾巴，小尾巴也没有躲藏的意思，便那么大模大样的跟在林恕身后。

　　原本他是不想理会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谁规定这条路只能他走。

　　只是跟的久了，林恕心中难免有些难言的滋味让他有些难受，毕竟，是真的很像啊……

　　林恕停了下来，等着少女跟上他。

　　漠北的冬天也很冷，虽然以前不曾下过雪，但到了冬天，土壤也会变成冻土，冬天的食物便会变得更少。

　　天暗下来的时候，林恕生了个火堆，拿出一块饼烤了烤，还拿了些肉干。

　　少女坐在另一边，望着燃烧得不是很旺的火苗发呆。林恕递给她一块饼，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谢谢，不过不用。”

　　林恕的眸色深了深。

　　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除了鬼魂，其他物种，都是要吃东西的，记忆里招摇山的那群妖怪，甚至还会因为没有食物，选择吃人。

　　“你叫什么名字？”林恕咬了一口烤饼，动作十分的利落洒脱。

　　她叫什么名字？她就是为了知道这个，才跟着他的，“我不知道。”

　　这样的回复，确实出乎林恕的意料，他只是稍微想想，便决定把少女带在身边。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弄清楚这个身份成迷的姑娘的真实目的，其实他自己却又明白，自己未尝没有一点儿私心。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林恕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食物，他的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丝毫不像在吃一份粗糙的干粮，少女则依旧望着火光出神。

　　“漠北城……”好半天，身旁的少女才再次出声。

　　林恕也是这才知道，她并不是在看火光，而是透过火光，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那是漠北城的方向。

　　“漠北城怎么了？”林恕也随着她的目光抬了一下眼，然后拨弄了一下快要熄灭的篝火。

　　远方的天还有一些落日的余晖，把天的尽头晕染成了橘红色，慢慢延伸过来后，与他们头顶的黑夜融合成一片。

　　“死气冲天了……”少女喃喃道，然后头疼的低下了头。

　　林恕眉间一跳，迅速抬头，仔细打量着那个方向，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死气，自然是生气的反义。活人活物聚集的地方，都是有生气的，一座城，没有生气，那它只可能是座空城，可若这座城，满是死气，那这座城，便是死城，要死很多生灵，才能聚集死气。

　　林恕自然是能辨别这些的，他的身份职业让他必须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他如今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察觉，但并不代表，少女说的，便不是真的。

　　莫名的，他就是觉得是真的。

　　也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幼时那人，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回去看看。”

　　出走不过一天的两人，在天亮以后，又返回了漠北城，他们也不觉得多麻烦，不过一天的路程而已，对他们来说，都不是辛苦的事。

　　林恕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这里的人死不死，死多少，其实他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觉得，若是放任不管，真的出事儿了，最后来收拾烂摊子的，多半也是自己。

　　与其去了归云府，然后又调头回漠北城，还不如现在就先留在此地，把问题都解决了。

　　至于是事前解决问题根源，还是事后解决死气镇压，于他来说，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也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感觉，也便不觉得，失去的东西，有多重要了。

　　两人回来的速度要快一些，但是到达漠北城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

　　这个时辰在街上的人已经不多，毕竟只是个边陲城市，不过并没有什么异状，依然是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大虎，我回家吃饭啦，再见！”

　　“呀，姐姐对不起。”路边一个拿着风车玩具的小姑娘，冲她的小伙伴挥手告别后，一转身，便撞进了少女的怀里，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却很懂礼貌的道着歉。

　　少女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见她原本拿在手里玩具风车已经掉在地上摔坏了。

　　小姑娘也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摔坏的玩具上，愣了愣，眼睛里漫上一层水汽。

　　林恕垂眸，看着身边的少女将地上的风车玩具捡了起来，试图还原，却无从下手。它的扇叶都折断了一片，是没办法还原了。

　　少女叹了口气，便残破的风车递给了小姑娘，小姑娘接了过来，吸了吸鼻子，又道了声谢，转身跑开了。

　　其实说起来，身边的少女也还是个小孩子吧。林恕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我给你起个名字？”林恕试探的问。

　　少女回过头，表情有些惊讶，随后便点了点头。

　　“就叫林小声吧。”林恕随口就起了一个十分像小孩儿的名字。

　　“为何？”少女的神情里没有不满，只是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

　　“……因为你很安静。”林恕沉默了一会儿，给出这样一个解释。

　　既然是决定了要相处很长时间的人，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吧，至于怎么称呼，他真的就是随便想的。

　　少女莫名沉默，她觉得，这个男人怕是对她有什么误会……不过她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城里的人和往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傍晚时分，街上没什么人的缘故，两人沿街走了一会儿，林恕才再次出声，“看出什么了吗？”

　　他没有看到林小声说的死气，回到漠北城里，也并没有其他感受，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很平常。

　　林小声摇了摇头，脸上也有些疑惑。

　　“那再等些日子看看。”林恕想了想，这般说到。

　　他之所以愿意因为林小声莫名的一句话而留下来耽误时间，其实也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事儿。

　　离开长安京的时候，听秦遇提到过一些国事，据说是很机密的消息，邻国想要攻打扶风，已经不知道准备了多久了，而扶风却是最近才开始做准备，消息应该还没能传到这边陲城市来。

　　扶风是个不算小的国家，漠北算是扶风最北边的城市了，若真有外敌来犯，漠北倒是个很好的入侵缺口，这里地广人稀，适合做战场。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他需要再看看。

　　因为不确定会在这里等多久，两人便没有去客栈，而是花了些许银钱，在城里租了一个小院儿。

　　院子真的很小，这附近居住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

　　林小声在入住的当晚，在围墙上，见到一只全身漆黑的黑猫。

　　当时已经入夜了，林恕不愿意再吃干粮，便外出寻找地方吃饭去了。林小声表示自己不吃，便留在了家里。

　　入夜以后，那种死气又出现了，林小声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仔细感受着，之后便发现了墙头上蹲着的黑猫。

　　黑猫很黑，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体型也不大，大约是只才出生不过两三个月的小猫。

　　天太黑，猫也黑，若不是林小声的视力异于常人，恐怕还真的难以发现它。

　　开始的时候，它就静静的蹲在墙头上，静静的看着林小声，直到林小声与它四目相对，它才低低的‘喵’了一声，开始优雅又缓慢的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喵？”林小声歪头看着它，那黑猫舔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便跃下墙头跑掉了。

　　林小声没去管那黑猫，而是端来张小凳子，望着头顶上这片死气发呆。

　　林恕回来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气息，有点像妖气，但又感觉不是。

　　“有什么东西来过了？”他看了看坐在院子中央的林小声问道。

　　林小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墙头，林恕却以为他是指的隔壁。

　　他见不是自家这边儿的事儿，便就不再打算再多问，站在原地踌蹴了一阵，走到林小声身边，丢下一个油纸包在她怀里，自家便转身进屋了。

　　林小声疑惑的看了看林恕离去的背影，然后拿起油纸包，凑到鼻间嗅了嗅，似乎是烧鸡的味道……

　　林小声想拆开，但是在此之前，她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事儿，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又去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无果后，又回到了院子里，望着油纸包发呆。

　　院子里没有井，而这院子是才租来的，之前一直是空置着，所以屋里的水缸也没有蓄水，整个院子没有干净的水……没有水就等于无法净手，也无法洗澡洗衣服。

　　吃掉这只鸡，她会沾上它的味道，然后还不能立马去掉，这样的结果让她难以接受。

　　那么，还是别吃了。

　　想通这点后，林小声将油纸包放到了厨房里，又坐回院子里，继续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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