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约

　　寒冷侵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连承载着液氮气体用来制冷的特种玻璃都发出了噼啪的声响，虽然不至于碎裂，但热胀冷缩的原理已然作用于物体之上。机器自身的承受力也在接受着考验。

　　伴随着郭涛那边关闭第三道闸、第二道闸的过程，机器的旋转却没有放缓。反而更加急速起来。

　　看着探测传感器传递回来的数据，就是一直坐在那里思考的徐之芳都不得不站起来看向观察整栋楼的摄像头。在那里整个楼房被笼罩在云雾里面，大量液氮的使用让空气中弥漫着层层的霜雾。越接近仪器，可见度越低。如果不是之前已经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了清理，连里面的观测人员都只能当一个瞎子，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在数据曲线快速攀升的时候，两个本是相互靠拢并且合并重叠的曲线高峰，正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向这边移动。之后它的速度突然加速，峰顶也开始陷落。

　　“注意冲击波！”这是郭涛来得及喊出来的唯一信息。只听到轰的一声嗡鸣，整个指挥车都被泄露的能量波动冲击的来回晃动。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考虑到这种程度对其进行了加固，怕也是要翻车的。原本停靠在附近的车辆也被掀飞出去，整个楼层的玻璃尽碎。哪怕是一公里半径外也能够感受到猛烈的狂风过境。

　　郭涛扶着椅子抬头看向显示仪器，顿时松了口气。一切都跟预计的一样，稳妥的将隐藏在视界象限外的世界拉了回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这个已知的量子现象，但却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在数学被确定，研究被简化甚至觉得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是一个被他们忽略多年的瑰宝。

　　任何理论上的东西，都需要实验来进行验证。可鉴证，却不仅仅是你知道了这么简单。

　　冲击波发生的那一刻，方凌几人便快速匍匐趴在地上。可已然因为太过于靠近，被掀飞推到身后的墙壁上，差点变成挂在上面扣不下来的那种。

　　脊背剧烈的疼痛让方凌整个脑子都觉得嗡鸣震动，身体更是僵硬的无法动弹，能够清晰听到身体里骨骼发出的嘎吱作响的声音。在向后冲击的时候，他特意用右手肘部做了一下缓冲结果现在整个右臂酸疼无力。他啐了自己一口，这又脱臼了！

　　不过，好在冲击波带来的狂风并没有影响整个项目的进行。原本若隐若现的房门已经门洞大开，只是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却不怎么好听。

　　“我漕……哥哥这是在北极呀！”一口带着天津口音的男声，调侃的语气，让还在检查跟随的科研人员身体状况的白浩为之一振，他一脸欣喜的看向方凌。虽然隔着茶色的玻璃罩，他还是看到了方凌阻止他现在过去的眼神。只能站在那里，等待方凌那边做指示。

　　揉了揉疼痛的腰部，方凌捡起掉落在一边的观测仪器。上面的数值从高峰不可测变成了不断下降。他拿起仪器，拍了拍确定没有坏掉后仔细盯着上面下降的数值到达一个安全标准后，这才重新戴上蓝牙耳机。

　　与此同时，他重新恢复了同阿尔法的链接。而相对于指挥车，他们依然是聋子的状态。临时使用的联络器，显然不足够在这种立场冲击中存活下来。他向身边略微有些狼狈的白浩比了比手势，示意可以过去看看了。

　　白浩连忙带着人大步流星的跑了过去。他急切的想要知道鹞子在里面的状态。毕竟之前那些科学家说过，有可能里面人受到的辐射影响，要比外面的强大的多。

　　大自然能够消耗很多人类无法消耗的能量漫射，但封闭的环境中谁也不知道没有防护服的朱成文在里面是个什么状态。实际上，说不好听的这家伙还得配合后面的调研工作。做一回小白鼠。毕竟只有他是内部人员，其他的普通老百姓，顶多确定身上没有额外的辐射能之后就让其回家了。

　　白浩带着三个消防人员先冲开烟雾走过去，他用手挥了挥还在升腾的烟雾：“鹞子！”不敢摘下面罩，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好在声音传递还是可以的，只是需要用喊的。

　　“在在在！哎呀我去……我地哥哥哎！这尼玛也太冷了。你们这是搞的神马啊！都南北极了吧！”

　　代号鹞子的朱成文快速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小跑过去，他依稀能够透过寒冷的烟雾看到两侧破损的房门和墙壁。有些墙壁已经开裂了，这让他更加心惊胆战：“哥哥哎！这边墙都裂了，会不会塌了呀！”

　　“闭嘴吧！”白浩一听他那贫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事，靠近后连忙将连体衣递给他：“穿上，然后我们赶快下楼。电梯估计不能用了。”

　　鹞子接过衣服，将身上的背包交给一边的消防人员一边套一边说：“嘛儿嘛啊……冻死我了，你就给我带了这么一个东西啊！”

　　“这已经是好的了，我没准备用裹尸袋算的是对得起你！”白浩翻了个白眼，看他穿好裤子就转身向方凌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消防楼梯，可以直接下去。

　　“嘛儿啊！”鹞子有些不乐意的拉上拉链：“我说哥哥，当时打开门之前我还想着呢！这要是外面看不到走廊，我就给我自己一枪子儿得了。这样你们省事儿，我也得劲儿。”

　　白浩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沉默的什么都没说拉着他就快步的走着。正如同鹞子之前担心的，这栋楼经过刚才那么大的冲击波是否能够保证他们到达地面，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方凌看着他们过来，连忙蹿进旁边一房间，此时那里窗户打开消防用的梯子已经构架在窗边等人过去。

　　此时现场一片混乱，很多围观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难受。原本配置给受困人员的救护车不得不先应付这些直面冲击波的人。更不用说林涵所在的团队中，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已经上了救护车前往市中心的医院。就是他，也感觉到耳道内部刺痛感。不知道会不会鼓膜穿孔，只是听力上并没有之前好。

　　他揉着耳朵看着方凌他们下来，连忙走上前：“现在空道稳定，你先消磁然后去老师那里。我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他声音很大，因为周围环境磁场并没有好多少。方凌看着他的口型略微猜测了一下点点头将手中的仪器交给他，走向早就准备好的消磁区。那里是一圈白色的特种陶瓷结构制作的一平方分米见方的小块构成的类似雪屋一样的结构。在科学界被称呼为球体实验室。具有抗高温、低温和高频磁场的能力。曾经是航天飞机外壳的必备材料之一。只是现在的材料学远超出那个时代太多，功能上也更加完善。

　　走进去将身上沉重的防护服脱掉，方凌踩着一双一次||性||的拖鞋走出去。郭涛早早派人在那里等他，没有多说什么。他敲了敲眼睛边：“阿尔法！”

　　“恭候您多时了！”

　　“汇报相应数据。”方凌一边看着眼镜片上的东西，一边注意脚下的玻璃碎片。这附近除了树木就是停车场。是酒店后勤部分的所在地，有洗衣房什么的。虽然是改建多次的楼房，规模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得出，老板是一个很用心经营的人。

　　方凌避开扎脚的碎片转身看着已经开始缓慢冷却准备停机的外挂机器，脑子里划过一道公式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走出去朝不远处的白色指挥车走去。此时车身上也是一片狼藉，各种划痕遍布。显然，冲击波并没有因为他们在外面而放过他们。

　　“我刚刚在楼里面看到裂痕了，这栋楼还能用吗？”他一进门就问正站在工作人员身后，扶着他们的椅子看他们做数据收拢的郭涛。

　　徐之芳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看起来颇有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毕竟那里阴暗狭窄，也不知道他在那里面能干什么。方凌走过去，找了把椅子坐下，他现在浑身都在疼。只是他面色不显，只是苍白发亮而已。这对于熟悉他的人而言，只当做日常。

　　“根据数据反馈，只能定向爆破了！”徐之芳将一个平板递给他：“目前全球都在观察这件事情，有人从远处做了直播放到了UTB上。”

　　“不是说做了信息管控吗？”方凌对此有些皱眉。民众不知道信息的全部，这样贸然的播报的结果会引起各种不必要的麻烦。就好比之前某一年的食盐和蜡烛一样。

　　“管得住普通民众，能管得住间谍？”徐之芳嗤笑一声：“这事情怎么处理还得看国家的。这一次操作十分顺畅，就是有些用力过猛。这样的冲击波，若是在密集的楼群中，怕是要重建的不是一栋楼了。”

　　“灾后补偿绝对没有512大。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事儿？”方凌不相信徐之芳会无辜说闲聊，尤其是在这种时间段上。

　　“国家的意思是当做自然灾害做。”徐之芳将接到的电话告诉了方凌：“将这事情落在大面积的视界界限和地磁反应上。反正这东西让那群理论的搞一搞，就是说不通也能说通了！”

　　“呵……”方凌抽动了一下嘴角仔细看了看平板上的数据，让阿尔法复制了一份到他的数据库：“这事情我不管，老规矩。您知道我的汉谟拉比中的细则。之前那个说用CT机的小孩儿呢？是那个学校的？”

　　“江汉大学的！物理专业，大三。”徐之芳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们这一行中，很多涉猎到能量方面的，都不会显现在人前。过厚的保密协议中有专门的条款是针对背锅人的。

　　“行吧！跟他谈谈，签个协议。然后让六六带上个研究生，之后送我实验室去！”方凌将平板给他，做了一下扩胸运动结果疼的他呲牙咧嘴的：“我们当时在近前，冲击波一到直接被拍在了墙上。我跟你说，我真实的体会了一下什么叫拍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的感觉。那压力直接顶着肚子，你知道咱们那防护服有多厚吧！也就比宇航服灵活一些薄一些而已。我勒个去……”

　　他摇摇头，扭了扭腰：“不过当时的情景有些意思。”他比划着手：“可以说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四周的视觉上可以看到的是线条、透视、周围的图形介乎于二维平面和三维之间。能量碰撞会发生闪烁。按道理来说，湮灭反应也好还是对冲反应也好，其爆发出的光至少会让我们瞎上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但奇迹的事情就在这里，我不是很确定是否是视觉观察。似乎是看到了，但从另一种感官来说，我们的视觉可能没有发生作用。并且被自体保护功能封闭了。那么我是用什么看到的？自身的电磁力场？”

　　“是什么样的？”

　　“明明是黑色的，但实际上却觉得十分通透和光明。简单来说……很奇妙！”方凌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徐之芳和转过身的郭涛却想到了什么，郭涛摸了摸下巴指着假设在工作机器上面的显示器上的一副峰谷曲线图：“这是冲击波之前的图，这是冲击波之后的。”

　　方凌看着双峰稳合之后图形和之后中间塌陷形成的两个小波峰的图形后摸着下巴冒出来的胡茬仔细想了想，手指在空气中点着阿尔法提供的分析图表仔细看了一下其中的宽度值：“这是目前稳定状态中的数值，那么周围其他建筑的呢？”

　　“已经让人探查去了，有可能我们现实中的视界波峰估计就是这么一个M的形态！”徐之芳对此有些猜测，实际上人类的研究超前太多。实验室总是要超过人们能想象的。也因此，在走的太远的时候就会忽略掉最接近现今人类采用的科技水平的东西。

　　比如这个视界界限。

　　“我得找个骨科看看我的肩膀了！”方凌揉了揉肩膀，虽然他自己给弄吧上了但韧带受损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这不是十年前，年轻可以不知轻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体承受能力也不如之前。

　　“怎么了？”

　　“之前被拍在墙上的时候，脱臼了。”方凌挥了挥自己酸疼发胀的右手，按了按肩头转身下了车。他的鞋还在白浩的车上，不知道他的车翻了没。

　　白浩此时正在临时建设的隔离车厢中同鹞子说话。林涵在简单的吃了一些药之后就拿着录音笔开始询问鹞子一些事情。毕竟他们不是被关在里面的，在两个空间重叠的时候内部是个什么感觉不是很清楚。

　　方凌找到白浩那辆吉普，虽然玻璃上出现了裂纹但并没有翻车。只是多少移位了，里面的一些东西也变得东倒西歪的。他打开车门找到自己的鞋套上。又拿了一件白浩的外套披在身上朝刚刚返回现场的医务车走过去。

　　“请问您怎么了？”刚刚送走一波人的急诊小大夫此时正喘着气喝着矿泉水，周围的温度不高加上之前液氮的使用让穿着蓝色长裤短袖上衣的他们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右肩脱臼，我自己怼上去了。但还是疼，有封闭吗？”方凌不觉得此时看大夫有什么结果，只要止疼就好。剩下的还是要回京城做理疗。

　　听到对方提出要打封闭，小大夫不赞同的摇摇头：“我可以给你止疼药。封闭我不推荐，那东西没啥好的。”

　　他将手中的矿泉水瓶交给同事，挤了消毒液在双手上搓了搓：“来，我给您看看！”

　　他看方凌年轻，又穿着公务人员的外套想着应该是跟之前要求他们签写保密协议的人是一路的。倒也没有什么区别对待，只是附近除了守卫警察就是科研人员和特别机关的。他们多少松了口气。之前那波冲击波，也不知道里面弄了什么炸药什么的。

　　方凌脱了外套坐在临时组装的椅子上，将衬衫解开脱掉后露出里面白色跨栏背心。小大夫冰凉的手在上面按了按，发现已经肿了皱了皱眉：“先冰敷，您这都肿了！刚刚冲击波弄的？”

　　“直接被拍在了墙上，差点扣不下来。”方凌忍着疼瘪瘪嘴，冰冷的触感贴在上面让他吸溜了一声。

　　小大夫直接被他逗笑了，他按着冰袋：“那您还是做个全身检查吧！之前有一个偷看的外国小伙儿，跑的太靠近了直接被拍在一辆车上。整个内出血，这边执行任务的都没这么惨的。他到好，直接进急救室了。也幸亏是今天，我们这边有名的胸外科主任钱老师在。不然，就他那惨样儿，怕是等不到天亮了。”

　　他话语中满是调侃，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变。用力压着那冰袋帮方凌做冰敷。这种挫伤，第一步的冰敷很重要。

　　做好了，后期恢复会很有帮助。

　　“我这是习惯性的脱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反正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回了首都再说也不迟。你给我弄点外敷的膏药或者喷剂什么的。止痛的就行。”

　　冰冷的冰袋刺激着红肿的肩膀的确很舒服，但方凌还有事情要做。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他需要带着人前往安婷妹妹那边。据说是医院宿舍，到时候需要撤离的人等等麻烦更多，如果宿舍距离医院很近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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