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一二三四五

　　*李泽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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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墨黑天幕下，云层遮住了黯淡的月光。
　　绵密的痛感从胃部传来，并以此为中心逐渐向周围扩散。
　　你疲惫地捂着胃部，艰难地翻了个身，试图缓解一点疼痛无果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长时间的疼痛加上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头昏脑胀如同有人在你耳边大声放起音乐，你在宛若酷刑的折磨中将体力消耗殆尽，却依旧无法入眠。
　　安静室内只剩下你压抑不住的呼吸声，一声重过一声。却又不能自如地大口呼吸，仿佛只要克制好了，就能不触及到汹涌的疼痛感。
　　徒劳的尝试，犹如一条已经到了极限的，濒死的鱼。
　　缺乏睡眠和已经感觉不出具体是那个部位的疼痛最终还是让你落下泪来。你感受到冰凉泪意划过唇角，是极为苦涩的味道。
　　自作自受，你想。
　　李泽言今天出差，约莫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而你只不过是应酬时多喝了几杯，结果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颓丧样子。
　　你已经不是以前喝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的自己了。所有日积月累、一朝爆发的病症都是你为了事业打拼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今次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胃疼，比起其他所谓的成功人士遭受的更是不值一提。
　　可你还是在长时间的半梦半醒状态觉得泄气，困意和痛感的不断拉扯下，你头一回感到了茫然。
　　在你看不见的暗处，又会有多少滚雪球般的病症等待着你停下来，将你彻底吞噬。
　　你徒劳地揉了揉胃部，抬手捂住了眼睛。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暗沉。你没有在床头放钟的习惯，手机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一时辨别不出时间。
　　之前的糟糕状况多少在睡眠作用下得到了缓解，你摇了摇头，试图把刚才的梦境驱赶出去。
　　纷繁梦境之中，你唯独记得那三千米深渊。
　　彼时的你在旁边坐下，低头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过高的高度让你心跳快如鼓擂，却有人推了你一把。
　　然后你醒了过来。
　　稍微清醒了些以后，你深呼吸了一口气。
　　梦中的种种场景如遇水的宣纸上的画，随着时间推移迅速变得模糊，可其他越是模糊，越是凸显出某些东西的清晰。
　　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你低头看了一眼再熟悉不过的李泽言环着你的手臂，慢慢地把冰凉的手覆了上去。
　　梦中瞬间失重的感觉传来时，你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张你再熟悉不过，再过上几十年也不会从记忆里丢失的，已经深深烙刻进灵魂的脸。
　　李泽言的脸。
　　你向来不信那些周公解梦，和其他对梦境所谓科学依据的解释。
　　但你了解自己。日复一日向着更高处前进的公司，越来越多人才的加入，业界竞争者的虎视眈眈，有如实质的肩负着的压力。
　　从决定了要和李泽言的事业看齐，直至有朝一日能够足够出色、与他齐肩的那一天起，某些东西就已经被你悄悄放弃。
　　你对此心知肚明。
　　医学并不能解释一切。
　　那些不得不熬夜加班完成的工作，那些推脱不得的应酬和酗酒，那些越来越频发的小病小痛究竟为你带来了怎样看不见的影响，又是试图向你传达什么样的讯号。
　　显而易见的，即使你不通医理，稍一细想也能得出再浅显不过的结论。
　　所有的身不由己，都是心甘情愿地将未来的健康和闲暇双手奉上，试图等价交换一个加速的机会。
　　有了这个机会，才好更快一点站在他的身边。
　　直到自己的企业真正做出一番成就，你才明白曾经的自己真是过于想当然了。
　　所谓的节日和纪念日，在重要的会议谈判和合作面前，通通变成了情怀阻挡利益的绝佳反例。理智的人懂得如何取舍，你们都已经不是为了感情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年轻人。
　　可是身处两地的会议间隙，隔着冰冷屏幕听着李泽言的清浅呼吸时，你还是难免克制不住自己。
　　那些被强行关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的念头，如藤蔓般疯长，将你的理智和职业素养蚕食干净。
　　原本你们应该在家里一同庆祝这个纪念日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连交流都变成了公事公办一般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与李泽言齐肩而努力发展的事业，已经悄无声息地排在了他的重要性之前。
　　唇尖从上颚扫过，然后被迅速咬住，用力到你几乎感受到了血腥气。
　　如若不是这样，只怕那些自己听来都会觉得可笑的任性话语，就要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了。
　　你状若无异地挂断了电话。
　　感受到李泽言的手臂动了动时，你才从过去的回忆中抽身出来。
　　他将将苏醒时的低哑嗓音，无论过去多久你都百听不厌。你翻了个身缩进他的怀里，在他将头抵在你发顶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我不想再追着你的脚步了，”直到发出声音，你才察觉到自己的嗓音还有着病中的虚弱，仿佛还未落地，就会被风刮走。
　　李泽言却将你的话语听得分明，环着你的手紧了紧，却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在听你接下来的话。
　　在潜意识里过了数遍的话，真正说出来才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一句“太累了”之中包涵了多少宿醉醒来的头疼，强颜欢笑的勉强和勉为其难的加快步伐只有你自己清楚。
　　可到了这个份上，哪怕理智如李泽言也算不出一个两全的最优解。一旦失去了一开始支撑你的动力，此刻想来，竟然是一步都无法迈出了。
　　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易红了眼眶，方才的胃疼卷土重来，你被激得细细颤抖起来。
　　你依旧爱着李泽言，你想，但你们已经不在一条路上了。
　　无论是他放弃还是你回头，都已经不可能了。
　　他一言不发，更加用力地将你揽紧。
　　很多年以后，你呼吸着远离市郊的清新空气时候，不知怎的想到了求学时的日子。
　　那段时光现在想来太过遥远，但你清晰记得日复一日解数学题时的过程。
　　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地一路写下去，即使最后的答案错了，顺着结果倒推回去也能轻易地找到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偶尔在新闻上看到李泽言的近况时，你还是不由得叹息，可惜人生不是数学题。
　　明明预见了未来可能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回过头来却也看不分明，一桩桩一件件是怎么走到这个谁也无法挽回的局面，谁都不得而知。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你们追求的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一样了。
　　你终究放弃了事业，带着他的祝福，时隔多年重新回到了年少时在地广人稀的地方过着闲适生活的梦里。
　　偶尔行走久了，气喘吁吁之时你会捶着隐隐作痛的关节，回忆起曾经体育课上跑八百米的日子。
　　即使一直以来，老师也好同学也罢，有无数人告诫过你中途即使累了，也不能停下奔跑的步伐，否则会再也跑不起来。
　　你每次都会答应。可灼烧肺部一般的痛苦，让你在有人推着你向前走的时候，还是先一步违背意志停下来。
　　大概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吧，有些东西总是胜过精神上的决心的，即使在后面推着你前进的人是李泽言。
　　只是坚持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
　　你终究还是如同之前每一次的八百米一样，停了下来。
　　那几年在事业上的操劳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熟悉的胃疼感觉涌来的时候，你在同样半梦半醒中的状态中，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隔着投过云层的朦胧月色，你瞪大了眼试图将久违了的李泽言看个分明。
　　那些自以为已经尘封的爱意，在脑海中喃喃自语中掀开了潘多拉盒子的一角。
　　他现在累不累，他是不是依旧很辛苦，他是不是还有这么多应酬，他生病有没有人照顾，他……
　　你在对于一个人来说过于庞大的双人床上，蜷缩起了身子。
　　在你离开以后，他有没有好好的。
　　在有机会生出勇气获知这些问题的答案之前，你坠入了不甚安稳的梦境中。
　　依稀是那时的三千米深渊。
　　呼啸风声掠过耳边时，你对着空无一人的身边笑了笑，终于明白过来。
　　这本是无解的题啊。
　　那如此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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