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一二三四五

　　白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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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正在为白起上药。
　　这次的伤口有些深，他却一心想着回来见你，只匆匆简单处理了一下。对着他难掩疲惫、却因着见到你显得异常放松的神情，你一时说不出更多责备的话。因此只是轻车熟路翻出药箱，抬手挑眉算作无言的示意。
　　他也就由得你去。坐在沙发上垂眸看你的表情温和极了，高强度的任务让他的呼吸不甚平稳，你一边熟练地动手处理，一边悄悄抬眼看他。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睡着，额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有些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情不自禁伸手轻轻帮他拂开，打量了一会儿他毫无防备的睡颜，你返身拿出一床毯子妥帖为他盖上。
　　看着他因为任务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你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会儿他伤口附近的皮肤，轻声叹了口气。
　　这是你第几次看见白起受伤了？
　　相伴的日子如此之长，你已经难以准确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你可以确定的是，有很多次。
　　他曾经因为诸多理由，受过这样多的伤。
　　即使他总是有些笨拙地找借口，或是用各种轻飘飘的话语一笔带过那些疼痛，但坦诚相对之时，那些或大或小的伤疤还是如此轻易地占据你的视野。
　　最初几次你难掩心酸，意识到之前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反而还是他近乎手足无措地揉乱你的头发，以一贯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你揽在怀里，没有章法地试图吻去你的泪水。
　　“没事的。”他总是这样告诉你。
　　你却因为他言语间真的释怀和坦然将心脏揪紧，胡乱地摇着头，试图将心底上涌的磅礴情绪全数倾吐出来。
　　“真的没事。”他安抚性地轻拍着，声音清浅而缱绻，又像是耐心哄着做了噩梦的小姑娘。
　　你在他怀里，因为难言的心疼蜷缩成一团。
　　记忆里的白起，总是张扬而明媚的。
　　这种明媚不同于周棋洛的阳光，而是好似被他操控的风场，是更加锐利些的东西。
　　他跨坐在车上随手将头盔递给你，他将你拥在怀里在风中穿行，他爽朗的笑声在室内回响时，比那七月的阳光还要夺目了去。
　　他是富有节奏的一首轻快乐曲，是畅快淋漓的一段随性的舞蹈，是自由而四处来去的风。
　　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偶尔你还能从他的眼角眉梢，重又窥见曾经的他的那点少年意气。
　　他是过去的记忆里，最为撩动你心弦的一阵风。
　　偶尔白起不出任务待在家里，而你也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会提出想要听你弹琴。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迁就和包容你，面对他鲜少提出的要求，你无论如何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你求之不得，只希望这轻快琴音能够把平时因为羞涩难以启齿的感情，悉数向他传递。
　　每每看他因为你的琴音柔和了眉眼，你不由得涌上一丝笑意。
　　过去尚且青涩时对少年的畏惧，如今仍然能够清晰回忆起来。而经历了四季轮转，日夜变迁，终于你们还是赶上了错过的时光，牵起了彼此的手。
　　但今非昨日，你渐渐觉出无力，就好像已经竭尽全力，却也再也握不住他的手了。
　　你为此咬紧了牙关，将双手紧攥成拳。
　　美剧里刑侦警察的妻子经历了意图报复她丈夫的绑架之后，对着为了救她同样遍体鳞伤的丈夫泣不成声。她紧紧交握着双手，仿佛试图从中获取一些力量。
　　最后她泪眼婆娑，身体颤抖如同秋风中快要飘零的落叶，却又一字一句异常坚定地说，“我要离开你了。”
　　瞬间响起的应景的背景音乐让你湿了眼眶，你点了点发红的眼尾，抱紧了柔软的抱枕继续看着屏幕。
　　“我尊重你的工作，”女人的语速极慢，每说一句就仿佛是在剖出鲜血淋漓的真心，“但我们的孩子不能经受这个，我也不能。”
　　“每次看你受伤归来，我的心就会碎一次。”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推理小说里，和这情景相似的词句：被捅的七刀，在她心上划出七道伤口。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受伤代替制，那么……
　　你转头向依旧沉睡着的白起望去，喃喃自语。
　　那么，现在就换你的手臂上添一道血流不止的痕迹。
　　难得工作中的应酬，你半是公事公办、半时借酒浇愁喝了几杯。等回到家，对上出任务归来的白起责备的目光，那些酒精和情绪便悉数发酵起来。
　　脑中嗡嗡作响，回过神来你已经将他反压在沙发上。
　　你心知肚明这是他对你的纵容。如若不是有意放水，喝了酒四肢无力头脑发晕的你，又怎么可能仅仅凭借握上他的手腕，就轻易让他不能动弹。
　　你在他琥珀色的清亮眼眸中，看见自己凌乱的发丝、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有脸上显而易见的迷茫。
　　最后你有些脱力地俯下身子，将这动作变成一个略显生硬的拥抱。
　　“你以后……不要受伤了好不好……”你枕在他的胸口，听着愈发急促、和你自己的混杂在一起的心跳声。
　　刚一开口就红了眼圈，你察觉到眼中酸涩，只得把脸往他胸口埋了埋，好让他不要看出你这副软弱样子。
　　一直以来，你都对白起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和自豪，他的工作是构成独一无二的他的一部分，你自觉自己无权置喙。
　　可是近来越发危险的任务让你如履薄冰。你不愿让这些胡思乱想的纷乱情绪给他增添压力，日益增长的惶惑和担忧却也逐渐把你压垮。最后终于在此刻达到了临界点，竟是再也藏不住了。
　　你颤着声音，近乎结结巴巴地问着。
　　他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你的头发。
　　却是没有回答。
　　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欺欺人地以他不易察觉的角度，悄悄抹掉满眼的泪。白起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后他的温热手掌抚上你的肩头。
　　“我去给你准备点解酒汤。”微微用了些力，不知是出于关切，还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他果然言出必行，做不到的承诺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今次这样的要求也确实是你无理取闹了些，可是……
　　你撑着绵软手臂支起身子，在天旋地转中试图将他看个分明。
　　可是那些动辄失去联系的不安，看到新伤划开心脏般的痛意，日复一日想要抓紧、又不得不放他去更远的未知地方的自我拉扯，又有谁来给你一个交代？
　　害怕哪一天他不再回来，害怕哪一天他的战友一脸沉痛地站在你的面前，害怕曾经如此鲜活的他如风而逝，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你们好不容易和命运赌对了一把骰子，才把久别重逢这来之不易的缘分紧紧攥在手里，又怎么能再经得起更多的考验和分离呢。
　　你任由沉默自说自话地帮你们结束这个话题，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开始长时间地注视白起。
　　在没有工作的间隙，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看许久，就好似明天再也见不到一般，用整个灵魂试图将他烙刻在心里。
　　他偶尔会笑着轻敲你的额头问你看他做什么，耳根却也因为你不闪不避的注视微微发红。你只是笑不说话，心里却像刮过一阵风，又酸又甜。
　　也曾尝试过把他记录在画纸上。可对你而言，画画终归没有弹琴擅长，勉强尝试的几幅也自觉画不出他万分之一的神韵，最后只得烦躁地揉成一团扔掉。
　　更是尝试着将过往的点点滴滴揉进曲子里，每一个琴音，每一点停顿，起起伏伏，都是你们一路走来的诸多回忆。
　　一曲弹毕，看着如同大男孩一般笑眯了眼为你鼓掌的白起，你感觉自己被撕扯着一分为二。
　　一个怀着满腔不舍，喃喃自语着不愿意放弃，试图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另一个，面上冷静地说着有了孩子以后的一二三四五，孩子承受不起分离，既然他不能割舍他的工作，那就只能你来割舍他。
　　即使这剜心割肉一般的感受只有你自己清楚，反复拷问之下你终究对另一个自己妥协。
　　毕竟将一个人装进心里以后，再要腾出空间实在是太难了。
　　你经历一次已经是极限，实在不能容许未来你们的孩子也面对这样的两难境地。
　　更加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将原本的温馨和爱意，化为别人捅进他胸口的利刃。
　　你想起美剧里回头看了刑警一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牵着母亲的手离开的他的孩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搬出去的那天，意外的是个晴好天气。
　　没有小说里烘托气氛的狂风暴雨，你极尽温柔地上前最后一次拥抱了一言不发的白起，还是趁他不注意抹了抹眼睛。
　　中间的过程实在太耗费心力，你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回想一遍。总归这结果如你所愿，未来你们分走两道，再也不会有更多可能因你而起的伤害接触到他。
　　而你大概也终于可以从因他的新伤旧伤喘不过气的折磨中，缓过神来。
　　你看着白起仿佛酝酿着飓风的眼睛，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也确实是你自私，你想。可这种事情大概也说不出个对错，要是你能够代替他疼，代替他受伤，代替你未来可能的孩子承受分离之苦，那么就算是洪水巨浪，也断不会让你握着他的手分开一丝一毫。
　　可是就如同他不能保证自己不再受伤一样，你也不能。
　　挥手告别之时，有轻柔微风抚过你的脸颊。
　　至少有风的地方还能再想想他，此刻你竟不知应该觉得庆幸，还是感到心酸了。
　　他沉默着目送你远去。
　　许久之后的晴朗午后，你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潇洒肆意地弹着一支曲子，这曲子弹了很久很久，时而波澜起伏，时而婉转动人。
　　你用尽全力弹着，仿佛将这辈子的感情都倾注进去，仿佛只要你不松开手，就可以一直弹下去。
　　梦境中略显昏暗的角落里，你因着没来由的笃定，认定那人正在注视着你。
　　少年白起的眼瞳明亮，锐意而又张狂。但他却是环绕你周身的，最为温柔的那一缕微风。
　　你想象着他此刻小心翼翼不被你发现，却又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终于还是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
　　曲子突兀地停在这里。
　　你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而隔着濛濛水雾，你向那个角落投去视线。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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