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一二三四五

　　*李泽言×你
　　——————
　　你坐在自家的客厅里。
　　外面隐约有雷声阵阵，你并未开灯，只有微弱的光投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投进来。
　　钟摆的声音嘀嗒嘀嗒，像是宣告审判的倒计时，合着极速跳动的心脏一声一声，让人喘不过气。
　　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作为生活了几年的地方，这里承载了你和李泽言的很多回忆。角落里的浅浅刻痕是你和他闹着玩，失手把铲刀丢出去的证明；地毯是你挑选的花纹，闲来无事你就喜欢拉着他跳舞，即使是不成体系胡乱的舞步。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把花束钥匙以及一颗心交到你的手上，单膝跪地向你允了一个未来。
　　而此刻的你，带着茫然若失的思绪和遍体鳞伤的躯体，等待他如同每天下班一样开门，对你说一声，“我回来了。”
　　在你短暂的人生经验里，制作人并不是一个危险的职位。如若是列一个最危险职业的排名，也绝对处在排不上号的位置。
　　所以当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绑架的时候，你用力将尖锐指甲掐进手掌，强压下心头烦乱的恐惧担忧，试图寻求安全脱困的方法。
　　可惜，没来得及。
　　就像是录节目那天，一声响动后踏光而来拯救你的，是你的先生。你不知道李泽言怎么如此迅速地寻到你，却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发现，他是只身前来。
　　不论是不是绑匪提出的要求，都太危险，你感觉被掐住嗓子无法呼吸，心跳快得像要炸开。被推着向前走和他交换位置的时候，你看着他温柔似水的安抚眼神，情不自禁想拉住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一天你们还在拿着清单逛家具城，挑选着新的玻璃杯。此时的他应该坐在客厅吐槽你的审美，而不是为了你的安全一个人前来交换，被带进你眯起眼睛也看不清的黑暗之中。
　　大门在你面前关上，你安全了。
　　重复按亮的手机屏幕刺痛了你的眼睛，此刻你的耳畔还时不时响起呼啸警笛的幻听。可是并不是和童话故事里一样的完满结局，所以你只能像芸芸众生一样，在女警的搀扶下强作出一派镇定的样子，胡乱地点头保证自己还能回家收拾一些必要的证件。
　　然后去医院，等待立刻被送去抢救，生死不明的李泽言。
　　需要的东西已经都收好放在手边，你方才握得太紧又颤抖地厉害，塑料袋发出的响声让你心慌，最后你只得将它放开。
　　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的脑子此刻被这个念头充斥，近乎无法顺利思考。你想你们也不过就是普通人，历经磨难终于相爱走到了一起，而命运把这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的时候，显然没有考虑过你们是否有承受后果的能力。
　　不过许多生活中的突如其来，大概也都是容不得你做好准备的。
　　你偏头看了看餐桌，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让你全身僵硬。视野里的漆黑一片和往日带着柔光的记忆重合起来。你仿佛看见他围了围裙，微蹙了眉叫你别离屏幕这么近，片刻后又出声催促你赶紧来吃饭。
　　你下意识站了起来，像还未睡醒一样向那个方向伸出手。这一刻的你仿佛无所畏惧，在你的世界里你充满了力量，这力量可以让你改写结局，倒转时间。
　　你坚信，只要再向前几步，就能握住他温热而有力的手。
　　而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结束了一切。
　　你从梦中惊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梦中撕心裂肺的感觉犹在，因此你不得不通过大口呼吸来摆脱窒息的感觉。
　　身边的人因此被你吵醒，你抱歉地冲他笑了笑算作是对“做噩梦了？”的回答。目光瞥向床头柜的钟，才刚刚凌晨三点。
　　你心绪不宁地翻了个身，试图从刚才的梦境中恢复冷静。
　　为什么是李泽言呢？你感受到身边的人重新睡去，心不在焉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李泽言你当然是认识的。在很久之前苦苦支撑着面临危机的公司时，你以放在如今难以理解的自信杀到了华锐，争取到了他给你的一个机会。
　　可是人的力量总是太小，你和你岌岌可危的公司终究无法和市场的洪流对抗。
　　令人叹息却又理所当然的，你失败了。最后一期节目惨淡收场，之后你草草处理了公司事务，遣散了员工。整天来回于相关单位疲于奔命，更没有脸去见李泽言说些什么。
　　想必他也是知道的，所以节目数据出来以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和交集。
　　在这之后你花了一点时间调整自己，重新梳理了过去的二十几年和作为制作人的失败经历。然后转而开始投简历和考证，最后顺利被某家企业录取，成为一个朝九晚五的小小白领。
　　公司当然无法和华锐那样的大企业相比，但你的生活也还算充实。偶尔回想起堵在李泽言门口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你终究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管心怀不切实际的宏图壮多久，早晚是要醒过来的。你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发现得算早，还有机会让你重新开始。
　　只是在经人介绍，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先生以后，有时候你们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财经新闻里一闪而过的李泽言的脸会让你微微出神。
　　然后你总能很好地收敛情绪，做出一副看新闻的安闲样子，对坐在沙发上的先生说你该去洗碗了。
　　你觉得无需特意评判自己的婚姻是否幸福，众生皆苦，你们不过也就是两个普通人。没有用之不竭的财富，没有惊心动魄的任务，更没有波涛暗涌的豪门纷争。
　　所有鲜活的心动和妄想，最后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化做厨房窗户上的一抹水汽。
　　只是在梦里的你大概是自由的，你无需对自己隐瞒，所以在那里你和李泽言在一起了。
　　即使没有白头偕老。
　　其实你也无法给个定论，毕竟这个梦你还没有机会做完。身边的人睡熟了嘟囔了两句，你轻轻地捂住耳朵，无端想起梦里千钧一发生死关头的时候，李泽言带着一身光明闯入你的世界，对你说，“别怕。”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你想。
　　人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无畏的。凭借啼哭就可以换来想要的东西，又或者是悄无声息经历了死亡重新来过。
　　而只有日渐成长，亲情友情爱情俱全，体味过苦涩与甘甜，才变得越发胆怯。
　　你站在梦境之外，以旁观者的身份看里面的自己，惊讶的发现自己从未这么恐惧过。
　　害怕自己不能和李泽言共度余生，害怕李泽言不能再兑现他的承诺。
　　从他单膝跪在你面前的那一天，你就抛弃了作为独立个体的果敢和无畏，你们彼此拥有，患难与共，不可分离。
　　而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毕竟是你们说了不算的东西。哪怕是在你眼里无所不能的李泽言，也不行。
　　你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这只是个梦境，虽然你不曾拥有过他，至少不用承受那样叫人呕出鲜血的苦痛分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神思恍惚地揉了揉眼睛。
　　手上戴着的是你先生没有能力负担的钻戒，你有些诧异地微皱了眉。
　　直到思绪被身边的人唤回，“醒这么早，你是打算周末还要加班？”
　　你惊讶地说不出话，甚至因为转头太快听到了脖子的一声响。感觉乱糟糟的头发被那人揉了揉，那人语带慵懒，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怎么了，一大早就傻乎乎的样子。”
　　那是李泽言。
　　如假包换的李泽言。
　　你感觉大脑的运转有些跟不上，只能疯狂地眨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清楚一些。他没有得到你的回答，微微支起了身看你，似笑非笑地欣赏着你呆怔的样子。
　　你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身上没有伤，你的身上也没有。卧室外面的客厅也不是最初梦境里的那个，那个客厅……你费劲地回想了一下，终于在回忆的角落里想起，那是之前录节目时某个嘉宾的家。
　　不存在什么相亲认识的对象，更没有惊心动魄的绑架案，你依旧是拥有一家度过危机的公司的制作人，下周还有新的节目需要你去敲定嘉宾。
　　而今天的你和以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在他身边醒来。
　　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红了眼眶的。
　　直到感觉他温热指腹在你眼角流连，才慌忙抹了抹眼睛。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吓到受惊的小动物，又像是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带走了你的不安。
　　你重新枕上他的手臂，然后自觉地缩进了他的怀里。
　　至少这心跳是真实的，你想。
　　到后来，你也没有告诉他你曾经梦见过什么。预知的能力早就被封印，而普通的噩梦还不至于打乱你生活的节奏。
　　只是你看到他穿上你为他挑选的礼服，站在不远处等着你挽上他的手的时候，感觉你们是走遍了千山万水，才终于拥有今天的。
　　在无数个梦境里，你们失之交臂，就此错过，开始了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又有无数个梦境，你们互通心意，却因着人力不能及的外因，分道扬镳，阴阳两隔。
　　这么多的可能性，而你身处在最好的那一个里。他于千万人中选择了你，踏着光明将你们的未来交到你手中，至此，携手并肩，百岁无忧。
　　你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幸运。
　　――――――――――――――
　　还有一个结局：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神思恍惚地揉了揉眼睛。
　　手上戴着的是你先生没有能力负担的钻戒，你有些诧异地微皱了眉。
　　思绪渐渐回笼，你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呼吸急促起来，渐至无法呼吸。
　　原来刚才也不过是一场梦。
　　所谓浮生若梦，如果真的能和旁的什么人白头偕老，至少也好过此刻内心刮过飓风的苍凉。
　　习惯性留出的半张床因为没有人睡，依旧冰冷无比，你抬手遮住了眼睛，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
　　那天电话响起以后，你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逐渐变为一条线的波动。是面前的茶几卡住了膝盖，才让你撑住了身子没有摔下去。
　　你只觉得荒唐和难以置信。
　　李泽言是怎样的人，一诺千金，他说的话比法律意义的签字盖章更加有用。
　　可是他今次却是食言了。
　　你恍惚地在脑子里，将曾经设想过的未来过了一遍。那些年岁已高的他拄着拐杖却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午后手把手教你做简单的养生药膳的画面，就像一场大梦初醒，此刻统统不再作数。
　　曾经的你满怀对未来的期待，喜欢躺在他怀里给他细数今后的一二三四五。每每他会温声附和，因着这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未来，你们充满了实现它的信心。
　　可当时的你们谁也没有料到，所谓的未来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以至于你们还没能互相嫌弃彼此不复当年，小心翼翼地为对方拔掉第一根白发，未来就已经不见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