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

　　清晨，雾气依然异常的浓重，缭绕在树林间，仿佛是天上的仙境一般奇幻飘渺，可是雾气打湿了我单薄的衣衫，我冷得瑟缩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古道上蹒跚而行，不奢望别的，只要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就足够了。
　　但是老天爷并不可怜我悲惨的处境，直到走出了二三十里，我走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在贫瘠的丘陵处发现了一所破旧的茅屋，登时，我立刻兴奋起来，双眼冒光地疾奔了过去。
　　茅屋的烟囱冒出缕缕的炊烟，显然正是饭熟的时候，我暗自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忐忑地推开柴扉，小声地询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推开门，疑惑地问：“谁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一步，红着脸小声地解释：“老奶奶，我在山里迷了路，一天一夜也没有吃饭了，能不能给我些饭吃呢？”
　　老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些笑容，“快进来吧，孩子。啊呀，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呢？快进来，哎呀哦，这山林里可是不平静呀，你好好地出来了，可见你运气好嘞！”
　　破旧的屋子里虽然黑黑的，没有什么家什，但是干净且整洁，炉灶里燃烧着柴火，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炉膛，一口锅里热腾腾的，正冒着热气呢，一种谷物特有的香醇随着热气弥漫。
　　闻到这香味，我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我立即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真是太丢人啦！
　　“饿坏了吧？来，来！”老妪呵呵地笑着，掀开锅，里面蒸的是几个玉米面的窝头，底下好像还熬着粥呢。果然，老妪将窝头捡起来，放在一个黑色的粗瓷大碗里，秸秆做的屉子下，是一锅黄澄澄的小米粥。
　　片刻之后，我就狼吞虎咽地坐在灶台前啃着手里的窝头，就着切的均细的用辣椒拌的通红的腌白菜，再喝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小米粥，只觉得天下再也没有这样好吃的东西啦！
　　老妪笑呵呵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可怜的孩子，饿得紧啦！慢些吃，慢些！”
　　吃了个半饱，我的嘴才倒出空闲来，犹自含着一口粥，含混地问老人家：“老奶奶，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吗？”
　　老妪慈和地笑了起来，“不是，我还有一个儿子呢，叫石头，上山里砍柴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这时，外面的柴扉响起，老妪急忙站起身来，“我儿子石头砍柴回来啦！”
　　我放下饭碗，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门外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挑着两垛木柴，正走了进来，木柴的分量不轻，可是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却颤颤悠悠的，仿佛挑着不费吹灰之力。
　　放下木柴，那年轻人从怀里掏出几个鸡蛋，递给老妪，“娘，我在草窠里捡了几个野鸡蛋，给您补补身子！”
　　老妪接过来，笑着说：“孩子，今天咱们家里来了客人呢。”
　　年轻人转过脸，初升的太阳澄澈的阳光洒在他粗犷的脸上，是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彪悍，还带着几分憨厚。
　　吃过了饭，老妪的儿子石头要将木柴挑到城里去卖，正好带我进城。我从怀里摸出半串铜钱，悄悄地放在灶台上。山里人生性淳朴，是坚决不会要我的钱的，就像以前在观里的时候，到山下的农户家买米，多给些果蔬之类的，是不会收钱的，说的恼了，几乎要将钱扔出来一般，仿佛你这样就玷污了他们似的。
　　进了城，石头要挑着他的木柴大街小巷地叫卖，我微笑着和他分了手，在这陌生的街市上独自地走着。
　　这城里就是繁华，卖各种各样小吃早点的，响亮的叫卖声老远就能听到，店铺也开张了，店伙计忙着清扫店铺，琳琅满目的货品又整齐又显眼。
　　我久住深山，自然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走路，一个不留神，“砰”的一声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了，但是自知理亏，还没有抬头看明白就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留神！”
　　对面之人显然不是好脾气，直接就骂开了：“大清早的，走路不长眼睛吗！看，把我祖传的茶壶给碰碎啦！”
　　我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果然，那人的手里只剩下一个茶壶把，其余的变成了碎片掉落了一地。完了，他说是祖传的，定然很贵，我可赔不起。
　　“怎么着，赔钱吧！别傻站着啊！”那人伸手推了我一把，催促道。
　　我硬着头皮，小声地问：“得多少钱啊？”
　　那个人摸着下巴，毫不迟疑地问：“多少钱？我这祖传的宝贝，千金不换，被你打碎了，你赔得起吗？不过看你是外乡人，我也不讹你，你就陪我十两银子吧！”
　　“十两……十两银子！？”我目瞪口呆地抬头注视着对面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两银子，打死我，我也没有这么多钱！
　　我只好窘迫地摇了摇头，“我……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人登时一脸的怒色，“什么，没有这么多钱？那么你有多少？”
　　我诺诺地从怀里掏出我所有的家当，“喏，就只有两串钱，我还要当路费呢！”
　　“呸！原来是个穷鬼！真是晦气得很！”那人一脸的嫌恶，却不屑于接过这两串铜钱。他看了看我，狡黠的眼珠转了一转，忽然又笑了起来，“这样吧，我们城里有一个地方专门放贷，不如我领你去借些钱，赔偿我的茶壶罢！”
　　我疑惑地睁大了眼睛，“我是个外乡人，人家怎么会相信我，无缘无故地借钱给我呢？”
　　那人哈哈一笑，“不要紧，有我给你作保，他们一定借钱给你的！”
　　没有办法，我只好哭丧着脸，跟在他的后面去借钱，天啊，借了这么一大笔钱，我该怎么还人家呢？估计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吧？
　　跟着那人七拐八拐，窜过一道道街，才来到一所宅院前，宅院的大门紧闭着，铁皮铜钉的虎头兽环擦的铮亮，门口挑着两盏精致的花灯，人还近前，一股浓郁的香气随之飘进了鼻端。
　　我闻不习惯这样浓烈的味道，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这时，那个人叩响了门环，良久，门打开，一个长着一脸肥肉的肥胖男人探出了半边脑袋，看了看叩门的人，笑着道：“老六，今儿又来做什么！”
　　领我来的老六急忙凑到男人的耳边，指着我不知嘀咕了些什么，那男人看了我几眼，点了点头，将门打开，“领着她进来吧！”
　　宅院里倒是雅致的很，几处假山，几从藤萝，处处透着些精美秀气。进门后，一栋很大的二层小楼朱漆彩绘，挂着紫藤门帘，华丽异常。几个装扮华美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高声谈笑。
　　见老六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约在三十左右，满脸脂粉、体态丰满的妇人瞥了他一眼，曼声道：“老六，今儿这么早，干什么呢？”
　　老六殷勤地靠了过去，媚笑着在妇人的耳边悄悄地说着，只见那妇人一双精明的眼眸在我的身上扫了几眼，好像在看什么货物一样，“还算凑合吧，这样的货色你居然敢漫天要价？”
　　老六阿谀地点头哈腰，“嬷嬷，就算是庸脂俗粉，到了您的手上，您一调教，哪个不是花魁金枝？”
　　妇人朝着老六飞了个媚眼，掩着嘴笑道：“哼，算你会说话，去吧，到柜上领钱去吧！”
　　老六兴冲冲地道了谢，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姑娘，钱人家答应借了，我得去画押，人家才给钱呢。你在这里好好地等着吧。”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左右查看，这里也没有什么妖气，找不出什么端倪，只好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看着老六屁颠屁颠地往里走去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