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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萧瑟的寒风呼呼而过,刮在脸上竟是刀割一样的疼。
宋遥衣平时是个小弱鸡,多爬几层楼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的那种,今天却爆发出了惊人的耐力。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慌忙间,连自己到什么地方了都不知道。
身后的人好像没有再追了。宋遥衣回头一瞥,没看见他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单手撑着墙,正微微喘着气,忽然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你——”
宋遥衣猛地回头去,一眼就看见了江之暮。她眼里浮现些许惊恐,下意识想跑,但是脚下还没挪步,就被江之暮拎小鸡似的拽回来。
“你跑什么?”江之暮咬牙切齿。
这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平日里是一贯淡漠的神色,宋遥衣曾笑话他是个面瘫,并且曾以逗他生气为乐,只是从来没成功过罢了。
而此时,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在眉尾处一突一突的跳动着。
宋遥衣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终于在她面前显露出这样生气的模样。可是此时,宋遥衣只想哭。
她恨恨咬着唇,一言不发。只是低下头去,错开他的目光。
江之暮揪着宋遥衣的衣领处,把她按压在墙上。两人挨得太近了,宋遥衣几乎能隔着衣服听见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很急促,也许是因为快速奔跑过后引起的心跳加速。
宋遥衣想把他推开,只是手按在他的胸膛却推不动。她有些丧气,想缩回手,指腹却摸到了他绣在胸口的校徽,眼眶顿时一热,心中百味杂陈。
“你跑什么?”江之暮的声音软了不少,他低低道:“先跟我来。”
江之暮的手顺势往下,扣住她的手腕想带她走。
只是下一刻,他的手被人狠狠拍开。
“我要回家。”宋遥衣深吸一口气,冻得通红的鼻子轻轻吸了一下,待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一片冷清。
江之暮将她的手重新扣住,“我带你回去。”
少年的手足以把她的整个手掌都给覆盖住,带着温暖宽厚的感觉。宋遥衣几乎有些眷恋不舍了,因为这是她在冷天中唯一可以接触到的热源。
宋遥衣也说不清她是什么心理,连江之暮她也不想见了。只想一个人安静的窝在角落里,静静的听着隔壁女人的哭声,和那只嚣张的老鼠为伴。
宋遥衣甩开他的手,再度垂下眼眸:“你管不着我。”
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凶了,她又说:“今天开学,你的事情也蛮多的吧?跑到这里来,叔叔阿姨不会骂你吗?”
声音略带哭腔,但是她隐藏得很好。
江之暮不说话,本来就薄的嘴唇更是抿成一条线般。片刻后,他笑了一下,“说什么傻话?他们那么喜欢你,开心还来不及。”
以前两家人住隔壁,别墅区很大,但宋遥衣去江之暮家,却只需要走几步路,宋遥衣总喜欢往他家跑。
小时候的宋遥衣白白嫩嫩的,像个玉做的团子一般,江之暮的父母也很喜欢她。总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捏捏脸颊,又摸摸头发。
“是吗?”宋遥衣勾唇一笑,带着淡淡的嘲讽。
江之暮一怔,眼里有些道不明的情绪,看着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遥衣一咬牙,一弯腰,从他的身侧旁边溜出去了。
搬出来这么久,江之暮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还隔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当然,这不能怪他。毕竟宋家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国内。
而江之暮的父母,宋遥衣也见过一次面,不过他们是和债主一起上门的。那些债主,有些宋遥衣也熟得很,以前也会有人上门来找爸爸。见到宋遥衣的时候,也都会夸一声。
宋遥衣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原来他们家还欠了江之暮家这么多钱。
她只看见爸爸卑躬屈膝的求他们了。
明明以前还是可以一起在饭桌上吃饭的朋友。
后来的事情,宋遥衣不知道了。爸爸从来不让她管这些事情。
宋遥衣走了一路,一直拼命的把脑袋缩进围巾里。仔细辨认了一下周围的路途,费了好久的功夫,才重新回到那个公车站。
身后的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跟着。
他的脚步声顺着寒风灌进耳朵里,听起来异常清晰。
宋遥衣心中懊恼,越发加快了脚步。只是身后的人腿长走的快,怎么也跑不过他的。
江之暮跟着宋遥衣来到了公车站牌那里,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只是看着宋遥衣紧绷着的侧脸,仿若覆满寒霜的模样,又把嘴巴紧闭着。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宋遥衣堪堪到他的胸口,只需要往后一仰,就能倒在他的怀中。
宋遥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别扭过。
她以前总喜欢跟在江之暮身后跑,总想离这个看起来冷清的哥哥近一点,因为他有最好看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比画上的人还要好看。
但是江之暮不喜欢她黏着他。宋遥衣知道的。
小时候还好,等江之暮上了初中,而宋遥衣还在小学的时候,两个人中间就好像是挖了一条鸿沟。
宋遥衣跟在他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也再不能得到像以前一样的回应。
以前他虽然也从不主动,只是偶尔闲了会和她玩一玩,但是不经意展露的笑意,都能够让宋遥衣高兴个半天。
可是上了初中之后,江之暮有段时间见着她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跑的比谁都快。
宋遥衣生气了,以为江之暮是嫌弃她是小丫头片子不跟她玩,后来索性也不叫他哥哥,一口一个江之暮的叫。
再到后来,宋遥衣学到了两个词,一个叫做青梅竹马,一个叫叛逆期。
她想了想,觉得她跟江之暮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叛逆期,肯定是江之暮的叛逆期到了。
江之暮躲着她,她就偏要黏着他。看见他脸上展露的那种微微懊恼的怒意,宋遥衣笑得比谁都欢快。
再到后来,宋遥衣上了初中,江之暮此时已经是个初三的学生了。
两年的时间差,在长大了之后,让他们没有多少共处的时间。更多的,是宋遥衣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声喊着江之暮。
这是第一次,江之暮这么死皮赖脸的跟着她。
两个人之间的间隔不到半臂的距离,要是换成以前,宋遥衣肯定高兴疯了。
只是现在,她觉得要稍微挪动一下脚步,都觉得艰难无比,四肢像灌了铅一样。
公车很快到站,宋遥衣上了车,身后的人也跟着上去。
没有座位,宋遥衣找了个角落站好。周围的人拥挤的要命,偶尔有人压在她身上,都让宋遥衣不适的皱起眉头。
江之暮贴上来,替她隔绝了那些人群,像是把小小的她圈在怀中一般。
宋遥衣心存感激,一直紧绷着的小脸也终于放松了不少。
等到站之后,江之暮又跟着她一起下了车。可这时宋遥衣又站着不动了。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裹挟着寒风灌进江之暮的耳朵:“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走吧。”
江之暮当然没听她的话。
这个少年固执起来的时候,比起宋遥衣只会让人更加头疼。
回头一看,发现江之暮依旧是静静地站在寒风中,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一时分辨不出情绪。
他身上穿着的校服看着有点单薄,一头短发更是被吹得七零八落。
在宋遥衣的眼中,江之暮很多时候都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只不过以前是宋遥衣默默的注视着他,现在轮到他站在身后,注视着宋遥衣。
这种转变,丝毫不能带给宋遥衣快乐,反倒是会让她觉得难堪无比。
她心头微涩,总觉得江之暮那双眼睛里面一定是隐藏着淡淡的怜悯,似乎是在可怜她这个可怜虫。
她一点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别人的目光宋遥衣不在乎,但是江之暮她在乎。她宁愿江之暮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拿那种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她,也比现在这种带着怜悯的神情好。
该死的怜悯 ,她讨厌死这种感觉了。
宋遥衣一咬牙,心中发了狠,大声道:“我不需要你跟着我。你要是再敢跟着,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说完之后,宋遥衣埋头向前跑。
她是认真的。
要是江之暮敢跟过来,她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理会他。
她想要一个人去面对那间破败的小房子,一个人去听隔壁那对夫妻吵架的声音,一个人去看那只嚣张的老鼠。
她不想在江之暮面前变成一个可怜虫。
宋遥衣越跑越快,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悄悄地回头一瞟,发现江之暮没有跟上来,只是静立在原地,宋遥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来找她干什么呢?
宋遥衣自嘲一笑,又从鼻孔里面轻轻的哼了一声。
她没有好酒好菜去招待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天天黏着他了。
邀请他来听隔壁那对夫妻吵架有多么精彩吗?
她也是一个要强的人。好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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