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宠报

作者:江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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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


      杨穗目睹了这狼狈为奸的一幕,义愤填膺,幸好古代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自己今天非要把这见财起意的兔崽子给宰了不可!

      杨穗把草帽一扔,从草丛里一跃而起,腿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手里紧握着自己的剑,趁着那小童还没从篱笆上下来,取路朝着院子大门而去。

      刚摸进院子里,杨穗正打量不知道李茂楠方才进的哪间房子,只见那小童胆大包天,拿着刀直接从篱笆上跳了下来,仿佛就等着杨穗似的,一扔刀鞘往门上掷去,篱笆门“轰”地一声紧闭。

      “关门打狗!”那小童不屑地说,挥着刀便往杨穗身上砍。
      杨穗心里只有李茂楠的安危,便不去迎战,只是朝着正中央的房门去。
      小童哪里依,便飞身去拦,“拿命来!”

      杨穗一咬牙,拔出剑来,被迫迎上那小童的刀法。
      正午日光渐烈,明晃晃的日光反射着那把大刀的光,直晃得杨穗眼睛疼,双腿移动不便加上背上烧痛难忍,杨穗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可李茂楠还在屋里,她倒下了怎么办?

      李茂楠力气虽然大,然而挡不住一刀毙命的长刀。
      杨穗心里觉得奇怪,以前李茂楠不知踪迹,自己担心归担心,心里害怕的是杨焰那里没办法交代,然而这次,杨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怕,她不想让李茂楠受到一点伤害。
      面前手持大刀面露凶色的孩子,就算他心性尚小,不懂事,敢伤李茂楠一根头发丝儿,杨穗就敢把他大卸八块。
      反正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都不怕。

      李茂楠听见外面的打斗声,连忙出门来看,只见到杨穗和那小童正短兵相接,那小童虽然个子矮些,然而在兵器上占了上风,正一步一步把杨穗逼到墙角。
      杨穗见招拆招,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杨穗转身挡刀的一瞥眼,瞥见李茂楠站在门前,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硬是在刀光剑影中给了李茂楠一个惨淡的笑容。
      眼看着长刀就要逼近杨穗胸前,那小童估计也没有杀人的胆子,手抖了一下,给了杨穗逃脱的空子。

      杨穗不要命,只想拉着李茂楠逃命,得了空子便往李茂楠那边冲过去,“李茂楠!”
      小童发现自己的一时心软酿成了大错,挥刀也朝着李茂楠那边去,“你做什么?你敢!”

      “楠哥儿快尝尝我们新摘的茶叶!”方才迎出来的那个妇人端着一碗茶出来,却瞧见李茂楠面前扑过来一个姑娘,姑娘后面还被人举着大刀追杀着,吓得一失手。
      “啊呀!”茶碗落地,碎声清脆。

      李茂楠看杨穗看得出神,心想李擎霜说的话没有假,杨穗的一招一式,都像是从自己那几幅画里跳出来的,不说栩栩如生,可魂灵相附。
      终于,李茂楠出走的魂儿被茶碗的破裂声拉回来,大喝,“怀允住手!”

      杨穗扑到李茂楠面前,双手握住李茂楠的胳臂,“你有没有受伤?”
      夏怀允依然拿着刀,眼神里全是焦急,“城门口就见你鬼鬼祟祟的了,跟了一路,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跟了一路?”李茂楠问杨穗,焦急的眼睛里有杨穗的影子,小影子湾在水波粼粼里,镀着一层温柔的光。

      杨穗却顾不上去细细地看看李茂楠眼里的自己,转过身来把李茂楠护在后面,“你磨刀要做什么?不从正门进来又是什么居心?”
      夏怀允见李茂楠在杨穗后面,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大声恐吓,“二爷不要怕,等我宰了她!”

      李茂楠看着自己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往前一揽,揽住杨穗的肩膀,使得杨穗一仰身体,肩膀靠在了李茂楠怀里。然后他看着夏怀允,咬牙切齿,“她是我的人!”

      夏怀允拿着刀,正打算和杨穗决一死战,看了面前的场景,挥出去的长刀硬生生地半路截断,悻悻的收了回来。
      这时候他才觉得手里的刀有些重,便把头垂了下去,懵懵地看着地面。

      杨穗趁机告状,眼睛都红了,“他跟了你一路,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么?方才还在篱笆上说要把你一刀给……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你还敢一个人出门?”
      李茂楠抬头,看着旁边的妇人,眼神冷冰冰的。

      那妇人才刚捡起地上的茶碗碎片来,忙忙给杨穗赔不是,给李茂楠解释,“姑娘受惊了,这是、唉,家里杀猪刀钝了,叫四小子去隔壁给借的。”
      又赶过去,揪住夏怀允的耳朵,“你眼睛呢?长后脑勺去了,还敢对姑娘这么追着要打要杀,你丢不丢人?”

      夏怀允委屈得跺脚,“二爷要带奶奶出门,又不同着一路,又不提前说一声!”
      “这就罢了,说多少次了,叫你走大门走大门,还跳篱笆,你以为你才七八岁么!”
      “啊!娘!轻点!耳朵都让你拧掉了!”

      杨穗终于从这一场乌龙里回过神来,才完全放下心来,把剑一扔,想软软地倒在李茂楠怀里。
      李茂楠却不让,扳过杨穗的身体,握住杨穗的肩膀,“我在问你话!你一路跟过来?”

      杨穗吃软不吃硬,即便来时彩排了好几遍怎么跟李茂楠告白,这时候又气又累,说话带刺,“是,怎么?”
      李茂楠气得手里越握越紧,眼里杨穗的影子变得尖锐起来,“你的腿不要了么!背上的伤还嫌不够重么?”

      院子里,一个骂一个顶嘴的母子俩都被两人的气焰吓得闭不做声,杵在院子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是!”杨穗费力地把李茂楠的手挣开,“我杨穗知恩图报,因为你的安危,我敢当机立断地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断腿算什么,背上再多出来几个窟窿也不怕!你以为都像你,说个喜欢,一句话的事都要三思而行,你思了那么久,思出个所以然来了么?”

      李茂楠气结,“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大义凛然。你要什么就说,我给你。但我也告诉你,我愿意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在意你,不是你想的你对我恩同再造,所以我没办法拒绝你。

      “别跟我说你不懂,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就差叫我一起睡了,你什么不懂?遵从本心四个字哪个字不会写?要不要我教你?”杨穗说着,去拉李茂楠的手,作势要把李茂楠就地正法。

      李茂楠把杨穗的一字一句听进去,自己自作聪明地在两人之间砌起来的那道“恩重如山”的墙被逐字敲碎,脚下尘屑飞扬,露出来杨穗坚定的一张脸,递给他一把斧凿,要他自己把剩下的半面墙敲碎推倒,自己站过去。
      “进去说。”李茂楠没接杨穗递过来的斧凿,而是一抬腿跨了过去。

      李茂楠把杨穗拉进屋,关上门,却迟迟没有回头,背对着杨穗。
      “我说清楚没有?你听明白没有?”杨穗的火气越燃越高。
      李茂楠不回答。

      杨穗囤积了十几年的耐性,在等着李茂楠的回应的这一天被消耗殆尽,冲上来打算真给李茂楠来个强的,李茂楠却突然一转身,好像料到杨穗会冲上去似的,张开双手,往前一捞,把杨穗拢进了怀里。

      “你骗我。”李茂楠喃喃,像是在杨穗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穗没防备,撞进李茂楠怀里,只觉着硬得像石头,额头生疼,“我骗你什么了?我只说了要为恩人赴汤蹈火,说了不会对恩人动心了么?”

      “早晨明明醒了,为什么不说话?哄我对你情不自禁?”李茂楠低着头,下巴几乎紧紧贴住了自己的脖子,勾着杨穗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凝视。

      杨穗输在了个子矮些,想踮踮脚,给自己长点威风,却又怕一下吻上李茂楠近在咫尺的唇,便放任不管,由着自己的气焰在李茂楠的凝视里火灭烟消。

      李茂楠一直以为,杨穗很懂事,虽然看起来口无遮拦,然而处处都小心谨慎,采取的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又敢于在合规的范围内破格,总之就是有分寸,总之……感觉杨穗和自己很像,对一切都很审慎。

      自己比不上杨穗的是,不敢去追,连自己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心事,想要护她万全,想要表达信任、爱护、亲近……都表达得南辕北辙。
      所以他才会不顾府里上下的异样眼神把杨穗留下,所以他才情不自禁亲了杨穗,所以他才时时“出言不逊”,每次说出口后又欣喜、又后悔不迭……

      但是既然面前这人能几句话挑破这层窗户纸,表明接受并且认可自己的“出言不逊”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你想要什么就说,我给你,因为我喜欢你,在意你。听得够明白么?”李茂楠笑着问,仿佛夙愿以偿一般,再狠狠一低头,脸都捂在杨穗肩颈处的衣服里,说出来的话从上至下,往杨穗整个身体钻。

      杨穗浑身打颤,“那你还想那么久?”
      “嗯……”李茂楠长舒一口气,仿佛释放出了什么,“在外面说不好,怀允还小。”
      杨穗笑出声来,“未成年么?”

      “未成年?”李茂楠抱着杨穗,一手勒在肩上,一手环住腰,环在腰上的手越箍越紧,仿佛要把怀里的人整个儿揉一揉揣进怀里才惬意,“就是这个意思,亏你怎么想来。穗穗,你怎么,总是让我……意想不到?”

      因为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话没有说,我对你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想法没有表达出来……

      杨穗闷在李茂楠胸口,开始翻旧账,“二爷,你为什么不早点明白啊?你要是再不承认,我救你这一命之后,我就走了。”

      李茂楠沉默半晌,手臂又紧了紧,给杨穗耳朵里灌进去几个讨打的字,“穗穗不是也还小么?”
      “李茂楠!”杨穗气得咬牙,从李茂楠怀里抬起头来,“嫌我小还撩我,你是不是渣男啊?”

      李茂楠两只手搂着杨穗的腰,抱着她慢慢地挪着小步,这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跳着穿越时空的华尔兹,“叫我什么?”
      “渣男!听不懂啊?”

      李茂楠的确听不懂,低低地一笑,“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外人面前要叫我爷,没人时随便怎么叫。”

      杨穗还真没有想过怎么称呼,现在和李茂楠算是恋人关系了吗?杨穗惊醒,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怒发冲冠地告了个白,李茂楠只是复述了一遍而已,不服气。
      “李茂楠,欣柔姑娘走了,不在你家住了。”

      难得啊难得,在这种场面,杨穗作死地提起另外一个女孩儿的名字来,李茂楠居然没有翻脸,只是淡淡地回应,“我知道,猜到了。”

      “哦……”杨穗小心翼翼地,“我说了,我……追你出来,跟踪你,是因为我对你,不是简单地想报恩,就是你长得好,人又好,所以……那你呢?”
      “我?”李茂楠得意忘形,将手攀上杨穗后背,“我怎么了?”

      “你这么多年不出门,没遇见几个女孩子,你还不知道天底下合你心意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怎么就……是不是少爷脾气犯了,想玩儿?”

      李茂楠停下来,表情郑重,又带些不明的戏谑,“玩儿?只有沧海巫山合我的心意,老天就给我这么一张牌,我还舍不得拿来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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