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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云天洞府
翌日，天还没亮，润玉便去找卯日星君交差。我呆在璇玑宫内，左右也没什么好做的。于是趁润玉前脚刚走，我后脚便溜出了璇玑宫。深觉是时候好好考虑如何让锦觅和润玉能顺顺利利地在一起。虽说将锦觅带过的红线给了润玉，但收效甚微。毕竟红线不过只是一种寄托，丹朱说过，想要拴住一个人，必定不能靠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而是要靠行动。至于怎么行动嘛......这得让我好好想上一想。
我在天界花园内溜达了一圈，毫无进展。想着丹朱应该会有些好建议，顺势转了步伐方向，朝姻缘府走去。
白天的姻缘府，永远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仙子、仙女居多数。神仙的命盘并非在这机缘簿上，他们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会在什么时候回归混沌。有些神仙花个几年、几十年便找到自己的姻缘，但有些神仙就有些悲惨，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都遇不到自己的姻缘。这时候只能求丹朱给上一条姻缘线，拴在自己心仪之人身上，祈求奇迹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这大抵就是为什么丹朱这个行业做得这般红火。可惜的是，我就从未见过丹朱给的哪条姻缘线成过。
我刚踏入主殿，里三层外三层的仙子、仙女们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惊叹声如浪潮般一阵又一阵传到我耳中。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褶皱的衣裳，再抬头看看前面人头攒动，还是化成狐狸钻进去吧。
刚钻进去，头顶传来一个仙子惊呼道：“啊！哪来的小狐狸，这般可爱！”末了，还伸出了罪恶的手摸了摸。
如果我现在还是人形，估摸着应该已是头顶青筋暴起的模样。
“啊！”又是一声惊呼，却不是女子细细柔柔的声音，那嗓音我不用往来源处看，便知是丹朱，“完了，完了！”
丹朱不顾自己衣衫凌乱，强行挤进了包围圈内，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胡乱挥手企图将那些个仙子、仙女从我身旁赶走：“哎呀呀！好了！好了！别看啦！”
仙子、仙女们被他赶得又是一阵惊呼。
丹朱扭过头，赶忙奔至我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我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一下坐在地上，瘫软成一团。
“怎的这样紧张？”小女娃儿将我抱在怀中，抚了两下。
“快放下！”丹朱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小女娃儿倒是不介怀，撇了撇嘴，乖乖将我放在地上：“怎么了这是？莫不是真如凤凰说的那样，是狐狸仙你旧日欠下的什么……什么来着……”
“是情债。”我幻回人形接道。
我这一化人形，把小女娃儿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天仙姐姐吗？”
她这虎头虎脑的模样，却大大愉悦了自己，我开怀笑道：“小......”刚想将‘小女娃儿’四字脱口而出，想起她如今用锁灵簪锁住真身，不辩女身，赶忙改了口道，“觅娃，竟还记得老身。老身甚是欣慰。”
“天仙姐姐长得这般好看，看过之人，必定都会过目不忘。”
“小嘴儿真甜。”我一个翻手，手掌心就出现了一装在玻璃瓶中的药水，锦觅果真是爱极了灵力，立马从我手中拿走了药水，一仰头，原本满满的药水立马见了底。见她拿了我的东西，便一步步诱导她道：“觅娃，既然拿了老身我的东西，便多多到璇玑宫来找老身。”来找润玉啊，我暗自补上一句。
小女娃儿胆大，心也是大得很。见锦觅点头，丹朱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脏，痛彻心扉道：“小锦觅啊！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夫，和老夫那凤娃侄儿的一颗真心啊！”他说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感天动地，不过我向来不吃这套。
我暗暗瞪了他一眼，使了传音术道：“若是再聒噪，信不信老身把你那身油光滑亮的狐狸毛扒下来当暖筒。”
丹朱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立刻闭上了嘴。
这厢，锦觅神色如常，看了看丹朱，看了看我，随后叹气摇头：“不像，实在太不像了。啧啧啧，狐狸仙你这样子，怎会生出这般好看的天仙姐姐呢？再者，天仙姐姐自称老身，狐狸仙自称老夫，难不成、难不成你二人其实是夫妻！”
“我？老夫可不敢高攀……”丹朱有些摸不着头脑。
“呵呵呵，我叔叔的情债有没有、多不多，我倒是不知。”‘叔叔’那二字我咬得极重，丹朱瞬间心领神会，接过我的话头。
“老夫保证，老夫是清白的。对了，小锦觅，还未正式向你介绍，这是我侄女。”
“原是狐狸仙的侄女啊，想必天仙姐姐的娘亲定生得一副好容貌。”锦觅了然而又郑重地点头道。
她还想说什么，便被丹朱拉了过去，丹朱递了个眼神给小女娃儿，她立刻领会到其中的含义，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咳，那个天仙姐姐，听说你在天界立了仙府，府上有新鲜的花朵，可是真的？我一直想要找些真花做些香蜜。这天界真是不好，居然没一朵真花，可不可以带我去啊？”
自锦觅的娘亲——花神梓芬，身归混沌后，天界便再无一朵真花盛开。估摸着是因为梓芬与我向来交好，加之洞府福杰地灵。梓芬送我的那些花种都未受此影响，反而开的一次比一次好，如今的仙府可谓是繁花盛景，绚丽至极。
我斜睨了眼丹朱，里面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是老身这个不靠谱的叔叔说出去的吧？”
锦觅很是仗义，嘟着嘴，只知拼命摇头。
“罢了，我答应了。只是这事可不许告诉别人。”
锦觅瞬间变了脸色，满是欢心雀跃地从地上蹦起，一蹦一跳挽住我的臂弯，扬起明媚的笑容，向外推着我的身子：“那，天仙姐姐，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我叹了口气，拉着她往殿外走去。丹朱随后跟上，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老身刚说只让觅娃跟过来，并未邀请叔叔你。”
“这、这……好吧，小锦觅，你小心些。”
“老身又不会吃了她，叔叔关心过甚了。”正当准备踏出姻缘府时，我突然想起还未去问他拿些凡间的戏本子好好研究一番——怎样能让小女娃儿和小玉儿成功在一起，我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丹朱，看得他口水吞咽声大得出奇。
“怎、怎么了......”
“我记得你私藏了些凡间的话本，不如给我几本？”
听到这几个字眼，丹朱随即摆出一副万分感兴趣的模样，一股子八卦气息从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快！快跟老夫说说！可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仙君？没想到，这过了这许多年，父……咳咳……你爹爹若是知道，定要高兴坏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是凡间过年时放的鞭炮，噼里啪啦扰得我头疼。我幽幽地抬眸制止了他，丹朱即刻默不作声，缩着脑袋，不敢多言。见他不说话，伸出手，单眉一挑，示意他将私藏的话本子拿出来。
“是、是……就知道欺压我……”丹朱虽嘴上嘟囔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将怀中的话本子拿出来，放在我的手中心中。
“哎呀！我居然忘了！”锦觅一拍脑袋瓜子，“我认识的一位仙上，喜欢一位上神，可惜那位上神性子冷淡得很，不如狐狸仙也给我个本子瞧瞧，让我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位上神接受这位仙上。”
“小锦觅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什么都只是略通一二，可这姻缘之事，上天入地，没有我不了解的。”他从内衬中掏出几叠厚厚、装订成册的本子，送她的可比送我的足足多了一倍整哈，红的、绿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甚是精彩。果然……这货不是我承了断尾之痛，牺牲掉一条尾巴幻化出来的吧。
“记得好好看啊，这样我凤娃……咳咳……你口中的仙上，定会抱得美人归。”
“说完了？”未等他回话，我拉起锦觅，,头也不回的带着她离开。
路上，我嫌从姻缘府到天界边境的仙府，用走路的方式实在太慢，直接带着她使了仙法，化作烟雾，径直奔向天界边缘。如今天还亮，天界边境的地面像是光滑的镜面，将澄净的蓝天映射在上面，如同凡间晴空万里时平静的海面。
锦觅看到如此景象，不由原地转上几圈：“哇！好美啊！可是……她环顾四周，皱眉疑惑道：“可是，天仙姐姐你住哪儿？这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仙府。”
“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广袖一挥，一座朴实无华的石头洞府便出现在眼前。“走吧……”
石头洞府黑黝黝的，一点都不像是神仙可以居住的模样。锦觅探进半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又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瑟缩着肩膀，眼中隐约可见的惧色：“天仙姐姐……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鸟啊……怪物什么的吗？”
锦觅着实有趣得很。这石头洞府，说是洞府，倒不如说是一个通道，连接我的云天洞府的一个通道。
我一只脚踏入洞府内，扭头看向锦觅。她一脸惊悚地看着我那只踏入洞府的一只脚。仿若下一秒就会有一只怪物，从漆黑的洞府内，伸出邪恶的手，将我拖入黑暗的深渊。
我无奈地将已踏入的双脚收回，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老身拉着你的手，这样总就不怕了。”
“嗯……”锦觅勉强鼓起勇气，咳了几声，作出大义凛然，拼命说服自己:“死就死吧！再说，还有天仙姐姐护着我，怕什么？”
我拉着她慢慢踏进黑黝黝地山洞中，小女娃儿看起来是真的怕极了，苍白着脸，紧闭双眼，生怕里面真真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不经意跳出来吓她一跳。这洞府虽说是没有什么怪物，但却有......
我看着洞内两侧的石壁上慢慢泛出淡蓝色的幽光，仿若暗夜中的星辰,一点点照亮前方的路。紧跟着便是紫的，粉的，绿的，黄的，万千颜色都在这一瞬间绽放。
“哇！”小女娃儿发出一声感叹，从我身后探出脑袋，“这是什么？这些石头为什么会发光？”她好奇地走到墙壁前，伸出手指，戳了戳泛着淡蓝幽光的晶石。
“这是晶石。”
“晶石？”
“这石洞成了千万年的灵气，便形成了这些晶石。不过这些晶石，到底还是因为这里灵力不纯，无法修成人形。再往里走些，等到了仙府，旁边有个石英洞，那里的云英、晶石每过一段时间，变会化作人形。”
“这么神奇。”
看她东张西望、满脸新奇劲的模样，真怕她走路，走着走着就摔一跤。我赶忙拉着她，往洞内深处走去。晶石的亮光也随着我们的步伐一点点蔓延到洞府伸出。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再往前行几步，光似乎变得更亮，最终将晶石微弱的光芒全部吞噬。锦觅用手掩住眼睛，以此来抵挡这强光。不过，对我而言，这种光到底不算什么。
我带着她从洞中走出，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眼的翠色以及远处的雪山和山中隐约可见、垂直而下的瀑布。这估计是天宫中唯一一处鲜活的地方了。
我撇过头，锦觅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不觉好笑。我轻咳了一声，她没有给予任何反应。看来，我只好上手了。我悄悄咪咪地将手放在她腰间，挠了挠。她立马就张开了双眼，跳出几丈远。
不幸的是，她的后方就是悬崖峭壁。
更不幸的是，她居然踩空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抓住了她，避免了不幸的发生。
我将她从悬崖边缘，拉到安全地带。她似乎有些精神未定，伸手抚上自己的胸膛，捋了捋，似是要将自己那颗即将要跳出的心脏捋平。
“天仙姐姐，你怎么这样吓我？”锦觅向我投来幽怨的眼神，好似在抱怨我刚刚的举动。
“抱歉。”我向她表达了我深切地歉意，随后我又道：“刚刚老身咳了一声，你没反应。老身愣是以为你是不是出事了。”
小女娃儿忙摆手：“我没事！还不是因为凤凰他老是白天喊我干这干那，晚上又要被他逼着学什么仙法，说是可以巩固自身灵力，增长自身修为的好东西。可那一晚上，我看了半天，所有的字我都认，可就是看得我直犯困。不只是这样，这两天凤凰逼得紧，三天两头的考校功课。我都没时间睡觉了，刚刚不小心打了个盹，倒是把天仙姐姐吓着了。”
我看着她，原先竟没发现，小女娃儿眼皮子底下那浓重的乌青眼圈，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我本还想在说些什么，便被锦觅的话，给堵了回去。
“哇！真的花！是真的花！”锦觅兴奋地原地打转，又拉住我的袖子左右摆动，“我们赶紧下去吧！”
我很是无奈地摇头，领着她从侧面的斜坡下去，再沿着林荫小路一直往前走，便来到了坐落在此地正中央的仙府。
锦觅仰起头，一字一句、有板有眼、阴阳顿挫地念道：“云、天、洞、府。”复而，又状似懂了般，将头摇得如同种在我仙府后的摇钱树。
“娘亲？”身后传来明月由远及近的声音，我正准备回头，就见粉色的身影一路冲了过来，直冲进我的怀抱。她蹭了蹭我胸前的衣服，扬起笑脸：“娘亲，你可算回来了！最近爹爹说我的仙术大有进步。我正想着给娘亲看看我的成果，娘亲你就来了！”
“等、等等！”锦觅见缝插针似的，硬生生挤进我们中间，脸上写满了震惊，“天仙姐姐，这是什么情况？”指了指明月，狠狠咽了口唾沫，“这姑娘唤你娘亲？你……”她停顿片刻，随后发出了尖利的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天仙姐姐居然都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
估摸着自己是真的老了，这声尖叫，愣是弄得自己心跳加快。看着旁边依旧是满脸震惊的小女娃儿，和依旧是满脸懵懵懂懂的明月，又一次忍不住抚上额头。这事有点复杂……怎么解释呢？我想了想，随后得出千万年来最是实用的结论，那就是解释不了的就不解释了，我向来活得随性而又随意。解释越多，错的越多。
明月还不以为然似的，在锦觅身边绕了一圈：“这位俊美的小公子是哪里来的？”
“小公子？”锦觅害羞得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痴笑道，“你这样说，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抚上自己的额头，轻轻揉了揉，以此期望能减少些许痛苦，可惜并不能减少多少。我放下手，走到明月面前，自然而然的拂了拂她耳旁的碎发：“怎得还是这般毛躁？”我看了看萦绕在她周身的仙气，的确比先前精纯不少，“看来，明月的确用功了。如今周身的仙气，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明月被我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傻呵呵地笑道：“嘿嘿嘿，这是我被娘亲第一次夸奖呢。”似是想起什么，气愤地将腮帮鼓得圆滚滚的，双手环在胸前，“哼！说到这里，我就来气明明我做的不错，偏生觉得我去可以做的更好！如今我总算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也只得了一个还不错，但仍需继续努力！”
我低声笑了几声：“清风那脾气，你到现在还摸不清吗？你多少也该习惯习惯了。”我望向站在旁边插不上话的锦觅，猛地想起带她来这儿的目的，我拍了拍明月的肩道：“明月啊，带小女娃儿去找琥珀仙，让小女娃儿采些鲜花回去。”
“天仙姐姐，你不一起？”锦觅十分诚恳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找清风一趟。”找清风，不过是借口，好让二人速速离去，自己好能歇上一歇。
“找爹爹？”明月歪着脑袋，不解道。
我眯起眼，笑得开怀，伸手掩住唇，凑近她悄悄说：“找清风，替你好好说道说道他。”
明月一听，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娘亲赶紧去吧。”遂拉着锦觅，往仙府深处走去。
可总算能消停一会儿了，赶紧找个地方研究研究丹朱给的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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