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古代生活

　　恒远书院在镇子东边，占地不广，依山伴水。山非名山，水亦不深，好在也配得上清秀二字。恒远书院在渝州小有名气，出过两个解元一个探花。探花便是如今的书院祭酒、程泠的外祖父、沈阑珊的父亲沈疏。

　　沈疏也曾为政一方，后因进谏宦官被贬，一时心灰意冷便辞官回乡。正值前祭酒病重，便接手过来，如今已有二十余年。而沈家祖上，在近百年前，也曾在前朝做到过一部大员。所谓的书香门第，便是如此。说不得如何显贵，却比父亲程顷家的家门，高了不少。难怪当初他们要私奔。

　　方到恒远书院，林家见了舅舅沈正便告辞，先去安置。而程泠程沨这次则规规矩矩的向沈正行礼问好，沈正见两个小辈礼数周全，心下便高兴，小妹这几年虽日子不好过，却把子女教养的很好。

　　程泠今日穿了上次试的那件水红刻丝蝴蝶罗裙，腰间的佩玉却是莫衷留下的。弟弟则是规规矩矩的小袍子，却是父亲的改小。一时也不多话，便让三人又上了马车。沈家老宅在东渭镇西，想想沈正每天上班打卡要穿过整个镇子，程泠便偷笑，相比住书院的夫子，他这可得早起好多啊……

　　沈家老宅不过五进，丝毫配不上前朝大员的身份。按程泠所想，既是前朝末年，必然贪污之风盛行，那么沈家必然美轮美奂、比不上贾家的大观园，至少和荣国府差不多。然而眼前这个半旧的大门打破了程泠的幻想。按着沈老爷子辞官的傲骨，只怕沈家的那位前朝大员一样在官场混不下去。

　　沈阑珊刚下马车，便被一位老嬷嬷接了过去。那老嬷嬷老泪纵横：“小姐，我的大小姐，你终于肯回来了。”

　　沈阑珊亦是泪眼朦胧：“嬷嬷，阑珊回来了。”

　　想必这位便是沈阑珊的奶娘，啧啧，这布料可比沈阑珊身上的好多了。

　　沈正咳了一声：“堵在门口像什么，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便听得两个女子齐声道：“奴婢碧鸳（青鸢）服饰公子（小姐）进屋。”说罢，程泠便被青色衣裙的女子牵过了手，而程菲身边则是碧色的衣裙。这二位年龄和沈阑珊差不离，只怕是当初沈阑珊的贴身婢女。瞧妆扮，只怕已然嫁人。

　　到了庭外，便见大堂主位上端坐着两位老人，沈疏如今已然五十有七，快到知天命的年纪。面色红润，显然颇知养生，下巴上胡子可不短，虽则花白，可也称得上是一位“美髯公”。外祖母年纪更大，已然六十有三，头发白的比外祖父可多多了，发髻上只插了根碧玉簪，看起来极为慈祥。

　　方进大堂，沈阑珊便跪了下去：“不孝女沈阑珊便见父亲母亲。”

　　程泠程沨早被沈阑珊教了规矩，一起跪了下去：“外孙程沨（外孙女程泠）拜见外祖父外祖母，祝外祖父外祖母福寿延年松鹤长春。”

　　便听得外祖母笑道：“这两小家伙嘴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老不死的一起过寿了。”

　　外祖父则只是说：“都起来吧。”

　　而后沈阑珊又带着程泠程沨见过舅舅沈正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的长子沈恒已经外出游学，大抵要过年才会回来。二子沈忪十岁，如今正由外祖父亲自教养读书。而最小的则是女儿，名叫沈忻，如今才六岁，比程泠还小一岁。看着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沈阑珊便给了沈忻一个自己做的香囊，香囊上绣了一粉一黄两只蝴蝶，也是取了“福”的彩头。

　　而舅母这是给了程沨一锭上好的徽墨，闻来透骨生香。给程泠的则是只珍珠发簪，便直直插了上来：“小外甥女和妹妹一样是美人，只怕母亲当年也不如。”

　　外祖母笑了：“还不管管你这媳妇，连我也敢编排。”

　　这时程泠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舅母，身穿一件暗红色宝瓶纹样花素绫直领斜襟袄，墨绿底团花彩凤百褶裙，发髻上只斜插了支衔珠金凤簪，真是风头无两。只怕是个王熙凤般的人物，也不知好不好相处。

　　笑罢，外祖母又道：“你这小子丫头便让碧鸳青鸢照顾着吧，也是你的旧人，做事稳妥放心。明天，再让你嫂嫂外面买几个小丫头小子回来。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就下去吧。”

　　舅母李茵便挽了沈阑珊的手道：“那我带妹妹他们去安置，晚饭的时候再回来陪母亲。”

　　一路便是一长串人，整个大堂为之一空。沈疏老爷子便慢慢回来书房，沈正则跟着问道：“程沨那孩子父亲还是带在身边吗？”

　　只见沈疏慢慢拂髯：“你不是说那林渝功底扎实，只是见识不高吗？”林渝便是林寻的父亲。

　　“正是，若是多加历练，考个举人也是可以。”沈正迟疑，“只是他家只怕撑不住……”

　　“他不是也有个小子么？你再去找几个一直想送来书院的小子，和沈忪一起入学吧。老跟着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是办法，等晚上回来，我再考校。”

　　沈正答应了，本就在考虑林渝的去处，如今倒是一举两得，何况父亲也不是完全不管沈忪。可惜父亲年纪大了，书院的事也不太管。如今是司业与他商量着办一些事，遇到大事才会到父亲这里。父亲也就乐得清闲，含饴弄孙。唯一的心病是妹妹，如今也回来了。

　　/

　　沈家东厢住着两位老人，西厢便是沈正和李茵。当初沈阑珊便住在花园畔的院子里，如今带了两个孩子便不够住了。李茵笑道：“那个院子一直给妹妹留着，如今便给沨哥儿做书房吧，日常起居也够，以后想安心读书了，也没人来烦。虽然离花园近，也少有人逛。”

　　“后面那个院子虽然远了点，好在宽敞，那边也有余地做书房，等以后沨哥儿大了，便和忪哥儿一起住去，兄弟两感情也好。”

　　沈阑珊也觉着这样安排极好，便一同去了。便在花园后面，虽不十分精致，却收拾的极为干净。张嬷嬷一早便等在那里，见了一行人忙带着三四个下丫头迎了出来。

　　舅母李茵拍了拍沈阑珊的手：“你们一路奔波，先歇息，晚间我们再见。沨哥儿和泠姐儿也不知身量，做的几身衣裳有大有小，不合适再让绣娘改。”

　　沈阑珊笑道：“这些事我们自己动手就好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嫂嫂也忙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李茵去后，沈阑珊便让碧鸳带着程沨先去洗漱更衣，却把程泠叫到一边：“这里虽是我母家，却也不能少了规矩，你一贯胆子大，惹了事母亲可不一定能护着你。”

　　程泠吐吐舌头：“娘来之前说，路上说，现在还说，难道女儿给娘丢脸了？”心底却暗道，这样可不用每天扮活泼了。

　　沈阑珊摇头，也是无法。

　　这里便有青鸢捧了四套衣衫出来，对着程泠比：“这套绿色和粉色的大小还好，青色红色的都要改改。”

　　沈阑珊却道：“小的改大便好了，小孩子长的快，只怕改了没几天又要改回来。”

　　青鸢便应下：“还是小姐想的周到。”青鸢自己也有个四岁的儿子，这理自然是知道，只是请主子的话。

　　程泠却看到了梳妆台妆奁盒子里的首饰，虽不如现代金银精致，胜在古朴自然，忍不住拿起来细看。沈阑珊却暗叹，只怕不到晚上，这一幕就要传遍整个宅子了。

　　便在晚间去主屋用晚膳的路上，沈阑珊便听到了闲话。她初回娘家，又是这样的身份并不想理会。生怕程泠生气，岂止低头，竟见程泠还拉着青鸢的手一路问着，仿若并不曾听到。反倒是程沨小脸涨得通红，那闲话里也说到了他。

　　并不曾让程沨程泠两姐弟休息适应，程沨便和沈忪一同去了书院与林寻和其他十几个小孩子一起上学，虽则进度不一，林渝却更觉轻松。

　　而程泠则和沈忻一起上午由女先生教《女诫》《女则》等书，下午则是女红，晚间又有规矩要跟着沈阑珊的乳母张嬷嬷学，一整日下来，可比在村野间还累。程泠最好奇便是琴棋书画，一问母亲才知，那还得几年后，如今的学业已经太紧。

　　等程沨回来一问，才知他更辛苦，林渝在与沈正谈话后，深知之前教学的疏漏，对每个学生都更为严格，连回来后不过吃晚饭程沨便让碧鸳掌灯夜读了。而程沨却无不幸灾乐祸的说：“沈忪的学业更紧，只怕睡都睡不好。”

　　“这是为何？”

　　“沈忪虽学到四书，却并不牢固，先生让他多加努力。”

　　显然是老爷子并不那么严厉，以至于林渝不满意了。不过，别人不努力你看那么多干嘛。于是程沨的小胖脸本程泠光明正大的捏了又捏、揉了又揉，这才满意的离开，去完成自己的放学作业。

　　不过程泠要重头练字，无疑是最痛苦的，毛笔软软绵绵，上辈子就没接触过，还必须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心都碎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