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古代生活

　　天色愈发阴暗，黑压压一片，或许快要下雪了吧。

　　沈阑珊看着天真的女儿，笑了笑：“他不会放手的。”

　　程泠张了张嘴，想到前几天程顷还为了沈阑珊水土不服的事跑来守夜，是啊，六七年过去了，程顷的感情不仅没有放下，似乎更浓烈了。只是这一次，程夫人似乎还没找到机会反弹。

　　树欲静而风不止。程泠知道，程顷不放心，那万事皆休。

　　“那娘，你究竟怎么想的？”程泠差点问出你还爱他吗，舌头一打结，停了下来，“你还在意父亲吗？”

　　沈阑珊笑了笑，那笑里满是悲哀和无奈：“我也说不上来，好了，去主屋用饭吧。今日寻哥儿才来，你若不去终究不好。”

　　程泠做个鬼脸：“去了也是隔着屏风，又不能说话，不过好像也没什么话要说。”

　　“娘就跟我说说你和爹的事情吧，我才好想想法子。”

　　程泠这句话，将沈阑珊的思绪牵引回十几年前，回想起那时候的美好，沈阑珊不由唇角带了抹笑，只是终归沈阑珊什么都没说，私奔，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不提也罢。

　　程泠离去后，沈阑珊继续低头看书，她自渝州去洛州的时候就谢绝了母亲带可信任的人，来到洛州后，更没有费心思去笼络身边的丫环，更不留人一起睡。

　　看得久了，便听得小丫头在门外道：“姨娘，早些事吧，下雪了，小心着凉。”

　　沈阑珊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沈阑珊起身，打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轻轻说了一句：“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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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快起来，下雪了，铺了好厚。”挽绸呵着气走了进来，笑得可开心了。

　　洛州很少下雪，便是下也只是一点点，程泠也心动了，立刻坐了起来，拿着洗尘递过来的衣衫连忙穿了起来，也不洗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已经有小丫头在扫雪了，程泠想了想才道：“这雪扫在一起就罢了，等我见完母亲回来，要堆个雪人的。”

　　“是。”小丫头连忙应了一声。

　　程泠也赶紧回了房，外面委实冷，待会儿堆雪人的时候还是找东西，手要是冻出冻疮，难过还在其次，难看却是要被程夫人眼神责备了。尤其是还要跟着程夫人出去相看，要说红着一双手，程夫人肯定觉得没脸。

　　程泠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其实更想着沈阑珊的事。沈阑珊究竟对程顷还要感情吗？按程泠的感觉，估计也不多了。十几年过去了，程顷带给沈阑珊的，除了痛苦就是悲哀，其中强迫沈阑珊给他做妾，就是最大的折辱。

　　即便此刻程顷休了程夫人，扶沈阑珊为正妻，沈阑珊也不见得领情。所以，一纸休书才是沈阑珊如今最需要的。

　　批着厚厚的斗篷，程泠依旧觉得冷，加快了脚步。却在半路看见沈阑珊带着小丫鬟走了出来，程泠愣了愣：“娘，你今日……”

　　“下雪了，出来走走。”沈阑珊语气淡淡，“一起去吧。”

　　程泠一肚子狐疑，沈阑珊这肯定有事，却不知究竟是什么。路上遇到程沨，程沨也是吃了一惊。

　　更吃惊的是程顷，紧紧盯着沈阑珊，似乎要看出个究竟。

　　心姨娘掩着唇一笑：“难得见到姐姐出来，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泠冷冷看一眼心姨娘，她不喜欢这个女人，和李姨娘一样，爱没事找事。

　　果然，李姨娘也开口了：“姐姐难得来给夫人请安，便给夫人上茶吧，也算是孝心。”

　　这话说得，不仅程泠程沨不开心，连程顷也沉下了脸。程顷扣了扣案：“好了，都少说两句。”

　　而对沈阑珊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放软：“阑珊，你可是有事？”

　　程泠偷眼看程夫人，后者面色淡淡，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沈阑珊却对着程夫人屈膝一礼：“夫人，家父病重，妾身想去城外上香，为父亲祈福。”

　　原来如此。程泠的心放了下来，她现在就担心沈阑珊听了她昨日的话，当众和程顷闹得不可开交，那样程夫人就真的容不下沈阑珊了。

　　程夫人还没开口，便听到程顷发话了：“你既想去便去吧，让程沨程泠一起去。”

　　程夫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索性不开口了。

　　这一个早饭吃得索然无味，程顷也自觉无趣，早早便去了外院，连带着将程沨也带走了，说是要给林寻命题解惑，让他跟着听听。

　　这两人一去，后宅里便热闹了起来。

　　李姨娘最先发难：“还是姐姐得老爷宠爱，一开口无不应允。既然姐姐都去上香了，不如带上姐妹们，谁家没个老父亲老母亲需要孝顺的。”

　　沈阑珊冷冷淡淡，却是看也没看李姨娘，对着程夫人行礼：“夫人，我回房了。”

　　程夫人虽然气苦，却终究没有为难沈阑珊，点点头。

　　李姨娘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程夫人看了一眼，忍了下来。程夫人足足喝了三杯茶之后，才对程泠道：“后日，赵御史的夫人会带着嫡子嫡女过来，赵御史是你父亲的同科，家中虽不甚富裕，却不复杂，你且先看看。”

　　程泠应是的声音被心姨娘的酸话给掩盖，她扯着嘴角媚笑：“夫人对小姐是真真的好，明明沈姨娘都没讲夫人放在眼里，夫人……”

　　程泠冷冷打断：“心姨娘似乎很闲……”

　　程夫人也懒懒看一眼心姨娘：“既然闲，便继续给老爷做衣衫吧，心姨娘手艺好，老爷极喜欢。”

　　心姨娘眉一挑，却没有再说话，这种关乎沈阑珊的事，程顷只会向着沈阑珊。几位姨娘相继离开，程泠有些踟蹰，想给沈阑珊辩解一二，反倒是程夫人一笑：“你年纪还小，我却不得不教一句……”

　　“男人心，能得到便好好恩爱。不能得到，便也听之任之。只要不出格，只要日子还能照常过。”

　　这似乎是程夫人这些年苦涩日子的总结，平平淡淡一句话听来分外凄然。

　　程泠这些年虽然与程夫人亲近不少，站队方面却一直在自己亲娘这里，一时之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程夫人也自觉失言，笑了笑：“程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父亲虽然有雄心这些年却也磨得差不多了，不必拿你的婚事去交换什么前程。”

　　“自从接你们姐弟回来，我便一直当你们是亲生的，小沨虽与你同岁，却是男子，自当先立业后成家，再不济也要考个秀才我们也会给他议亲。只是你，我们也真的要为你考虑了。”

　　这些话虽不至于说是掏心掏肺，却也是程夫人的肺腑之言，程泠心中感动，用力点点头：“母亲的话，泠儿记在心里……”

　　只是，嫁人是不想嫁的。上一世程泠便到了被逼婚的年纪，只是在那个世界她有说不的权利，在这里委实没什么勇气。如今看着似乎过得还不错，她自己却很清楚是为什么。如果她真的出去单过，过不了几天就会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这个世界，终究是男权社会。这般想来，这场雪都没了兴致去看去玩。

　　家中没有花园，唯有正堂一株梅花，此刻也没有开，只剩铁虬银枝。这倒不是程泠亲眼所见，却是路过时听到父亲程顷和程沨、林寻在院子吟诗。她驻足听了几句，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歆羡，一时有些失神。

　　洗尘知道自家小姐偶尔确实有些臭毛病，便退到一旁。

　　家中一直没有外男，所以不管是洗尘还是程泠都不防林寻蓦然走了出来。林寻也是一个惊吓，定了定神，一揖，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吶吶无言。

　　程泠一笑：“吓到寻哥哥了，这边雪好，我多看了两眼，寻哥哥那句‘新雪润故土，秋风带稻香[注]’写得极好。”

　　“妹妹谬赞了。”林寻顿了顿，侧脸看着天井里的积雪，“多年不见，几乎都快认不出你了。”

　　林寻只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却又惶恐此言过于孟浪，唐突了……佳人。然而用佳人这个词，他都觉得是另一种唐突。

　　程泠嘻嘻一笑：“是不是我变丑了，寻哥哥都没眼看我了。”

　　林寻这才感觉心神一定，却依旧没有将眼神落在程泠脸上：“不，是……非礼勿视。”

　　林寻果然还是那个古板小子，程泠吐吐舌头：“不看就不看，我走了。”

　　程泠说走就走，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因了下雪，程泠这次真穿了火红的斗篷，斗篷上的几点白，走得远了，分不清究竟是梅还是雪，只是一丝幽香在冷冽中逐渐消散，林寻想了想，那应该还是梅。

　　暗香浮动月黄昏，美得太过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就像当年误入程家，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就此牵魂萦魄，再无旁人入得此心。林寻收敛了心神，往该去的地方去，做改做的事情。

　　唯有金榜题名，才有求娶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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