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刘桃枝强势的话语，惹得那男子冷哼一声，“你先过了阿娘那关再说！”

　　说着，那男子把武器一放，大步回了房间。

　　赵夭夭虽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心里依然对刘桃枝十分不屑，漂亮话谁不会说，可谁稀罕在你家有位置？！

　　刘桃枝回过头来，看见赵夭夭不屑的表情，也不觉得气恼，他走到赵夭夭的面前，认真道：“我现在带你去拜见我的娘亲，你可以不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但却不能不敬她。否则的话，我就带你去我的官舍居住，那里全是男人，你可别后悔。”

　　赵夭夭虽不喜欢刘桃枝，也不屑他的家人，可她自幼习足礼教，从未想过要对刘桃枝的母亲不敬。

　　刘桃枝对她这般警告，自然引起了她的不满，可她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又狠狠地记上了刘桃枝一笔。

　　刘桃枝见赵夭夭没有说话，便当她答应了，领着她向北边的厢房走去。

　　二人走到屋子门口，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全白，满面皱纹的老妪正在里面闭目念经，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许是因为陌生的缘故，赵夭夭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

　　刘桃枝领着赵夭夭进门，恭敬地喊了一声“阿娘”，那老妪才睁开双眼，目光先是落到了刘桃枝的身上，但很快却被赵夭夭吸引，表情微微有些诧异，“这是？”

　　刘桃枝伸手按住赵夭夭的脑袋，强行逼着她向那老妪鞠了一礼，这才认真地开口答道：“这是前御仗正都督赵仁的遗孤，都督生前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将他的幼女托付给我。孩儿认了这娃娃为阿妹，还请阿娘允许她在此住下，以免她跟着我去住官舍，那里尽是男人，她一个女娃住那始终诸多不便。”

　　听完刘桃枝的解释，那老妪看向赵夭夭的目光柔了几分，她向赵夭夭伸出自己的手。

　　赵夭夭犹豫了一下，上前伸手握住，那双满是皱纹的手，竟让她的心里也软了两分。

　　那老妪笑吟吟地看着赵夭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夭夭。”

　　见老妪一脸的疑惑，赵夭夭又补充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夭。”

　　老妪这才笑了起来，“好名字，你阿耶一定希望你能长得像桃树那般茂盛、娇艳，你可千万别辜负他的心意。”

　　赵夭夭一愣，知道这老妪是在变相地安慰自己，便用力地点了点头，“夭儿知道，多谢阿嬷。”

　　老妪欣慰地点头，“真是个伶俐的孩子。”

　　接着，她抬头看向刘桃枝，叮嘱道：“你带她去后院找间屋子住下，明日再叫你大嫂领她去买些称心的衣物。”

　　刘桃枝恭敬应下，“是，阿娘。”

　　离开了那老妪的屋子，赵夭夭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漠，不愿再跟刘桃枝说半句话。

　　刘桃枝也不勉强，一路领着她到后院找了间屋子，让她安顿下来，这才开口道：“既然阿娘已经同意你住在这里，那么我便不得不告诉你一些关于这个家的事情。阿娘姓杨，她亡夫姓郭，因我年少时的偶然经历，阿娘认了我为养子，这些年将我视如己出。虽然阿娘待我极好，可我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没办法要求她的亲生子女也待我一样，所以将来你住在这里，难免会受些委屈。但只要不是太大的委屈，你忍忍便是，若是他们越了底线，我自会为你出头。”

　　听到他如此坦诚，赵夭夭意外之余，却还是撇了撇嘴，“我若不忍呢？”

　　刘桃枝一怔，随即浅笑道：“那他们自会给你苦头，到时我可管不着。”

　　赵夭夭低嗤一声，没有说话。

　　熟悉了自己的屋子后，刘桃枝领着赵夭夭去用晚饭，郭氏一家已经全都入座，除了老夫人杨氏以外，其余分别是她的长子郭孝、二子郭顺、三子郭安和小女儿郭宁。另外，长子郭孝已经成亲，娶妻钱氏，育有一子郭绍和一女郭巧尚在襁褓。

　　看见赵夭夭出现，饭桌上众人神态各异，除了好奇以外，更多地却是打量。

　　杨氏显然已经跟众人说过了赵夭夭的事情，他们没像郭孝之前表现的那么抗拒，钱氏甚至主动起身迎接，“呦，这一定就是夭儿吧，长得的确伶俐可人，难怪阿家对你那么满意。”

　　她一边说一边领着赵夭夭入座，同时另一只手不忘招呼刘桃枝，“桃枝难得回来过节，今晚可要多吃一点。”

　　听到“过节”二字，已经入座的赵夭夭才猛然想起，今日正是她之前心心念念的腊节，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为阿耶、阿娘煮赤豆粥了，鼻子顿时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杨氏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赵夭夭，看见她入座后神色不对，立刻开口解围，“腊肉腌的太久，熏着夭儿了，阿玉你挪开一点。”

　　“好嘞！”钱氏应了一声，连忙将摆在赵夭夭面前的腊肉移开，并为她盛了碗赤豆粥，“今日是腊节，先吃碗赤豆粥暖暖胃。”

　　赵夭夭不敢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太明显，便接过调羹，埋着头一口一口地将赤豆粥送进嘴里。

　　因为思念家人，香甜稠滑的赤豆粥，此刻在她的嘴里却索然无味。

　　杨氏的小女儿郭宁看出了赵夭夭的勉强，不由冷哼一声，不悦道：“莫非我们家的赤豆粥煮的不如都督府，竟让有的人难以下咽？”

　　“宁儿，不许胡说！”

　　杨氏开口呵斥一声，望向赵夭夭的眼里写满了歉意，“宁儿她一向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紧接着，又转头瞪向郭宁，怒目道：“从今日起，你就是夭儿的阿姊，若再用这般阴阳怪的语调说话，我便打你嘴巴！”

　　郭宁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郭安不满地嘟囔了起来，“阿娘既然知道宁儿心直口快，又何苦逼她做违心之事？况且十岁的娃娃能懂什么，宁儿的话再难听，恐怕她也听不明白。”

　　“够了！”郭孝开口呵斥，“一个个的没大没小，怎么跟阿娘说话的？！”

　　眼看饭桌上剑拔弩张，钱氏连忙笑呵呵地开口，“好了好了，都这么大声干什么，吓到我们夭儿了！”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赵夭夭的脑袋，安慰道：“你的阿兄阿姊不懂事，你别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赵夭夭依然垂着头，一言不发。

　　刘桃枝见此状况，主动替她接过了话茬，“桃枝替夭儿谢过大嫂。”

　　钱氏笑着点了点头。

　　一顿饭就这样吵吵嚷嚷地吃完了，赵夭夭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好不容易挨到众人散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屋子，一进门眼泪就涌了出来。

　　阿耶，阿娘，我真的好想你们！

　　赵夭夭趴在自己的床上呜咽了一会儿，等她缓过情绪，坐起身子时，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吓得她险些跳了起来。

　　刘桃枝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语气格外促狭，“对着我倒是牙尖嘴利，对着他们怎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夭夭气急，“谁让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偷看的，万一我在换衫，那你岂不是……”

　　她的话未说完，刘桃枝就嗤笑一声，“谁有兴致偷看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换衫？是你自己没关好门，我才光明正大地站在这看的。况且我是你的阿兄，吃完晚饭过来关心你一下，有什么问题？”

　　赵夭夭冷着脸起身，直接将刘桃枝推出了门外，“那我现在要换衫了，请阿兄避嫌。”

　　说着，也不等刘桃枝回答，她就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刘桃枝站在门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衫还没买呢，换什么换？！”

　　赶走了刘桃枝，赵夭夭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还来不及装饰的房间，心情再次失落了起来。

　　正如刘桃枝所言，现在除了他以外，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况且，他的庇护是父亲舍命换来的，她没什么不好意思接受的。

　　她现在才十岁，要到十五岁才可以及笄嫁人，这意味着她至少要在这里住五年以上。

　　对赵夭夭而言，这五年实在太长太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可以熬过去。

　　杨氏这一大家子，今日放眼望去，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里不比都督府，人人都会顺着她、惯着她。他们只要不刁难她，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是现在看来，光是这一点，只怕也已经成了奢求。

　　刘桃枝让她忍，话虽然说的难听，可却何尝不是道理。

　　她本就是寄人篱下，现在还要跟着一个寄人篱下的男人，可不就得忍吗？

　　赵夭夭想到这些，心里不禁有些懊恼，阿耶怎就救了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别说庇护她了，他能少让她受点委屈，她的心里还舒坦一点。

　　可想着想着，赵夭夭的心里又惆怅了起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答应她的话算不算数，她什么时候才能去拜祭阿耶、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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