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疾

　　马场是宫越泽私人的，除了平常带樱樱过来玩耍，偶尔也会用来谈生意。

　　小枣是之前一个客户送的，听说是国外一个冠军马的孩子。

　　每隔一段时间，樱樱都会过来看看它。

　　酣畅淋漓地跑了两圈，樱樱只觉得畅快了不少。

　　“小黑呢？”她轻轻拉住缰绳，小枣如愿停下。

　　旁边跟随的人脸上有一瞬的僵硬，宫先生那么文雅一人，怎么就任由樱樱小姐给马起了这么个……通俗的名字。

　　“在马厩，闹脾气不肯出来。”

　　“怎么回事？生病了？”

　　“没有，就……有些不舒服。”

　　眼神飘移，不对劲儿。

　　樱樱又追问几句。

　　最后，那人败下阵来，飞快说了一句：“小黑发情期到了。”

　　樱樱：“……”脸蛋更红了。

　　“小姐要不要再跑两圈？我看着您一过来，小枣儿可高兴了，之前都怏怏的。”

　　似应和一般，小枣儿咴儿咴儿叫了几声，看起来意犹未尽。

　　刚好，这边林亭山过来了，身下也骑着一匹马。

　　“咦？今天的客人就是你们啊？”见到熟人，樱樱声音里都透着惊喜。

　　女孩眼睛水汪汪，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润，林亭山突然想到了妈妈说的话。

　　嘴巴有些干，他不自在地捏住缰绳：“嗯。”

　　樱樱本来没多想，可偶然捕捉到他偷看自己的视线，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一时间，竟有些“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身下的小枣等得不耐烦了，扒拉了两下草地，提醒主人别忘了还有个它。

　　樱樱率先移开视线。

　　“你也会骑马？”她低头安抚着小枣，没看林亭山。

　　一阵风吹来，烫得厉害的脸颊温度稍稍降低。

　　林亭山应了一声：“会一点，比不上你。”

　　顿了顿，他又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樱樱悄悄咬唇。

　　“……很好看。”

　　一旁的人看着二人，突然笑着退后几步。

　　“赛一场？”樱樱提议。

　　林亭山有些迟疑，可看着樱樱身下蠢蠢欲动的小红马，还是点点头。

　　一开始，樱樱就感觉出来林亭山不是谦虚，他的骑术好像真的一般。

　　不过就是玩闹，樱樱也没使出全力。

　　林亭山看出来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以前没骑过马，最近才开始学。”

　　樱樱：“新手的话你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我刚开始学的时候，还得我哥在前面牵着马，他一松手，我就哇哇哭。”

　　是个很体贴的女孩子呢，怕自己难堪，特意说自己小时候糗事。

　　林亭山看着樱樱的脸，不自觉笑了，可笑着笑着，又想到了一些事。

　　“你和宫先生感情很好？”他迟疑道。

　　樱樱点点头，就见林亭山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林亭山看着一脸单纯的女孩，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郑家的事。

　　郑可可虽然做的不对，可宫先生的行事是不是太狠辣了些？

　　“你知不知道郑……”

　　林亭山贴近，压低音量，可还没说完，樱樱身下的马突然暴躁地抬起前蹄，她一时不察，差点摔下马。

　　急促的尖叫声传出去，一直呆在不远处的人忙过去，可还没靠近，就被小枣撅了出去，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亭山看着脸都下白了的樱樱，想过去救她，情况危及，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靠近，那匹马更激动了。

　　眼看着她就要被甩下，林亭山咬牙，伸手去拽她：“拉住我！”

　　以现在的情况，继续呆在马上不是最佳方案，她试着去握林亭山的手，可几次都没有成功。

　　林亭山的马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抬高前蹄，整条马几乎直立起来！

　　林亭山就这样就甩了出去。

　　樱樱脑中有一片空白，胳膊下意识伸直，刚要开口就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抱了下来。

　　暴怒中，小枣察觉有人靠近，还没来得及辨别是谁，蹄子已经踩了下去。

　　樱樱看着踩破空气似乎一脚下来才踢断肋骨的马蹄，吓得连闭眼也忘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看到了宫越泽的脸。

　　马蹄落下来时，她听到他说：“樱樱，别怕。”

　　---

　　马场负责人过来的时候，腿直打颤，老板要真是在他这里出事……

　　到了场地，看到老板和樱樱小姐都被医生围着，恨不得两眼一黑，就这样晕过去。

　　老板一个人就够吓人的了，再加上一个“重量级”的小姐……

　　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在，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小枣似乎是在踩下去的那一刻，察觉到这肉垫有些熟悉，没怎么用力。

　　负责人当时就想，他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力呼吸过。

　　樱樱吓死了。

　　从她的角度看，宫越泽被发狂的小枣狠狠踩了一下，当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猛加，一时间，各种马匹踩踏事件像大坝开闸一般汹涌汇入脑海。

　　樱樱攥着宫越泽的衣袖，看着他被一群面色凝重的医生护士团团围住。

　　这些人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他的伤很严重？

　　樱樱不敢问，她知道现在自己呆在这里从了造成拥挤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可她不敢松手，熟悉的恐惧汹涌而至。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她去看生病的小哥哥，发现他嘴巴都干了，想给他倒水，下楼去厨房，却偷偷听到他们说……

　　“阿泽哥！”樱樱无声掉着眼泪，喃喃。

　　他会不会死？

　　宫越泽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眼睛从没有焦距到望向自己，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樱樱，我没事。”

　　樱樱撇嘴，泪珠掉的更快了，医生那个样子，怎么可能……

　　“宫先生，就目前来说，没什么大碍，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去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道。

　　樱樱张着嘴愣在那，看着医生的嘴吧。

　　宫越泽借着秦祎的手坐起来，伸手替樱樱拭泪：“都说了没事。”

　　樱樱冲进宫越泽怀里，紧紧搂着他：“你吓死我了！”

　　宫越泽用眼神示意医生闭嘴，轻轻拍着她的背，微垂的眼中，有着谁也不懂的情绪。

　　大悲大喜后，樱樱记起医生说的，还要去医院检查，忙移开：“那赶紧去医院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的儿！”

　　樱樱这才记起坠马的林亭山。

　　她扭头，恰好看到林亭山脸上豆大的汗珠，因为疼，他的唇已经被咬破了。

　　想到当时他冒着危险来救她，最后还因为小枣的缘故坠马，樱樱下意识想过去看看，可刚起来，手腕上的力道瞬间把她往下一带。

　　她摔在了宫越泽身上。

　　她还没忘现在宫越泽是一个病号，自己这么大一坨压下来，可别再压出什么毛病来，刚着急地喊医生，就对上他黑漆漆的眼。

　　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这个眼神太陌生，樱樱一怔。

　　“你们轻点！轻点！”

　　“儿子不怕，妈妈在啊！”

　　“你小声点，嗷嗷叫像什么样子？”

　　七零八乱的脚步声和喧闹声让樱樱从中抽离，眼睛一眨，她再看过去，宫越泽已经垂下眼眸。

　　“宫先生，这耽误不得……”医生道。

　　宫越泽“嗯”了一声，放开了樱樱的手。

　　急救车呼啸而过。

　　---

　　检查过后，没什么大碍。

　　“老板，樱樱已经回家了。”秦祎走进来。

　　宫越泽依旧看着窗外的夕阳。

　　许久，秦祎才听到他说：“林亭山怎么样了？”

　　“左臂骨折，其余都是一些小擦伤。”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樱樱刚才去看了看他。”

　　“是吗？”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宫越泽合上眼。

　　关门声响起，宫越泽睁开眼。

　　他盯着天花板，目光幽幽。

　　谁也不知道，在樱樱将视线投向那个小子的时候，他想，让他死。

　　突兀的手机铃声传来，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宫越泽拿起手机。

　　“哥！我已经让家里把你的常用的被褥送了过去，你今天好好休息！”

　　“好好吃饭，别看文件！我已经叮嘱过秦祎哥了，不许他把文件拿给你。”

　　“明天放学我就去看你……”

　　宫越泽轻笑：“我就住一天。”

　　“啊？我忘了。”懊恼的声音传来，又勾起宫越泽的笑意。

　　宫越泽靠在床头上，安静地听樱樱说着一条条这不许那不能。

　　秦祎再回来时，发现宫越泽心情好了很多，还让他给林亭山送点礼物过去。

　　“压压惊。”他淡淡说。

　　秦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老板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宫越泽想到电话最后樱樱说的，眼中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我已经诚恳地道过谦了，你能不能不要把小枣送走？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小枣，它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不过，还是点做点什么。

　　宫越泽曲指扣了扣桌子。

　　---

　　林亭山不过休息了一个星期，又重新出现在学校里。

　　课间，樱樱特意去看了看他：“……我再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林亭山胳膊上打着石膏，不过气色很好，“宫先生还特意松了补品，我觉得我都胖了好几斤。”

　　除了补品，宫越泽又给了林家的公司几项业务。

　　林家近些年刚刚起来，费尽心思也不过刚刚摸到上层圈子的边缘，甚至上次徐家的宴会，也是林爸爸找人才进去的。

　　宫家与林家来往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知道了，短短几天，林家已经收到了很多邀约，邀请人是林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样一来，就连一直心疼儿子而不禁对樱樱有怨言的林妈妈也没再说什么。

　　所以在林亭山提出要回学校的时候，林爸爸没有拒绝，还劝儿子，不要怨恨樱樱。

　　“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她也吓得不轻。就这样，她还不忘去病房看你。”

　　“爸，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本就不关她的事。”

　　“这就好这就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班主任为着林亭山的胳膊，特意给他换了新的位置，省得别人碰到他，又替他请了体育课的假。

　　樱樱坐在座位上，隔着“万重山”，看到了林亭山的后脑勺。

　　她趴在座位上唉声叹气。

　　周粥对着小镜子，念叨了一句“有缘无分”。

　　本来二人就隔了两个座位，平常出去，也能对个眼神，打声招呼，现在……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樱樱拿出课本，开始为期末考试冲刺。

　　不过没隔多少时间，有人给她带来了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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