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疾

　　身后追赶樱樱的女同学一看出事了，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闹着要挠樱樱痒痒她才……”

　　林亭山没说话，低头拧衣服。

　　周粥提着半桶水回来，就看到樱樱磕在地上，她扔下水桶，一个箭步冲过来扶她起来。

　　“膝盖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她问。

　　樱樱没有回答，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一臂之远的林亭山。

　　周粥看着樱樱站稳了，松开手，猛地推了林亭山一下。

　　林亭山倒在地上，“咚”得一声。

　　樱樱回过神来，忙拉住她：“周粥！”

　　这边的动静很快被附近的老师同学注意。

　　“站着！别动！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打架？挺能耐的啊！”老师跑过来，却在看到樱樱膝盖上的伤时一怔，他看着一脸倔强的周粥，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林亭山，不禁头痛起来。

　　“你们先带着樱樱去陈老师那里上药。”他随手指了两个同学，又问林亭山，“你伤着没有？有的话一起去上药。”

　　“我没事。”林亭山声音沙哑，”老师我想先回帐篷里换件衣服。“

　　他浑身上下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去吧。”老师摆摆手，转头问在场的其他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怎么磕这么严重？”陈老师温温柔柔的，看着樱樱膝盖上擦掉的那块皮，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天黑路滑，好像磕在小石子上了。”樱樱道。

　　陈老师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看，拿出药水：“我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有些疼，你忍着点。”

　　周粥瞬间就感觉樱樱抓紧了她的手，周粥张怀抱，把樱樱的头按在怀里。

　　长痛不如短痛，老师加快速度处理完伤口，拿干净的纱布包扎：“行了。”

　　樱樱从周粥怀里起来，额头生津。

　　周粥搀扶着樱樱往外走，见她心情不佳，也没有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扶她进了帐篷，安排她睡下。

　　等樱樱睡熟，随手关了灯，弯腰出来。

　　“周粥，樱樱怎么样？”老师急匆匆过来。

　　“她没事，已经睡下了。”

　　“你们是朋友，多照顾点。”

　　“我知道。”

　　“行，那老师也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哦，对了，刚才接到消息说明天下午可能会有降雨，咱们调整行程，明天上午就离开，你们记得早起收拾行李。”

　　樱樱听到门口的交谈声消失，睁开眼，想到刚才林亭山冷漠的眼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微弱的光照亮樱樱无神的眼。

　　她没什么心情，想按灭手机继续睡，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手抖了一下。

　　【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吧。】

　　樱樱抿着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就是因为她把水泼在他身上吗？

　　不知道哭了多久，周粥回来了。

　　樱樱怕她担心，忙合上眼装睡，好在因为是侧卧，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装着装着，樱樱就真的睡着了。

　　---

　　司机小李早早等在学校门口，一直不见樱樱出来，刚想给她打电话，就在人群末尾看到了行动迟缓的她。

　　他还没反应过来，车门打开，宫越泽已经沉着脸向她走去。

　　“阿泽哥？”正低头走路的樱樱余光看到一双皮鞋停在自己跟前，抬头看是宫越泽，瞬间展露笑颜。

　　宫越泽单膝蹲下，手轻轻碰了碰她受伤的膝盖：“痛吗？”

　　樱樱从“阿泽哥来接我”的惊喜中回过神，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低头缩了缩腿，笑：“阿泽哥，没事，我就是没看清路轻轻摔了一下，老师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我也已经不痛了。”

　　宫越泽似没注意到樱樱的眼泪，轻轻“嗯”了一声，旋即把手放在了樱樱的腿弯处，把她抱了起来。

　　樱樱惊呼一声，忙搂住他的脖子。

　　“阿泽哥，我自己可以走！”她小声道。

　　宫越泽看她：“慢吞吞的，跟小乌龟似的。”

　　又对周粥点点头：“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周粥道。

　　一旁的带队老师过来，向宫越泽表示了歉意。

　　“樱樱给老师们添麻烦了。”宫越泽道。

　　“没有没有。”老师忙摆手，“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宫越泽没有再多停留，抱着樱樱坐进车里。

　　林亭山肿着嘴角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樱樱哭。

　　他看到了樱樱偎依在宫越泽怀里。

　　他看到了宫越泽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他别开眼。

　　“她什么也不知道。”周粥站着不远处，双手抱胸淡淡看着他。

　　林亭山垂眼。

　　“樱樱很喜欢你，跟我说了很多你们俩的事，昨天晚上她哭了很长时间。”周粥拖着行李箱路过他身边，“她很早就开始期待和你的毕业典礼，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可以，还是不要让她的初恋留有遗憾。”

　　林亭山看着车轱辘，不知道站了多久。

　　忽然捂住脸，肩膀不断抽动。

　　对不起啊。

　　---

　　“阿泽哥，人都会变吗？”樱樱靠在床头上，抱着玩偶问道。

　　宫越泽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水果喂她：“万物皆变。”

　　樱樱嚼着草莓，神情有些落寞，没说话。

　　过了会，她挤出笑道：“马上就要冲刺了，我要好好学习！”

　　宫越泽喂她最后一块蜜瓜，笑一笑：“很好！有高三毕业生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来电话了。

　　“爸爸！”樱樱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惊呼一声。

　　宫越泽忙按住她：“小心你的腿！”

　　她咬着唇接通电话，眉宇间俱是欢喜：“爸爸，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忙，这里信号也不好……"

　　声音刺啦，声音时断时续。

　　“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你胃不好，一定要注意啊！”

　　宫越泽起身，把时间空间留给二人。

　　走下楼梯，看到秦祎。

　　“事情都办完了？”他捋了捋袖子，进厨房给樱樱做酒糟鸡蛋。

　　“已经将周远的犯罪证据交给了警察，一桩桩，一件件，他出不来了。”

　　“和受害学生家属联系了吗？”

　　“已经联系了，按照您的吩咐，在律师拟定的金额上，又加了百分之三十。”

　　宫越泽点点头：“林家怎么样了？”

　　“林先生中风，口歪眼斜，半身不遂。”顿了顿，又道，“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以后很大可能会坐一辈子轮椅。”

　　“派个人过去慰问一下。”宫越泽轻笑一声，“情人办事不利，偷工减料出了问题携款在逃，鉴于他的情况，我们就不收违约金了。”

　　秦祎应声：“好。”

　　片刻后，酒糟鸡蛋做好了，宫越泽端着托盘上楼。

　　秦祎看着宫越泽的背影，想到林家，不禁揉了揉眉头。

　　宫越泽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樱樱问李叔，她毕业典礼的时候能不能回来。

　　“时间来不及，我估摸着，我还得在这一年。”

　　“啊~那算了，爸爸工作要紧。”

　　又说了两句，那边没信号了，樱樱便挂断了电话。

　　宫越泽听着毕业典礼四个字，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

　　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高考就结束了。

　　从考场上出来，看着四周欢呼雀跃的人群，樱樱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宫越泽过来，将冰冷的快乐水递给她，收起她手里的一系列文具，才恍惚有了感觉。

　　“走吧，回去看我给你准备的毕业舞会礼服。”宫越泽笑道。

　　毕业舞会……

　　高中，结束了。

　　樱樱站在门口，临走前，又转身看了学校最后一眼。

　　明天，就要彻底和学校说再见了。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恐慌，她不知这恐慌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厉害。

　　许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天，还会震惊于自己的第六感。

　　她哪里是单单和学校说再见。

　　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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