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强国攻略（重生）

　　“唉，怎么这样冲动啊。”

　　景仁宫里，谨嫔急得捏着帕子团团乱转。若桐在临窗炕前稳坐如山，手里捏着绣花针，像拿擀面杖戳面团似的扎向描好的花样子，顺便听姐姐抱怨皇帝是多么冲动、轻率、不成熟。

　　“李中堂是什么人？那么大一个北洋海军，朝廷唯一能跟洋人叫板的筹码，就捏在人家手里！”

　　“李莲英又是什么人？储秀宫总管大太监！跟太后，就像她老人家穿在身上的衣裳一样亲近。”

　　“就连麟书、荣禄，也都是老祖宗跟前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管有错没错，皇上一次办了这么些人，这不是往太后的心窝子里戳吗？”

　　“哎呀你说话呀，我都快急死了！”谨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妹妹，“在家当了十四年的姑娘没见你学这个，现在火烧眉毛了你倒有心情在这里绣花！”

　　“我能有什么办法？”若桐头也不抬地说，“一来，皇上就这么个性子，不摔个跟头哪里长得了教训？二来，李鸿章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太监们在圆明园废墟上婪取金银财货，用这种方式变相行贿、笼络朝臣内监，联起手来把皇上架空，着实可恨！闹一场也好。”

　　“可问题是没有证据啊！孚贝勒充其量也只是抓到几个太监从废墟上偷银子，李鸿章只要一概推做不知，最多也就是个失察之过。”

　　“唉哟哟，好大的口气。抓几个太监还不够？”若桐终于抬头，望着她笑道，“那可是储秀宫的李莲英、敬事房的李玉铭、养心殿的杨万河，一个正四品、两个正五品的总管大太监呢！”

　　话音未落，景仁宫的太监高万枝忽然猫着腰钻进来，喜滋滋地说：“小主，谨小主，我打听到了！皇上大发雷霆，发落了好些人。刑部尚书麟书、步军副统领荣禄丢官罢爵。宫里涉事的太监都被抓了，养心殿大太监杨万河、敬事房大太监李玉铭杖四十，没收偷盗所得，关进慎刑司议罪了。就连李莲英也被太后打了二十板子，如今正在颐和园养伤呢。”

　　高万枝说得眉飞色舞：“.......皇上昨儿不动声色，只是叫他们把抓的村民放了，就让麟书一干人放松了警惕。结果昨儿下午就派孚贝勒爷带着几十个御前侍卫，刷刷地把几家银楼一封！帐本子抄出来，不直接送交官府，而是当着上千围观百姓的面，一条一条地念。麟书得银多少多少，荣禄又拿了多少多少，李莲英、杨万河又拿了多少。”

　　“奴才敢担保，大清二百年就没有这么审案子的——这都公之于众了，偷的又是圆明园的东西，那是大不敬之罪啊！满朝文武忙着跟他们撕掳开关系还来不及呢，谁还敢保他们？”

　　“皇上呢？皇上人在哪里？”

　　高万枝身上那股兴奋的劲儿一缩，垂头怂脑地说：“皇上去了颐和园请旨，还没回来呢。”

　　“坏了坏了。我就说吧！”谨嫔急起来，“我要到皇后娘娘那里打听消息，你陪我一块儿去吧。”她说着站起来便去拽妹妹的胳膊，不料入手之处一片肿胀。若桐痛呼一声，丢开了绣花棚子。

　　“这是怎么了？”谨嫔顿时发问，“你身上有伤？”

　　她说着不由看向两个丫头，芷蓝捧着茶托子立在一旁，看看若桐，又看看谨嫔，低下头去直掉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谨嫔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白青，你来说！”

　　不待白青回话，忽然外面一阵吵杂，却是储秀宫派来教年轻主子们规矩的嬷嬷蒋氏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若桐面前：“小主，求您开恩，饶了敬事房的刘顺儿吧！”

　　他他拉姐妹俩对视一眼，立刻收起忧虑的表情，切换成高贵冷艳的主子脸。

　　若桐向姐姐使了个眼色。瑾嫔会意，面色一沉，喝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桐儿敬您年高德勋，让您教丫头们规矩，怎么您自个儿反倒先在这里大哭小叫的？来人，把嬷嬷请下去喝杯茶，清醒清醒。”

　　芷蓝叫来两个粗壮的太监，正要把她拖走，若桐却说：“且慢。参与圆明园盗案被抓的太监里有你的相好？”

　　蒋嬷嬷面色一红：“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奴婢跟他是同乡，还是东太后在的时候，给我们指的亲事。小主开恩，他没有参与盗案，只是被那敬事房总管李玉铭连累了。”

　　若桐抬手整了整袖子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问：“嬷嬷求错人了吧？你那相好刘顺儿，本姓宋，从小跟家人失散，被个老公公拣去，才跟他姓了刘。长大了回去认亲才知道，他有个亲姑姑宋氏被内务府选中，派到芳嘉园承恩公府做奶娘，奶大了皇后娘娘的父亲桂公爷。论起来，太后都得尊称她一声宋妈妈，您放着这么好的一门亲戚不求，倒来求我，可不是拜错了菩萨？”

　　若桐说到这忽然脸色转寒，一掌拍在炕桌上：“我素来敬重嬷嬷，没想到您却帮着外人，把我和皇上分斤论两地卖了。其心可恨，其罪当诛！”

　　蒋嬷嬷万没想到，平日里若桐对着她一口一个嬷嬷地喊着，私底下却连这些个老掉牙的陈年往事、七弯八拐的亲戚都挖了出来。她顿时心里一寒，颤抖的声音里这才真的染上三分惧意：“小主明鉴，那芳嘉园虽然皇后娘娘的娘家，但奴婢跟他们家向来没有来往啊！说句放肆的话，那桂公爷要能有这份儿心计，皇后娘娘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这话过于说得实诚，谨珍姐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一个慈禧已经压得光绪喘不过气来了，如果桂国公能把抽大/烟的心思放在帮助女儿固宠上，还能执行往宠妃房里安插007这样高段位的操作，宫里早就没有她们姐妹站的地方了。

　　“桂公爷是不管事，但老太后管呀。您老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储秀宫上下总有那么一个人跟您有几分香火情吧？我只是区区一个嫔位，同治光绪两朝的妃子加在一起，就数我位份最低、年纪最小，哪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嬷嬷还是另请高明吧。”

　　蒋嬷嬷听了这话如抽去魂魄，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小主，老奴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若桐见火候差不多了，向姐姐使了个眼色。谨嫔这才出言道：“看着怪可怜的。桐儿，是留是撵，你给她个痛快话吧。”

　　若桐方才拨了拨碗中的茶叶，悠悠叹道：“我的规矩本来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但是有时候想来，又觉得嬷嬷可怜。宫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家的女孩子，却嫁给一个太监，个中缘由怕是很难为外人道吧？”

　　蒋嬷嬷一愣，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不是容不得人的，就连那些老迈没用的宫女太监，我和皇上都愿意养着他们。这回我也愿意放你一马，办成了这事，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年纪轻，宫里以前发生的事都不知道，想跟嬷嬷打听打听。听你们底下人说嫔妃侍寝有两种方式——妃嫔自己走到养心殿里叫‘走宫’，还有一种叫‘背宫’。我问你，四十年前太后还是懿贵人的时候，侍寝通常是‘背宫’还是‘走宫’？”

　　“是背宫。”蒋嬷嬷一口答道，“沐浴净身之后裹在被子里，让小太监背进养心殿去。”

　　“好。那如果太后问起我平日里侍寝是哪种，你怎么回答？”

　　“小主福气好，要么皇上亲自来景仁宫，要么是一早就去了养心殿陪皇上说话用膳，不遭那个罪。”蒋嬷嬷摸了眼泪，满脸堆笑地恭维道。

　　却见若桐低头拿盖子拨弄着茶叶，但笑不语。蒋嬷嬷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那，那小主是跟太后一样，也是时辰到了光着身子背进去的？”

　　“对了，就是这样。”若桐满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再问你。先皇后阿鲁特氏活着的时候，同治爷待她如何？”

　　“这......”蒋嬷嬷思忖着，叹了口气，“先皇后福气好、可人疼，同治爷当年也是为她跪过奉先殿的。新婚头两年，从未见他们拌过嘴。后来太后病了，把皇后叫到园子里住着侍疾。帝爷才渐渐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后来才闹出那些......脏耳朵的事情。”

　　把得宠的媳妇叫到园子里伺候......谨嫔听得背后一寒，下意识攥紧了妹妹的手。若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问：“那我跟皇上拌过嘴吗？”

　　“这......没拌过吧？”蒋嬷嬷迟疑着，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若桐的神色，半晌忽然顿悟过来，“拌过！拌过！老奴明白了！老太后不喜欢阿鲁特皇后，您跟她自然一点也不像！”

　　“孺子可教。”若桐笑了，一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面解开袖扣的扣子，将绣着精致梅花暗纹袖子卷到小臂处，露出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

　　芷蓝摔了一个斗彩茶盅。谨妃刷地站了起来，以帕掩面。白青和高万枝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倒退三步才站稳了脚。直到很多年后，无论是颐和园安享尊荣的谨妃、远渡重洋留学美国的芷蓝、身为养心殿大宫女的白青，还是荣归故里在侄子家安度晚年的蒋嬷嬷，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她们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和小主，挽起袖子将伤痕累累的手臂展露在众人眼前。

　　“那我现在受伤了，是谁打伤我的呢？”

　　蒋嬷嬷一愣，脸上缓缓绽出一个菊花一般满是褶皱的笑容，她不由想起了四十年前，还是二八少女的她第一次看见侍奉在寝宫门外、等待慈安召见的懿贵人。

　　眼前的珍嫔与当年的慈禧，长相并不相似，但这份儿年轻得宠、深谙人心又豁得出去的心气儿，却是一模一样。蒋嬷嬷的心瞬间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自然是皇上打的。”她微笑着回道，“坐天下的人，哪能没点脾气？每一代的妃子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小主可要宽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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