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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
往事如走马,在赵洵的脑海中浮现。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接着是各种慌乱的声音,沉思的赵洵也没听清外面在吵什么,马车就颠了起来,接着又突然停住。
一切都来得极快,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朝前摔了过去,好在他下意识的扶住车门,才不至于摔出去。
“陛下,您怎么样?”于泉掀开帘子,急切的问道。
他坐好,但手仍是扶着车壁,语气不善道:“怎么回事?”
于泉见皇帝安然无恙,心中自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后面才愤愤道:“不知道哪里的两匹疯马,拉着车就冲了过来……”若不是于泉反应快,立刻加速,铁定被撞翻了,好在现在被侍卫制住了。
“礼部和兵马司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崔省之和卢本中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皇帝怒气冲天的声音,心里不由得都抖了抖,尤其是崔省之。
惊变之中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群臣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看着素日里总是高居云端的大员如此诚惶诚恐,被拦在两边的百姓都吓着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赵洵将车帘甩下来,怒气未消,“回宫!”
朝阳殿。
内廷总管太监苏元信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陛下离京数月,宫中很多事情得靠他裁决,本就忙乱。加上朝阳殿中,有一个他必须保护好的人,任何人不许进入。
本来,朝阳殿乃是陛下起居及日常处理国政的居所,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今天,陛下要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来的小公主和小皇子就来了,非要在殿内等皇兄回来不可,赶都赶不走!
他一面忙着接驾事宜,一面还得时刻注意,不能让两个孩子进入内殿,简直崩溃。
午时,两个孩子肚子饿了,就被宫人接回了萦碧轩,午膳之后又是午休,他才算是有时间喘了口气。
申时末,赵洵才在百余名侍卫的簇拥下回到了朝阳殿。
苏元信在门口迎着,“老奴拜见陛下。”
“起来吧,”赵洵说着大步进了朝阳殿,苏元信跟在后面,而于泉则留在殿外,“传旨,礼部迎驾无状,礼部尚书崔省之降职为上谷知府,七日内离京赴任,其余人等,罚奉一年。五城兵马司巡防不力,正副指挥使景一清、杨绩、高启黜职回乡。”
苏元信跟在后面飞快地记着,待皇帝说完,利落的回了句“是。”
回到宫中,赵洵脸上早没了宫外的怒色,他沐浴更衣后,随意吃了些东西,就进了内殿。
一月前,千秋关发生了一件事,他接到密报,立刻密令守将回京,算起来,他动身回京之日,千秋关守将也才从北京南下,但他的速度快许多,比他提前了好几天到。
回京之后,为避人耳目,他干脆就令苏元信将人带进宫中保护起来,反正他不在宫中,宫中便不再那么惹人注目了。
朝阳殿的内殿很宽敞,殿中一分为二,靠内的是皇帝的寝殿,外面是起居处,光线有些暗。
一身便服的中年人坐在里面的梳背椅上,就着唯一点亮的三枝灯,翻阅着随身携带的兵书。
那本书的边缘部分都略微卷起,想来是时时翻阅的缘故。
听到外间有脚步声,他立刻躲到一边,伺机出击。
“骠骑将军,”是苏元信进来了,中年人从暗处走出来,却见苏元信弓着身,打开了一扇门,“陛下。”
中年人微微一惊,立刻拜了下去。
“臣周年,恭请圣安。”
骠骑将军,千秋关守将,即是周年。永定年间起于北境,曾是卫延卿和沈嘉的属将,骁骑营校尉。
扫北归来后,娶秦恕幼妹秦念为妻,又南征诏安国,卫仲平逝世后,接掌千秋关防卫之责。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紧紧跟着三军主心骨的热血儿郎了,而是自己变成了一军主帅,护卫一方。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校尉,已是鬓边微白,满面风霜。
“快起来。”赵洵急忙将他扶起来。贞和一朝群贤退隐,自是不必说,而永定一代,则是时代造英雄,武将辈出。只是斗转星移,那么多年过去了,曾经威震宇内的将领,还在朝的,除了年迈的杨凌,就只有郑英和周年的。
而杨凌郑英供职京中,所以如今还在边疆苦熬的,唯周年一人而已。
“点灯。”赵洵吩咐道。
苏元信举着烛火转了一圈后,内殿里瞬间明亮了不少。
两个人坐下来后,周年望着年纪尚轻的皇帝,不由道:“陛下是刚从乾州回来吧?这一路山高水远,陛下该歇息几日才是。”
赵洵一身宽袍,仪态闲适,闻言道:“无妨,又不是独自跋山涉水。”
周年不由一笑。
如今的陛下,身上的那股子拼劲,像极了他昔日的旧主。
“北境偷售军粮及偷换棉衣之事查得怎么样了?”说起这件事,君臣二人的脸色就不再那么轻松了,而是变得很凝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乃是一军的命根所在。虽然,历朝历代都不缺乏贪墨粮草之事,但是敢偷售的,还是直接从军中运出,却是不多,尤其是售往敌国的。
周年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缓缓道:“从去年入秋起,军中粮草就消耗得非常快,臣暗中查了之后发现,军中有人在偷偷将粮草运往关外,在一次交易中,臣当场抓获了运送之人,但他只是经手人,主谋是谁,他却不知道。而偷换棉衣之事,臣发现棉衣有问题后,几番查探,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因为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相隔不久,所以臣也疑心二者之间是否有联系,但是也没找到问题所在。”
“那个经手人叫什么名字?可从他身上查到什么了?”
“按军中籍册,他叫李斌,上谷府人,军户,但家中已无人,据臣派去的人查到的消息称,李家早在多年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赵洵脸上不见什么别的神情,只微微皱着眉,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叩着,他想了一瞬,又问道:“一门上下,只余一人,可有查到是什么缘故?”
“据乡里人说,是误食有毒蘑菇,中毒而死的,李斌当时年幼,吃的不多,反倒捡回一条命。”
“这么说,倒是个苦命人了。”赵洵仿佛在自言自语,“上谷人……此时人在何处?”
“就在宫中。”
“嗯?”没想到周年把人给带进来了,赵洵倒真是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在哪里?”
“陛下,在这里。”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站着的苏元信忽然开口,他走近一个大大的木箱子旁边,用力将箱子打开——一个被布条塞着嘴巴,捆得结结实实的人就蜷缩在里面。箱子一打开,他就用惊恐的眼睛四处看,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唤着。
周年望着他笑了笑道:“这一路上怎么都不开口,现在倒要叫唤了。”
“是吗?”赵洵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示意苏元信把他嘴里的布条拿开。
“我要见卫国公,我要见卫国公。”
李斌一开口就嚷了起来,赵洵神色不变,周年却是脸色大变。
上谷府的平城一带,曾是昌平王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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