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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即使是争议的中心,但杨凌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吵成一团,他就靠着树干,含笑看着随风飘舞的花瓣。
但是就在文伯峻骂完王荆之后,杨凌忽然变了脸色,沉着声道:“文大人还是敛一敛你这爱指手画脚的毛病吧,今日陛下回朝,文大人这副脸色,是要给陛下看吗?老夫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是越发变本加厉了!有能耐,你当初怎么不拦着陛下?现在来找我等撒气,你什么意思?”
“你!”文伯峻面色涨红,说着就差点把袖子里的象笏抽出来打人了,好在被旁人拦住了。
“太傅大人,都御史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跟在文伯峻身后佥都御史左源拉住文伯峻,想劝和,但奈何双方都不给面子。
杨凌:“那他什么意思?”
文伯峻:“用不着你在这里和稀泥!”
被文伯峻甩开的左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辜,不过,总算是没打起来,他也不算太亏了。
另一边,崔省之正在跟丞相说话,“下官左思右想,还是告诉镇国公,叫他不必前来,不知如此安排,是否不妥?”
卢本中点着头,道:“镇国公年纪大了,就连朝会都被陛下免了,此番郊迎,容易受风,不来是对的。”
“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吵闹声,崔省之侧头看了一眼,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只觉得头疼——同朝为官,非要面红耳赤,还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卢本中阔步而去,大声道:“闹什么呢?成何体统!”
这边刚静下来,前方一骑飞驰而来,红衣,黑甲——陛下的先行令官到了。
卫延殊从后侧方走上前来,与卢本中、杨凌等人在最前方站成一排。
皇帝跟着后军,速度没那么快。他到的时候,午时早就过了。日头斜照,桃红李白之中,于泉揭开帘子,他坐在车子里接受百官迎拜,不曾出来,就下令进城了。
陛下虽说不是桀骜暴虐刚愎自用的人,却也不是随时随地乐呵呵的人,所以郊迎的百官也并没有期待着他说什么贴心的话。于泉驾着车在前,他们就跟着,往回走。
杨凌刚跟文伯峻吵完架,此刻心情不好,骑着马慢吞吞的跟着,却不曾想自己的外甥来传话了——“舅舅,陛下有请。”
杨凌不敢耽误,立刻驱马上前,见皇帝一手掀开帘子,正等着他。见到他,赵洵就笑了起来,“太傅大人这副脸色,怕是又跟人吵起来了吧?”
杨凌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拱拱手道:“陛下明鉴。”
赵洵了然,“不用想朕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因为他说走就走,打了都察院的脸面,文伯峻气不顺,找他吵架了。
“陛下日理万机,也不必为这些小事挂心了,”杨凌打了一辈子的仗,知道在马背上星夜兼程的滋味,皇帝虽然不用亲自披挂上阵,但他心里的事情,比谁都多,双重压力,个中苦辛,不是一句“辛苦”可以盖得过的,“论吵架,老头子还没怕过谁呢。”
赵洵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大人老当益壮,朕知晓……对了,语儿他们这段时间可还好?”
赵洵一提起这个话题,杨凌原本气昂昂的气势忽然蔫了下去,他把头垂下来,请罪道:“这个……还请陛下恕罪……”
“怎么了?”赵洵脸色寻常,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陛下南下后,宫中……几乎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是老臣无能……”杨凌自贞和末年起就在京中静养,后来因为从龙之功领太傅一衔,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皇帝就把两个年幼的弟妹交给了他。
贞和皇帝因为各种变故,英年早逝,留下的孩子中,除了几个夭折的,就只有最年长的嫡长子赵洵,即当今圣上,以及一个贞和六年出生的,如今不到五岁的公主赵语和一个遗腹子如今还不足三岁的皇子赵深。
但是杨凌负责教的孩子中,除了已经能跟他反着来的公主和无论他说什么都一脸懵的皇子外,还有几位王爷的孩子,如西王赵景宁的三个孩子,平王赵景修的两个孩子。
几位王爷人在宫墙外,鞭长莫及。赵洵南下后,几个孩子没有管束,简直无法无天。
尤其是赵语,成天嚷嚷着要去南方找大哥,变着法儿的逃课。
当她一颠儿一颠儿的走到宫门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去。她就爬上宫墙,想着登高望远,她或许就能看见大哥了。
但无论她如何痴痴地望着,都只能看到一重又一重的宫门,远在重山外的大哥,她注定是看不见的。
有时候杨凌气冲冲的赶过去,看见坐在太监臂弯里远眺的公主和懵懵懂懂望着姐姐的皇子时,气就全消了。
他把公主抱在怀里,跟她一起看着城墙、远处、天边。
而其他王子郡主,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不乱才有鬼。
“不过该教的臣可一点没落下啊,就是……没素日里那般严苛了。”说完宫里的情况,杨凌还不忘记补充道。
赵洵淡然一笑,就把帘子放下了,几个字只来得及从帘缝里飘出来,“有劳太傅。”
先帝驾崩时,赵语还太小了,所以在她的记忆里,大哥就是父亲,父亲就是大哥。而赵深呢,他出生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是兄长,第一个抱他的男人,也是兄长……
当时……
赵洵坐在马车里,想着不过两三年前的事,总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三年前,风雨之夜,父皇突然驾崩。
那个时候,十四岁开始学习处理国政的他正在书房内看白天抱来的折子,父亲近身的侍卫忽然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说陛下不好了。
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怎么慌乱,扔了折子就冒雨赶过去。
千和殿,一片混乱。
宫女、内侍、侍卫、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他站在阶前,望着未央城灯火幽暗的千阶万殿,茫然,却又平静。
自从皇祖父归天后,八年风雨,他倒也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父皇待他极好,甚至为了他,在母后离世后,他便坚持不再立后,无论大臣们如何的苦口婆心软磨硬泡,一向从谏如流的父亲都没有松口。
只是,他终究是精力不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都要学会自己面对。
一夜风雨,终在黎明时分停了。群臣赶赴千和殿,为大行皇帝送行……十六岁的他是年登基,次年改元——晏平。
愿,河清海晏,四境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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