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南腔北调

　　江湾觉得自己可能要打一套咏春才能按捺住内心极度想要掀桌而起的狂躁。

　　“不是！女神您消消气！”
　　台上张云雷唱着大鼓，台下郭麒麟心里敲小鼓，他生怕这祖宗一个奋起现场就给人大侄女生吞活剥了，连忙劝道，“要我说啊！就是小姑娘家恶作剧，咱这可是过着节呢，我爸也来了，为啥来您也知道，大好的日子，您千万忍忍，怎么也得先过了这道！”
　　说着，郭麒麟心虚的瞟了一眼台上的张云雷，他刚敲完一个垫点，节板一打，又唱大西厢，刘派的。

　　江湾扯出一抹完全就是鬼片现场般的假笑，“放心，我要搞她，这会儿她早死八回了！”说着，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也不知道啪啦啪啦的发了些什么，那雷厉风行的指头尖差不多能把屏幕戳出洞来。
　　等她收起手机，明显情绪上已经得到了一些恢复。

　　“小舅妈！”郭麒麟缩着脖子眼巴巴的瞅着她，“我老舅不让我告诉你来着，要是...”
　　江湾摆了摆手，“没你的事！”
　　“得嘞！”

　　鼓息，满堂喝彩。
　　桂风骤起，吹落了一台明黄暗香。
　　鞠躬下台，张云雷一撩大褂坐到江湾身旁，“今儿倒净唱这莺莺红娘的！”
　　江湾抬手替他抚落了肩上的几点桂花，故作高姿，“我说小红娘，你这么高的个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把小姐我都比下去了，还要小姐我替你拍花。”
　　“小姐啊！改天您跟我回天津，我吃什么长大的您亲自尝尝就知道了！”张云雷抬了抬下巴，和她调侃。
　　“你俩是不是弄岔了。”郭麒麟隔着江湾拽了拽张云雷的肩袖说道，“我才是莺莺！”
　　“怎么哪都有你！”张云雷拍掉他的手，“去去去，郭莺莺，找你的陶阳去，别跟这儿碍眼！”
　　“嘿！”郭麒麟一脸的憋屈“我稀得跟这儿！过河拆桥的玩意儿！”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张云雷望了一眼郭麒麟离开的背影，他不是真有心撵他，他就怕这郭大碎嘴子哪腔搭不对，再给他把那事儿秃噜出去。“不过说真的，媳妇儿，以你家这老爷子的眼光，我这两段上眼不上眼！”
　　“我哪知道啊！”江湾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故意逗他，“我嗲嗲口味可是挑的很，上眼不上眼全摆在脸上，想知道一会儿你自己去瞧啊！”
　　张云雷闷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臭傻妞！真不人道，还搁这儿还嘿唬我！”

　　下一场唱越剧，有乐队上场，这俩人自然不能再占着人家的地盘，江湾被一通电话叫走，张云雷便回了该回的地方，只是郭麒麟却不在，不久有人上来添茶，张云雷道了声谢，抬头一看，“呦！”
　　林凌阖一屁股坐在原本属于郭麒麟的位置上，不客气的从果盘里拽下一颗葡萄，连皮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出几颗葡萄籽，冲张云雷伸出了大拇指，“啧！真的哥儿们，水土不服就服你了！唉你说，你是怎么把江小五那朵食人花给捋的服服帖帖的！”
　　“我说林老师，怎么着干起副业来啦！”张云雷端起茶盏，吹了口杯边的茶沫。
　　“别叫我老师，这不是瞧你孤单寂寞冷吗！”林凌阖伸了伸脖子，“别说，这圈子真小，还记得几年前我跟着我大舅去你师父家，那时候打死我也不信你能跟江小湾成了。”
　　不等张云雷接话，他继续说道，“唔...噗，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时候咱俩玩的还挺好，我跟你说过我有一朋友，发起飙来能把我扔房顶上去，再从房顶上给我踹下来的那个。”

　　张云雷抬了抬眉毛，没有搭腔。

　　“希望你一辈子不用体会到这道程序！” 他颇为感慨的拍了拍张云雷的肩膀，“我们小五脾气大是大点，还不讲理，打人还疼，但是个好姑娘，长得又水灵，当年追求她的人，连起来能绕江园一周半！”

　　张云雷面上表情有些凝滞，心说这人不是有病吧！这么刻意的离间他要听不出来不白混这么多年。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直戳要点。太诡异了，从他一进了江园，这种感觉一直若隐若现如影随形，一开始他总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了错觉，直到他听完林凌阖的这一席话，那种近乎于恐怖电影一般的诡异感让他愈发的不适。
　　“没什么意思，普通的闲聊就不行吗！”林凌阖笑笑说。
　　“闲聊？”张云雷重复了一遍，“你和江湾关系不错，她连围殴堵人都叫着你，说明她信任你，你却在这个时候搁我跟前儿拖她的后腿，你的目的就闲聊这么简单，骗鬼呐你！”
　　就这么简单粗暴的被拆穿，让林凌阖面上有些挂不住，他不自觉的往戏台子后方二楼的位置瞥了一眼，借着茶水压了压满腹的心虚。

　　张云雷神经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眼神间微小的举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瞧见一袭戏服的江湛走过二楼的回廊。
　　这马上上戏了，他上二楼干嘛去了！
　　张云雷心中疑惑。再一瞧，与他背道而驰的那个男人，看背影，赫然就是他和郭麒麟在院里吊嗓时撞见与文娡音同谋的那个男人，正把什么东西塞进上衣的口袋。

　　这什么状况！

　　江湛和这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了。
　　张云雷此时心中仿佛吞了只拖鞋一样膈应，今天这个日子，这样的情形下，种种的蛛丝马迹，都让他不得不往一个极其尴尬的局面去猜测。
　　“欸！林老师！”张云雷喊到，“别看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三哥指使你的吧！他是你上家？”
　　林凌阖:“放屁，他能指使的了我，要不是我姐...卧槽！！！”

　　“阿颖，搞定没有！”江湾猫着腰同南颖绰蹲在灌木丛里。
　　只见南颖绰点点头，四顾无人后，从背后拿出一个黑色不透明的塑料袋递给江湾，“活的，小心点。”
　　“知道了。”江湾接过，感受着困在袋子里的东西因为受惊而不断挣扎的力道，“什么货色？”
　　“个个膘肥体壮的，蚯.蚓！”阿颖说。
　　“蚯.蚓！？”
　　“学会知足亲爱的！”
　　“好好说话，下午回来我就想说，回了国还假美腔！”江湾嫌弃的说道。
　　阿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就知足吧！大晚上的我上哪儿给你拎条泥.鳅回来，你说像蛇就行，这玩意儿我看也挺像的，长条没腿儿，咱江园出品，个个手指头.粗。”
　　“服了你了，蚯.蚓就蚯.蚓吧！”江湾咧着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也嫌弃这东西恶心，十分谨慎的拿手指头勾着提手，生怕里边的玩意儿会一不小心给漏出来，“我拿着太显眼，你一会儿找个理由把她骗出来，找个僻静的地方，别她一叫再惊了里面的！”
　　“这我还能不知道！”阿颖接过袋子，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早就看那货不顺眼了，终于又到了我们姐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去去去，什么大显身手，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当众让她出丑是怕丢可以我们江园的名声！”江湾解释道。
　　阿颖摆摆手，“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再不回去戏就开唱了！”

　　张云雷心说果真如此，居然还真叫他给乍出来了，这样一来，事情就都串上了。
　　江湛此时已经在后台，江泫一身小生打扮打上场门进，一个亮相引得满堂喝彩。
　　“我说林老师，林公子，你是江湾这边的，还是江三哥那边的，取决于你自己，跟你姐啊别的什么不挨着，你受他们使唤的时候就没想想自己，想想你和江湾的交情，你亏心不亏心呐！”张云雷替他续了盏茶水，亲自递到他的面前，那循循善诱的口气，说的那叫一个贴呼人心。
　　只见林凌阖冷笑一声，“你真当我这么八婆这么怂，我堂堂我爹妈的儿子我姐的弟，就这么轻易的让人当枪使？”
　　“那你这这这...怎么回事！”张云雷听他这么说，不禁也有点蒙，也是，据他对林凌阖的了解，不说多刚但也不至于任人摆布使唤。
　　难不成江湛的手里拿着他的什么把柄？昨儿偷看那些个玩意儿让人逮着了不成！

　　“别琢磨了！”
　　林凌阖看着他那副脑容量过速加载的纠结表情，开口劝到，“就算给你琢磨透了，你也反抗不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表现，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顺着这条线老老实实走下去。”
　　“那不成！”张云雷未加思索的脱口而出，“那不成作秀了！不成！”
　　“刚说你心眼儿活，怎么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懂不懂。算了，我只能跟你说到这儿了，再多我可就成了通敌了，你自己掂量吧！我走了。”说着，林凌阖起身便走，顺走了果盘里最后一颗葡萄，留下一桌的葡萄籽。

　　洁癖患者张云雷嫌弃的挪了挪身子，又想起了林凌阖刚才说过的话。
　　‘反抗不了’
　　是一股让他无法反抗的力量在背后推动了这件事，江湛可能也只是其中一环。
　　张云雷有些心烦意乱，用后心想也知道了，能指使的动江湛这样的浪荡子那得是多大能耐的人物。再结合他们这次来的目的，虽未公开明说，这江家上上下下也大致都有所了解，这样一琢磨，他对事情大致的始末有了些猜测。

　　一甩水袖，江湛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台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德云社来的那小子望向他的那股子笑容里头藏着些不好的东西，戏谑又夹杂着些挑衅。
　　招他惹他了，江湛心里泛起了嘀咕，明面上，他俩之间总还算是互相过得去，背地里...还能真让他看出些什么不成。
　　不过先撇去这茬不说，这小子还算是有点门道，照他八叔的的安排，文娡音引路是要看这人的气度，江湾脾气拧巴爱使小性子，要是摊上个不懂得大度谦让，以后怕是没得消停。
　　再后来，故意向他泄露文娡音设计江湾出丑的消息，假如他扭头就把这事捅出去，基本上这人也就凉了，不过结果也还算看的过眼，虽说这里头多少有他二哥江衡的功劳，这也是他的造化。
　　接下来的第三次考验...他悄无声息的放眼全场，却不见林凌阖的身影。

　　二楼廊上，江老头总算是哄得了妻子。郭德纲暗自摇头，总觉得这江老头子一头苍苍的白发显得更加沧桑了，他不知道这江南的女人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温柔体贴，反正一点都不比北方娘们儿好哄就是了。

　　“让郭先生见笑了！”江老头扭过头了，冲他挤眉弄眼的说。
　　郭德纲也不好说些什么，便道，“这都是自家人，您不必见外！”
　　此话一出，江戍却突然咳嗽了一声，“郭先生这话说的太早，您意思虽说是撂下了，我们江园可没认下，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郭德纲略一沉吟，“江先生的意思郭某人自然明白，您手底下的孩子们也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脑子也灵路子也广，我看这台上唱的都没这台底下折腾的热闹。我家的孩子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一步一个脚印长起来的，脾性人品我最清楚，人心都是肉长得，您疼自家的孩子这无可厚非，理解。可凡事啊，他讲究个言而有信！”
　　说到这里，郭德纲便不再开口，只等着江戍的答复。
　　只是还未等江戍有所表达，江老头先开了腔。
　　“郭先生理解那便最好，咱家也不是龙潭虎穴，不会吃人，只是这底下的小孩子调皮，我们这些老东西哪里管的住。咱江园屹立百年，靠的可不是投机取巧和言而无信，这点郭先生尽管放心。”
　　郭德纲一拱手，“得！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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