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子

　　不远处的角楼上，宇文护正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原本无精打采的他，看到楼下的白衣少年，不禁眼前一亮。不过刚刚的那一幕，让他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掉。
　　“这是哪家的世子排场这么大。不吭声的时候看着倒像个人才，一说话居然这么荒唐。”宇文护淡漠的问道。
　　尹正低头回道：“这是杨忠的嫡长子杨坚，听说前几天把他老爹给气病了，今天带着大队人马就这么招摇过市。要是杨忠老头，看到今天这场面，恐怕又得气吐血了。”
　　宇文护怀疑道：“杨忠戎马一生，英勇威猛，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尹正解释道：“主上，杨忠老来得子，自然是很宝贝这个儿子。娇生惯养，偏袒宠爱了些，难免就会教子无方。”
　　“这小子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我看他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些出尘脱俗的气质，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轻薄浪荡的公子哥呢？”宇文护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年，若有所思。
　　尹正欣喜的回道：“主上，刚才那些人是属下派去试探杨坚的，应该不会有假。”
　　“杨忠这几年冒头很快，军功正盛，我们得小心提防着点。我让你打探杨府的消息，怎么样了？”宇文护严肃的问道。
　　“杨忠倒是挺安分的，立下汗马功劳未得升迁，也没听到他有什么怨言。不过他这个儿子和他可就不一样了。”
　　宇文护看了尹正一眼，心里有些好奇，语气却很平淡。“都有哪些不一样，说来听听。”
　　“听说这个杨坚从小在寺庙里长大，青灯古佛了好些年。两三年前才开始接触常人的生活，一下子就被外面花柳繁华的世界所诱惑。又加之这两年借着他老子的功勋步步高升，整个人就有些飘飘然了。杨忠一向勤俭节约，而杨府的花销却不小，估计都是被这小子给挥霍了。为此，杨忠可没少操心训斥。”
　　宇文护听着尹正的汇报，心情大爽，转念一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以杨忠那火爆脾气，碰到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居然也只是训斥几句。”
　　“倒是发过几次火，终究太过于溺爱他，最终也没舍得动手。”
　　“这倒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这小子搅的杨忠心神不安，对我们而言，却是挺省心的。以后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他这个宝贝儿子，早晚让那个老奸巨猾的服软。”

　　高门大户的府院内，一个面容姣好，端庄秀丽的少女正在练习才艺。陪同她一起的是府中颇有才气的四个丫鬟，司琴、司琪、知书、知画。如今颇具才名的伽蓝，正是在这四人的陪伴下，逐渐成就了今日的多才多艺。
　　院子里一群小丫鬟忙完了手中的事情，趁着主子们闲暇之时，偷偷的聚到一起津津有味的讨论外面的小道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杨家世子进京了，城内的贵妇和世家少女都发了疯一样挤到城门口去看他。”七巧故作深沉的说道。
　　丫鬟们闻言，惊呼起来：“真的吗？那杨世子到底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像神仙一样。”
　　七巧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得意的说道：“神仙哪有他好看，现在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队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他呢。”
　　“哎呀，我们真是命苦，怎么错过了这么美妙的场景？什么时候我们才有机会一睹杨世子的真容呀？”
　　“只要能见到他，我这个月的工钱都可以不要了。”
　　七巧白了一眼众人，正色道：“你们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七巧，我们都是一群丫鬟，就算杨世子常年呆在京城，也轮不到我们出去看他呀。就算有机会出去，那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他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七巧不耐烦的回道：“你们脑子秀了还是失忆了，忘了杨世子是什么人？忘了杨家和独孤家什么关系吗？”
　　“对呀，杨家和老爷是世交。听说老爷一早就看中了杨世子，想让他当独孤家的女婿。那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要是杨老爷同意结为姻亲，我们应该能经常见到他，说不定还能偶遇几次。”
　　“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大饱眼福了。”
　　丫鬟们谈论到杨世子，都变得兴奋不已，早就忘了压低声音，防止主子们听见。伽蓝离这群人最近，下人们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在耳朵里。原本抑郁不满的心，此时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凌云见姑娘心情好转，心里明白姑娘定是听了丫鬟们的评价，心里有了转变，趁机劝道：“姑娘，奴婢就说吧，杨世子自然是个不错的人，老爷才会愿意把您嫁给他，不会害您的。”
　　伽蓝刚准备回应，一个年龄不算太大的老婆子，突然冒了出来，插嘴道：“哎呀，好什么呀。凌云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个什么。姑娘，你可别听外面那几个小蹄子瞎说，男人啊，长得好有什么用，得有钱有势才行。老身是过来人，看男人不会错的。”
　　凌云抱怨道：“乳娘你大字不识一个，就别瞎出主意了。杨家位列郡公之位，杨老爷是首屈一指的大将军，难道还不够有权势。姑娘，您听听外面有多少关于杨世子的流言，就知道如今杨家有多么威风，多么受人关注。如果没权没势不受宠，谁愿意谈论他们呀。”
　　“杨老爷是厉害，可杨世子不比他呀。姑娘，外面现在传的沸沸扬扬，说那杨世子呀，就是个酒囊饭袋，败家子。除了花天酒地，混吃等死，什么都不会，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姑娘可不能要。”
　　伽蓝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惊慌的问道：“怎么可能，阿爹怎么会把我嫁给这样德性的男人？乳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乳娘激动的回道：“不会错的，他今天进城，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怎么会有错？这杨老爷老来得子，杨世子必然是从小娇生惯养，学不到什么本事。现在靠着杨老爷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可以后呢。姑娘要是跟了他，有的苦头吃。”
　　凌云不满的呵斥道；“乳娘你胡说什么呢？老爷看中的人会那么差，难道你比老爷还厉害？”
　　伽蓝心里一团乱麻，难受又苦闷。大声喝道：“好了，都别说了。区区一个郡公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我不嫁，要嫁就嫁一个英雄人物。”
　　乳娘瞅了凌云一眼，附和道：“就是啊姑娘。如今辅城郡公已经成了辅城王，像他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姑娘的花容月貌。那个什么杨世子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伽蓝一听就来气，愤恨的说道：“可是宇文邕那个混蛋，不但不搭理我，还摆着个臭脸给我脸色。我凭什么要小心翼翼的讨好他，还不落着好？”
　　乳娘原以为掌握了主子的心思，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顿时闭上嘴巴，不敢吭声。
　　凌云心疼的劝道：“姑娘，辅城王强硬，他不喜欢您，对您态度又不好，您还是别再把希望寄托在他那了。”
　　伽蓝不服气的回道：“谁稀罕他，等我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让他后悔去吧。他以为他是王爷就了不起了，我还是京城第一才女呢。他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
　　“对对对，喜欢姑娘的人一抓一大把。辅城王不是个东西，那杨世子也不是啥好人，姑娘都不用搭理。”乳娘连忙附和。
　　伽蓝忽然心里头一阵难受，垮下肩来，落寞又无助的眼神里还夹着一丝悲凉。“可是这么多追求者有什么用呢，没一个看上眼的。我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拒绝所有人的提亲吧。我的如意郎君到底在哪呀，为什么还不出来？”
　　房间里的众人，看着主子略显绝望的神情，皆默然无语，静静陪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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