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子

　　几番日月轮换，黑白交替，斗转星移。一些为非作歹的下层官吏，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中，莫名其妙的就被拉下马来。
　　有些甚至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多年来一直如此行事都风平浪静，为何突然被爆出来一次，就会因此丧命。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招数，甚至连出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败下阵来。
　　而他们依附的那些上级官员，对这样一些已经毫无用处又声名狼藉的下属，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的眷顾。这样一群人消失在滚滚红尘中，连一朵浪花都没有激起。
　　入夜之后，长安城渐渐陷入沉寂之中，唯独置身于花街柳巷的那些青楼妓馆，处处笙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贵公子，从容不迫的悄悄走进了二楼幽僻处的一间雅室内。屋子里落落姑娘盈盈而立，深情款款。
　　“杨世子的大恩大德，落落永世难忘，请受落落一拜。”话音未落，秦落落已经扑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杨坚快速张望了一下，赶紧扶起了地上的女子。“哎哎，你快起来。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在这欺负你呢。”
　　落落在杨坚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抬起头，脸上浮起一抹真诚的笑容：“杨世子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落落日后定会尽心尽力，誓死效忠世子。”
　　杨坚看了一眼落落，微笑着问道：“你之前没准备尽心尽力吗？”
　　秦落落见少年眼里并无怒意，心里明白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世子见谅，落落绝无此意，只是之前并不是十分信任。如今大仇得报，落落再无任何疑虑。”
　　杨坚表情淡然，依然微笑道：“可是，我只是帮你们解决了一些低层官员，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逍遥法外。”
　　“这已经足够了，落落这些年来结交了那么多达官贵人，比你官大，比你权势强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愿意关心我，也没有人真心帮助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只是逢场作戏的玩物而已。”
　　秦落落说到此处，神情不禁有些忧伤，眼里隐隐有些落寞之意。
　　杨坚内心泛起怜惜之情，脸上却依然一片淡漠，平静的问道：“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帮你们呀。你就这么看的起我。”
　　落落眼里有些颓然，面上的感激之色却无法隐藏。“我明白，虽然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可是你是真心实意的在做这些事情，并没有唬弄我。落落真的很感激……。”
　　杨坚一看眼前这女子的架势，不禁想起了吉叔带着那些乡民感谢自己和伽罗的场景，急忙伸手打断了落落的话语。
　　“哎，够了够了，我今天听到的感谢话太多了，你让我耳朵清净点。”杨坚说完，自己找了一处舒适的软椅坐了下来。
　　秦落落见状，也陪着杨坚坐了下来，一边熟练的倒着酒，一边好奇的问道：“杨世子难道还做了很多别的好事？”
　　杨坚接过落落手中的酒杯缓缓饮下，苦笑了一声，回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些害群之马得罪的人太多，我以前不知道。这段日子把他们干下去了才知道，很多贫苦人家都深受荼毒。这几天，老有人对我又跪又拜还硬塞东西，我都被他们的热情给吓跑了。”
　　秦落落嗤笑一声，打趣道：“世子果然是人见人爱，男女老少通吃啊。”
　　杨坚白了一眼秦落落，无奈的说道：“我这才刚缓过劲来，你就别取笑我了。”顿了顿，杨坚继续问道：“对了，我想问你件事，那天把你这屋子都快拆了那小丫头，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你说女扮男装那个？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她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么顽皮的？”秦落落说完好奇的盯着杨坚。
　　杨坚直视着落落的眼睛，疑惑的问道：“你不认识她？”
　　秦落落轻笑一声，柔柔说道：“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怎么会认识她这样的世家小姐呢，世子这话问的好奇怪。”
　　杨坚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很满意。这和他猜想的，甚至预期的结果都一样。现在至少能够确信，伽罗确实是无辜的，她从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只要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她是伽蓝的妹妹，伽罗。”杨坚若无其事的回道。
　　落落回想了一下，惊讶的问道：“伽蓝？独孤家的四小姐？”
　　杨坚一脸平静的回道：“是啊。”
　　“这两姐妹性子倒是很不一样。不过那个伽罗小妹妹对你倒是挺上心的，世子不妨好好珍惜她。”秦落落说完笑盈盈的看着杨坚。
　　杨坚被她这么看的心里有些发慌，低下头缓缓说道：“秦姑娘弄错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秦落落抿嘴一笑，发出银铃般清脆的轻笑声：“她的心上人就是你吧。小女孩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吃醋。不然，你以为她一个姑娘家，跑到青楼来做什么？”
　　杨坚有些窘迫，正色道：“我，我们不讨论这个了，说正事吧。”
　　杨坚和秦落落在青楼密谈的时候，尹正也在向宇文护汇报着这几天打探到的动向。宇文护端坐在书案前，神色冷淡，低头不语。
　　尹正低头，皱眉道：“主上，这段时日不知为何，我们这边频频有官员犯事落马？”
　　宇文护听后并无反应，只是淡淡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还是你查到这些事都有些关联之处？”
　　尹正恭顺的回道：“属下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不过细查之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些人被抓被杀的原因都各不相同，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关联。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官都不大，官声也不好。”
　　宇文护听着尹正的回复，依旧静如秋水。良久，方才淡淡回道：“既然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角色，死了也罢不用搭理。还有别的情况吗？”
　　尹正简洁的回道：“一切安稳，并无异常。”
　　“杨坚这段时间还去落落那吗？”
　　“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他忙着和独孤府的两位女公子打情骂俏呢。不过今晚，属下看他偷偷进了清乐坊。”
　　宇文护听到此处，终于露出一丝狡诘的笑容。“他干这种事确实挺机灵的啊，还知道弄些障眼法麻痹独孤信。要是这聪明劲用在正途上，恐怕还不那么好对付吧。”
　　尹正冷笑一声，悄声回道：“主上放心，这杨坚顽劣的性子已显，想要改可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以杨忠治军严明的手段，怎么会奈何不了他呢。”
　　“人家毕竟是亲父子，哪能把治军那一套，用来对付自己的宝贝儿子呢，你说是吧？”宇文护说完，看了尹正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尹正也回以一个深表赞同的微笑：“主上所言极是。”
　　宇文护收起笑容，徐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书房门口，望着那浓浓夜色，陷入忧思。“独孤信的寿诞快到了，就怕这些老家伙会利用此契机聚到一起密谋些什么。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敲打一下这群人。”
　　尹正有些难为的回禀道：“独孤信下面的党羽众多，中立观望的朝臣更是数不胜数，只怕我们没法全盘照应。”
　　“擒贼先擒王，我们得让独孤信自己断了这个念想。我知道独孤信不好对付，只是杨坚可是他的半个儿子，如果拿捏住他，相信独孤信也会投鼠忌器吧。”
　　尹正看了一眼，神色傲然的主子，有些捉摸不定。“主上的意思是，把杨坚偷偷抓过来？”
　　宇文护回过身，看着尹正，冷冷的回道：“尹正，天子脚下，别老想着打打杀杀。找几个和杨家不对付的老狐狸，让他们在早朝的时候不停的刁难欺凌杨坚，岂不是更合适点？独孤信那么聪明，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全他这个宝贝女婿了。”
　　“主上英明，看来这个杨坚还真是我们对付杨家和独孤家的法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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