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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再入中州
这几日心情烦闷,扶胥倒也没有再像往常一般赖在我的景川宫不走,每每待我入睡便离开了景川宫,而我与扶胥也始终没有说上话。
我细细想了许多,在我不在九重天的三百年,扶胥经历了什么?
扶胥说过,他是九重天上第一位三百岁便觉醒的神,那么他在我历劫轮回不久便觉醒了。
如今扶胥也有五百余岁,还有一个儿子。
我从未问过他关于枫儿的事,诚然枫儿不可能是我与他所生,这三百年我根本不在九重天之上。
我对扶胥根本一无所知,而我却下意识地依赖他、信任他。
我喜欢扶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刚回九重天之时,被他的美色所惊艳。
他一次次的捉弄、调戏于我。
他日日陪伴在我的身侧,让我习惯有他的生活。
他带我去凡间游玩。
……
对了,是庙会之时,他绘给我花灯!
扶胥与陪伴我轮回三世之人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那我爱的是扶胥,还是那陪我轮回三世之人?
我想不起那人的样貌了,可我记得我唤他“阿林”。
那“阿林”又是谁?
心情烦闷到连酒都不想喝了啊……
不如去轮回三世的凡间之地去转转吧。
轮回三百年,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中州之地。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昔日的苏将军府邸。
我的哥哥和父亲早就过世了。我的侄儿们也均是垂暮之年。
而我,连一丝与“阿林”有关的蛛丝马迹都找寻不到。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阿林”就像这空中的云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没曾想竟逛到了一个死胡同。
墙对面传来,“给老子打!”声音狠厉。
拳打脚踢的声响连隔墙都清晰入耳。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偏偏被打之人我正好相识。
我直接穿墙而过。
“住手!”
一伙人瞬间停了手。
为首的那人,面露凶光,恶狠狠地道:“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揍!”
“光天化日之下,一群人打一个怕是不合适吧。若是他欠你钱,我可以替他还。”
“哟,那正好。老子的婆娘看上他的手链了,向他买,这小子偏不肯。要么你买个一样的给我,要么就别拦着我揍他!”
“呵呵。”我轻笑。
他们愣住。
我低声喊道:“念珠,起来跟我走。”
念珠听到我喊他,便从地上起来,径直走向我。念珠虽然被拳打脚踢,可身上却无一处挂彩。
那些恶霸还想阻拦念珠。
“我劝你们不要阻拦他,他可不是凡人。”
那群恶霸不屑一顾,“还想装神弄鬼。”说罢,便伸出手去抓念珠的后衣领。
念珠突然转头朝着那恶霸现了自己半人半妖的原形,面露凶光,煞是狰狞。
那群恶霸被吓得屁滚尿流,边逃边喊着,“鬼啊!”
等那群恶霸逃远了,我才问念珠,究竟发生了什么。
念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恩人的病治好了吗?”
“嗯。”念珠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又道:“仙子,您的铃铛,过几日我会还给您的。”
“嗯,不急。”
他斟酌许久,才道:“仙子,您能驱除我身上的妖性吗?”
“那日你为了救他,不是说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仙子,您之前说我永远幻化不了人形,可我现在依旧可以。您那日那番话只是为了试探我。仙子,我知您心善。若是不能驱除,能压至也行,我不想我的妖性伤了他。”
当初救了他到底是对是错?是否不止人有贪念,连妖也是?或许连我自己都有贪念吧。
贪心地想要寻我所爱之人。
见我没说话,他便道:“对不起,是我强人所难了。”他的声音也失了力气。
“他知道吗?”
“他知道我不是凡人,但是他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半妖了。我不敢告诉他,害他历经生死大劫之人就是我。比起他怨我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更害怕的是他会怕我。”
“你有告诉过他,你的心意吗?”
“不曾。”
“比起你现在自怨自弃,不如试着告诉他,没准他会接受呢?虽然凡人生命短暂,可你们至少能在一起。”
“不能的。他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他的眸子暗了下去。
念珠成人之前没有性别的。
而他,已经是位男子了。
这下,换我沉默了,我没想到他的恩人竟也是位男子。
我不晓得如何安慰他。
我以为自己的情爱之事已经有些艰难了,却不曾想还有更难的。
我正欲说话之际,却听见一位古道仙风的道士,御剑而来,剑指念珠,喊道:“妖孽,受死!”
我抬手化去了那道士的剑气。
那道士非但没有生气,声音里反倒带了一丝惊喜,“小师妹!”
在凡间那三百年的记忆甚是模糊了,但是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喜欢穿大红色的袍子,做坏事还总想着拖我下水,让我一刻不得安生。
“你是……罗欢?”
罗欢直接落在了我的身旁。“小师妹,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说来话长,我原是九重天上的小仙,来凡间历劫的。”
“原来如此。”
“罗欢,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四处游历,听得有人说这附近有妖怪,便想着来惩恶扬善了。”
我解释道,“这是……”我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念珠的名字。
念珠答道:“我叫方晴。”
我接道,“方晴是我朋友。不是那为非作歹的妖怪。方才那些跑出去的人想抢东西,是被我赶跑的。”
罗欢颔首,“原来……”
罗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男子打断,“阿晴!”
我循声看去,竟是一衣衫褴褛的凡人男子在唤方晴。那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许是出汗的缘故,发丝杂乱地粘在脸上,看不清模样。他的脖子上挂着玉玲珑的铃铛,我便知他就是方晴的恩人。
可当那凡人踉踉跄跄跑至跟前之时,早就没了方晴的身影。
男子扯着我的长袖,“你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忍去看他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
男子一下失了力道,呆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伸手去扶他,“早点回家吧,莫让你的家人担心。”
“家人?我早就没有家人了。我以为我还有方晴,可如今他也丢下我走了……”
我看着男子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
却是罗欢说,“我可以帮你。”
男子的眼睛有了光华,像是沙漠之人寻到了水源。
“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他是……我的家人!”
“如果只是家人的话,你就不必寻他了,他自己会回来的吧。”
“不,不是的。”
罗欢又道:“不是什么?”
我看男子的情绪有些失控,便拦了罗欢,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罗欢却让我在原地等他,他会处理好的。然后便带着男子一并消失了。
我知罗欢没有恶意,便随他去了。
罗欢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酒楼里吃饭。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在我的身旁,唤着店小二再加一副碗筷。
“小师妹啊!我不是让你原地等我吗?”
“我又没答应你。”
“行行行,我的错。”
罗欢夹起一片青菜叶子放入口中,“小师妹,一会儿跟我一起回云水涧吧。”
“云水涧?那是什么地方?”
“小师妹,你忘了?那是我们一起修行的地方啊!”
“我对凡间轮回时的记忆甚是模糊……”
罗欢抱着我的胳膊,突然抹起了眼泪。
“你怎么了?又想做什么?”
“小师妹,我太感动了,你忘了一切,却还记得我。”
我一手撑在他脑门上,“离我远点!”
“好好好,我走远点,小师妹你和我一起回云水涧吧!”
“不去。”
“对了,小师妹,你找到阿林了吗?”
我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他知道多少,许久才道,“你知道阿林?”
“对啊。他不就是东凌上神嘛!”罗欢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扶胥吗?
我起身离开,听得罗欢喊我,“小师妹,等等我呀,我们一起走呀。”
“我回九重天了。”
“啊?你不去云水涧了吗?”
“不去。”
本以为下凡能让心情好些呢,却不曾想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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