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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拒绝
入夜，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狐狸。有一位青衫似海的人佯装要剥我的皮，却从猎户手中救下了我。他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修炼化形。他待我极好，可我总是惹他生气。就算他生气，他也每日会给我准备好吃的。
他说等我修炼能脱离妖道，便带我去游历人间，去看遍大荒九州的奇景异事。他说过，他要带我去放风筝。
梦中他轻声唤我阿榆。
梦中人就是方才遇到的那个人。
可是梦里的他，眼眸如浩瀚星海。
我有些后悔，方才在路上没将小桔灯给他。若他有一盏灯，那么旁人定不会撞上他了吧……
我睁开了眼，发现方才都是梦。
可是，后悔却是真的。
如今才半夜，可我却睡不着了。梦里小狐狸入睡前，臭道士总会在一盏小桔灯下给小狐狸讲故事的。
想着想着，我的心里却有些难过。
转而我又释然。既然臭道士找不到小狐狸，那我便做一个臭道士给小狐狸讲故事的梦吧。
这样，臭道士就能找到小狐狸了。
第二日醒来，竟然是罗欢端了早点来我的前厅。
“竹心，来吃早点吧。”
“嗯。”
他夹了一块小菜给我，“多吃点。”
“罗欢，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嗯。不用。”
“哦。”我低头扒饭。
“一会儿我带你出去玩，顺便去锦绣坊试试我们的礼服吧。”
我看他眉带笑意，我的手僵了一下，一块肉从筷子上滚落在桌边。
“罗欢。我吃饱了。”
“才吃这么点？真的饱了？”
“嗯。”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那好吧。”罗欢一挥手，下人把饭菜都撤了下去。
“罗欢，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我们的婚事，能不能缓缓？”
罗欢骤然变了脸色，刷的站了起来，“什么？”
我跟着站了起来，“过去的事情，我想不起来。我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这样成亲太草率了……”
不知罗大娘何时站在了门口，她道：“竹心啊，你现在可不能反悔！当初阿欢为了娶你连皇帝赐婚都推了，没当上状元，成了榜眼，他可这都是为了你啊！”
我眉头紧蹙，一时没了言语。
罗大娘急得跺脚，“而且，你们下月十五要成亲的喜帖早就发出去了！各位达官贵人早就收到了，若是你现在反悔，岂不是叫别人看阿欢的笑话！”
罗欢拦着，“娘，别说了。”
“竹心啊，阿欢对你好的真的没话说。这几日你天天逛夜市，莫不是你外头有人了？”
“罗大娘，不是那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阿欢成亲？难道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娘，你莫要说了，竹心不是那样的人。”
罗欢带着他娘在门口聊了一会儿才进屋。
“竹心，我是真的喜欢你。”
“……”
“你可能不记得了。从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你早就在我的心里了，我不求白头偕老，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
见我不说话，他又过来拉我的手，我急忙将手抽回，退了一步。
他神色一僵。
“竹心，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我只是梦到一个人。”我又想起那位青衫似海，风华绝代的臭道士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诧异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怕你在遇上我之前就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臭道士会是小狐狸的心悦之人吗？
“竹心，竹心。”
我不知道罗欢唤了我几声，我有些尴尬。“抱歉。”
“竹心，再给我几日，若你真的讨厌我，那我便延迟我们的婚期，好吗？”
“嗯。”
罗欢脸上终于有了喜色，“那我们说定了。”
“嗯。”
“竹心，今日我难得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好吗？”
“我……”其实我不是很想和他一起出去。
未等我说完，他便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罢，我便被他拉着出了府。
他带我去了缪城最大的胭脂铺，可我提不起劲儿来。他看我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便转而带我去了锦绣坊，可我对服饰本就无所谓，更何况他带我来这就是想试新婚礼服，我就更恼了。他见我面色不佳，又带我去了首饰铺。可我对这些金银首饰真的没感觉。他以为寻常女子喜欢的莫不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要么就是金银首饰。
可是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竹心，逛了这么久累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嗯。”
他点了一些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山珍海味。将鱼肉剔了刺放在我的碗内，虾肉也是他亲手剥好给我的。
我将这些肉夹给他，想叫他自己吃，莫要剥了。
可他却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笑着对我说：“心儿吃，我不饿。”
口中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吃过饭后回去的路上，我和他说：“罗欢，我想我们不合适。”
他愣了一下，“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是那些闺阁小姐，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也莫浪费心思来讨好我了……”
“今日是我不好，带你来了你不喜欢的地方，下次我一定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罗欢，我真的不喜欢你。”
他呆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竹心，你说过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也说过，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过一生，那人若是我，你也愿意将就。”
“对不起。罗欢，对不起！”
“竹心……”
“可是我不想选，我想一个人过。我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很过分，但是我不想害你一生。”
“竹心……你要去哪里？”他上来拉住我的手。
我挣脱开他，“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跑了出去，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路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树。
正在这时一道阴风袭来，我想都没想竟然躲了过去。我来不及惊奇自己轻轻一跃竟然上了树，就看到树下一个灰色道服的道士朝我叫嚣。
“快下来。免去你皮肉之苦。”
“你是谁？”
“哼，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那小子打伤。趁我还没动怒，速速束手就擒。”
我还来不及反应，灰衣道士就飞上来抓住了我。
只听远处传来，“余道长，快放开她！”
我循声望去，竟是罗欢。
“放开？哼，你这小子倒也有趣。还想娶一个狐狸精。”
“那是我的事。你当初答应过，不再伤害她的。”
那老道一探我的灵犀，“果然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费尽心思封印了这狐狸的记忆和法力，让她与你一同相处。你到现在都没能让她爱上你！”
“道长，你……”
“怎么？着急了？怕她记恨你？呵呵，真当老道心善？本道不过是想要这狐狸的心脏。本以为等这小狐狸爱上你，就能挖走她的心脏了，却不曾想你这般没用！”
罗欢气得大喊，“你……你这妖道！”
“哼，愚蠢。还不滚开？等着受死吗？”
“我不会让开，除非你放了她！”
妖道丝毫不留情面地一掌拍了过去。罗欢的血溅了妖道一身，可他倒地之后依旧死死地用手抱住妖道的脚。
“我……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妖道用脚踹他。一下，两下，越来越重，罗欢被妖道甩在了一旁，可却又爬向妖道，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我大喊道：“松手啊！罗欢！你不要命了！”
“我……不能……”
地上越来越红，那是罗欢的血……
我心中怒意更盛，不能放过这个妖道！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竟然一掌拍向妖道，挣脱了出来，可自己伤了肺腑，血从嘴角流下。昔日的记忆悉数涌上脑海，可我来不及回想。
“小狐狸不要命了？竟然用你那微薄的修为冲开封印！”
我冲过去查看罗欢的伤势，他伤得太重了……
“罗欢，罗欢，你醒醒。”
他睁开眼看我，“竹心，我喜欢你。”
我没办法回应他。
“我原先就不求白头偕老，因为我知道我的寿命太短了。我原以为你能陪我一世的，可是现在想来好像是我妄想了……”
“别说了。罗欢，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我好起来，你能陪我一世吗？”
我没有说话。
他突然笑了，“我就知道。能死在你怀里也好。这样，你不会那么快就忘记我了吧……”
他咳了几声，又呕出血来。
“罗欢！”
而那妖道却像是在看戏一般。
“啧啧，果然最是无情仙家人。他都为你而死了，你还没长出心脏来。我可真是替这个凡人不值啊！”
我满目猩红，“住嘴！”
“怎么？凭你那点微末的修为也想杀我？”
我放下罗欢，伸手抚了他的眼。他闭上了双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看着自己逐渐妖化，指甲不断的变得狭长，露出尖利的獠牙，身上附满了绒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成了人狐的模样。
我俯下身，四肢着地，长长的指甲因着力道，在泥土之中掐出一道道长印子。我犹如饿狼一般猛地扑向妖道，哪怕是同归于尽！我也要为罗欢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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