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

　　春娘今年十八岁，长得甚是妩媚，胸大腰细，走起路来可谓是人未到胸先至。

　　鹿鸣跟着司马烬进海棠苑时，一眼就见到身着一身轻红锦绣襦裙的女子站着院中嗅花，夏日里玫瑰开得正艳，院中大红色，粉红，粉黄玫瑰各种了数株，春娘站在花前真真是人比花娇艳。
　　跟着她的小丫头惊见大君进来，赶紧扯扯她主子的衣角，低声道：“主子，大君过来了。”

　　春娘如蝴蝶翩翩，转过身来笑着行了福礼道：“好生难得，大君记得来探望妾身，不如进来喝杯茶？”
　　“嗯。”司马烬一甩袖进了院中。

　　鹿鸣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这海棠苑她早就听说却是第一次来，丫鬟们私下曾说起大君最早纳得妾侍便是这位了，且时隔许久，还在府中保持着稳稳当当的位置，大君隔上一阵子就回去瞧瞧她，春秋新衣也不曾忘记赏赐过去。

　　春娘身边的小丫头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大君来春娘房中喝茶，没个把时辰不会出来，姐姐枯站着想必甚是辛苦，不如跟我去茶房稍坐片刻，咱们吃个小点心喝口热茶慢慢等。”
　　鹿鸣见她如此热情，喜道：“如此多谢妹妹，不知妹妹如此称呼，今年多大了？”

　　“我叫春柳，春娘房中有四个丫头皆以春为名，除了我之外，还有春红，春绿和春花。”
　　小丫头道：“听说姐姐大君身边的红人，往后姐姐可要关照妹妹一二啊！”

　　鹿鸣有些懵，弄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红人。
　　她与小丫头春柳坐在茶房喝茶，两人互通了几句，发现老家居然住得很近，这天聊得顿时热乎起来。
　　鹿鸣与春柳肩并肩坐着，低声问道：“妹妹家里人呢？你是如此来的府上？”

　　春柳被问道伤心事，哽咽一声道：“原是同姐姐一样，一家人一起逃难来的洛阳城，哪知后来在街头遇见兵士，我同他们失散了，只是不幸中的大幸，我被大君的管家买入府中，如今总算是吃喝不愁，春娘待我们几个也算温和。”
　　鹿鸣探手过去搂住她，宽慰道：“你莫要伤心，过些日子指不定就和家人团圆了，老天总不能次次都叫我们伤心难过，好日子都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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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我看你快活的很，寡人还不曾吃上糕饼喝上热茶，你倒在这里吃吃喝喝闲话家常起来，你心里头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冷冰冰，如寒冬西北风刮过。
　　鹿鸣被大君的声音吓到，恍恍惚惚转过头去，唬得站起身道：“大君，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想我在里头待多久，三天三夜？”
　　司马烬拂袖，面色甚是难看地说：“走了，回去了！”

　　鹿鸣弄不清楚这位大爷为何又不高兴了，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想：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自称寡人，虽说如今王爷都自称寡人了，可在她面前还是头一遭，看来他很生气啊！可是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啊？

　　司马烬回了院中，叫了书墨往前院处理事宜。

　　鹿鸣空闲下来，到厨房中找胡婶撒娇。
　　也不知为何，她与自己亲娘不能说的话，在胡婶这里却很容易开口，可能胡婶为人比较通达，而宋氏不光懦弱怕事做人还有些稀里糊涂。

　　胡婶正在煎饼，一个饼子两片面黏连在一起，中间夹上热乎乎的碎肉，再撒上些葱花吃起来咸淡正好不知多美。

　　见鹿鸣过来，随手就递过去一张道：“来得真好，拿着趁热吃。这大君的府里头吃食上着实不亏待下人，这是昨儿个给大君做肘子薄片剩下的，剩着也是剩着，正好咱们弄些吃了。”

　　大君院中的厨房里有六个人，除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大厨，其余的人都是打杂的。
　　那大厨是宫里的老人，年纪也不小了，却没有家眷，待厨房里头的人甚是温和，见她们吃吃喝喝，只站在一旁笑着端起一杯热茶喝。

　　胡婶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饼子，问鹿鸣：“大君出门了？”

　　鹿鸣摇头：“带着书墨去前院处理事情去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大君整天喜怒无常，这不刚去了春娘的院中，没多久就憋气出来了。”

　　大厨姓曹，听闻后有些惊讶地道：“这却有些怪了，春娘按说也是宫里出来的最守规矩，性子也温温和和的，没道理惹怒大君啊？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鹿鸣好奇道。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眼下形势有些吃紧了，听说城外打得厉害，羌胡人趁此之际也踏足中原，手上有些余钱的主子都怕在这乱世里混不下去，好多人都在准备着往南边去。不知大君是什么想头。”
　　曹老头说着，眉头紧紧皱起。

　　“我那当家的最近私底下和金管事天天说这些，鹿鸣她爹也是，他们这些男人们凑在一起都在说，要赶紧想办法了。我看他们慌得很，只有鹿鸣她爹稳着点，总说大君会带着我们走，莫要胡乱慌张起来。”
　　胡婶凑过来说。

　　曹老头点头，“也是，大君也不是第一回遇见这种事情，不过往常都是喊上一阵子事情就过去了，且那时先帝也在世，如今这世道就不好说了。不光是他们，现在咱们府里随便走到哪里，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鹿鸣呆道：“怎么我没见过？”
　　“傻孩子。”胡婶笑道：“你整日跟在大君后面，谁会当着郎主的面说这些，脑子坏了不成。”

　　几人闲聊几句，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鹿鸣见日头毒辣，搬了一张小凳在阴凉处坐着，一手支额打起瞌睡来，正睡得迷糊，忽听有人叫她：“鹿鸣，鹿鸣！”

　　遂睁开眼一瞧，见楚玉站在她面前，夏日炎炎，他依旧一身清凉，见她醒来笑问道：“大君呢，哪去了？”
　　“在前院呢！”鹿鸣站起来，“我这就去叫他！”

　　楚玉摇头：“许是有事在忙，莫要叨扰了他，我也没什么急事，无非过来喝口茶，不如你去端上来？端茶具就好，我可随心泡来。”

　　鹿鸣低头见他带着一个小娃娃，七八岁的样子，小脸嫩白，此刻正好奇地盯着她瞧。
　　鹿鸣嘻嘻一笑，摸了把小脸，道：“等着，姐姐给你拿好吃的去！”

　　鹿鸣片刻后回来，见那小孩站在墙角边，楚玉盘腿坐在四方塌上，双手交叉袍袖垂落。
　　他的眼神穿过墙壁仿佛在望着远方，冷漠而孤傲。

　　屋内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压抑，鹿鸣一脚踏进去心中忐忑，国师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她一个小丫头，没钱没身份，哪有人会将她如何……

　　楚玉见她同手同脚地走到茶案边，僵硬地把茶壶搁上去煮热，心中微微有些好笑地道：“你怎么怕起我来了，天下人皆说我国色天香，怎么在你眼中我形如鬼魅？”

　　冰冷毫无温度的语调令人心头发毛，但鹿鸣可不敢这么说。

　　她摆好茶台，朝着那小孩招招手，柔和地笑道：“你在哪里罚站吗？姐姐给你拿了糕饼和果子，过来用一些。”

　　“他就是在罚站。”楚玉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从前的太子，眼下无人放在心上的幼帝，在宫里头天天被他亲生母亲辱骂，出得宫来随时有可能被我诛杀！”

　　他说着从袖笼中滑出一把匕首来，刀鞘华美，刀身寒凉锋利，望之便知是一把利器。

　　鹿鸣吓得倒退几步，结结巴巴地道：“国，国师，你莫要吓我，我……我……”

　　“如何？”楚玉冷笑一声，“国破家何在，这没用的玩意儿在这里徒然碍人眼目。”

　　“国师对寡人的帝位有意？没关系，寡人让给你便是了，东边的东海王，西边的楚王，还有在洛阳城外杀个不停的那几个叔叔，皆想要亮儿这位置，我娘说了，那些都是蠢货，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他顿了顿用那稚嫩的嗓音接着道：“国师不同，亮儿甚喜，你若爱这位置拿去便是了！”

　　楚玉笑出声来，指着司马亮对鹿鸣说：“你看看这蠢人，叫我作何感想才好。”
　　“拿着！”他一把把匕首丢进鹿鸣的怀中，冷道：“杀了这傻子，我不想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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