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

　　司马烬把鹿鸣家活下来的人都带进了汝南王府。在鹿鸣的请求下，院中剩下活着的胡伯也跟了进来。所有人被一起安置在下人房，只有鹿鸣跟着司马烬回了后院。

　　鹿鸣惊魂未定，进了院中既没有给司马烬倒茶更提不上道谢，倒好似是个行尸走肉般。

　　司马烬心下叹息，不忍责备于她。他只是提醒道：“眼下本王这里可没别的丫鬟侍候，你还不去端茶倒水来，傻愣愣地站着做什么？”

　　鹿鸣心头一惊，想起今日算承他大恩还未道谢。
　　她跪了下来，低声道：“我替我娘和妹妹谢谢您！今日之祸事，只怕与我处事不妥有关，那日倘若我与赵王虚以委蛇，他可能就不会发疯。又或者我在爹面前把话说死了，今日带着全家人都进了王府都不至于如此，此事全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说的眼睛红红的，有一泡泪含在眼中，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司马烬的手举起又放下，他很想走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鹿鸣此时此刻的模样，叫他看了心疼不已。
　　最终他抬抬手虚扶了一把道：“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赵王虽是我堂兄，可行事叫人心寒，他不仁我不义。”
　　“只一点。”他又道：“最近这段时间莫要出府去，安心在府中待着，你爹娘我会交代王管家安排个轻松的活计，我若不在府中，你也可去探望一二。”

　　鹿鸣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是，若在府，就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自从黛色她们不在，院里就有些空落落的，王管家不知是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迟迟的没送别的丫鬟进来。
　　侍候司马烬就尽数落在鹿鸣身上。

　　第二日一早，司马烬就出府去了。
　　鹿鸣见四下无人拘束着她，估摸着司马烬应该不会马上回府，悄悄走去院子另一边去找胡婶。
　　胡婶见她走近，立刻上前两步低声问道：“昨儿我听后门的大爷说了，大君带了好些人进府，安置在下人房中，其中有你爹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她的口气，竟是不知道胡伯也进府了。

　　鹿鸣轻轻扯她衣角，低声道：“胡伯也在府中，和我爹娘他们在一起，趁这会子郎主不在家，咱们赶紧去瞧瞧。”
　　“……他们都受伤了。”

　　闻此，胡婶大惊失色：“怎么就受伤了？前日我方才出去见过我家那口子，瞧着好的很啊！这是惹了什么祸端？其他人呢？都还好吗？”
　　鹿鸣也不知道要如何同她解释，遂道：“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再说，回头郎主回来了就走不开了。”
　　胡婶一听也是，两人急急往前院走。

　　下人房虽说在府中，却是从前院开了一角门出去，那里有两排整整齐齐的矮房，给府中携家带口的家仆住，鹿鸣爹娘带着小兔分了一间屋，离角门不远。
　　胡伯就在隔壁。
　　胡婶心中焦急，顾不上看鹿鸣爹娘一眼，直接进了隔壁房间。

　　宋氏和小兔头并头躺在榻上，屋里头生着火炉十分暖和。张德良靠着床榻坐在地上，他的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被褥，想来短时间内都要睡着这里了。
　　见鹿鸣进来，他拍拍身边的被褥示意她过来坐。
　　“胡家嫂子跟你一起过来的吧？这事搁在胡伯身上算是受了咱们牵连，他现在还病着，我一天两边跑地照顾着，眼下他还没来得及问我什么，这要问起来，我真不知该怎么说。要说仇家，这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个无妄之灾。”

　　鹿鸣摸索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出来递给她爹：“咱们家应该一穷二白了吧，那绢帛交给娘只怕尽数被鲜血染了，洗都洗不干净，以后也花不了。我身边还有些铜板，你拿着防身。”
　　张德良这才想起藏在床板底下的铜板来。
　　他压低声音和鹿鸣说了，道：“这会子恐怕顾不上回去拿了，你娘和小兔好生生的活着已是大幸，我想找王管家求个情，出去将你奶和弟弟安葬了。”
　　“那帮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时只怕也不会回来，我想现在就去，老娘和你弟弟暴尸荒野，想来令人心碎。”张德良说着又有些哽咽了，道：“不如你在这里陪着你娘和小兔，我去去就回？！”

　　虽有些担心，鹿鸣却还是点头道：“此事乃是人之常情，爹不如也别找王管家求情了，尽快将奶和弟弟落土为安！你小心些快去快回，大君回来见不到我只怕又要发脾气。”
　　张德良不再多说，急急出门而去。

　　张德良一去半天，到了午间，胡婶过来叫鹿鸣一起去大厨房拿饭食。回来的路上渐渐四下无人，胡婶再三试探问其究竟，鹿鸣实在扛不住就把当日遇见赵王的事情招了。
　　她毕竟年轻，说得有些混乱，翻来覆去也没讲到重点。
　　好在胡婶敏锐，很快就听出要紧的地方来，她拉着鹿鸣的手走进胡伯所在的房间，压低嗓子道：“这事只怕没完，从前我便听说洛阳城中两位爷，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位早晚得撕破脸，如今咱们算是在汝南王羽翼之下，你万万莫要被赵王骗了！”

　　“嗯。我爹也这样说。”鹿鸣道：“这都半日过去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胡婶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鹿鸣便回屋照顾宋氏和小兔吃饭。

　　宋氏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她的伤势不算太重，腿上被划开了一刀，缝上几针用金疮药包扎着。小兔的伤在手臂上，此刻真如受惊的小兔，缩在屋角瑟瑟发抖。
　　宋氏一边给小兔喂饭，一边焦灼地问：“你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外头这么危险，他怎么还没回？”
　　鹿鸣本就焦虑，宋氏在耳边翻来覆去颠颠倒倒就是这两句，弄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正急着，门口传来“邦邦”两声敲门，随后王管家的声音传了过来：“鹿鸣，你在里面吗？门房来报大君回来了，我听说你在里头快跟我回去侍候，慢些见不到人，只怕又该生气了。”

　　鹿鸣看了宋氏一眼，只得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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