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

　　鹿鸣根本没把赵王的威胁当回事。
　　她刚吃饱身上还很有力气，使劲推了一把就从他身边擦过飞快地跑了！

　　她这一跑，赵王傻了眼，就连外头站着的芸娘也有点不知所措，这姑娘胆子有点大，这是完全没把赵王放在眼里！？不过僵了片刻，芸娘提起裙角也脚步飞快的往前走，待在这里给赵王看见了，岂不是要被当成出气包，不行，不行，她可没那么傻。

　　于是乎，鹿鸣在前，芸娘在后，两人速度跑出了院子。

　　鹿鸣渐渐慢下了脚步，她在想现在要往哪里跑，重新回去找黛色她们，还是直接到前厅去找大君，或者干脆出府算了？
　　正迟疑着，后面传来了喊声：“哎，我说等等，你等等我！”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在喊她，鹿鸣还是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往回看，只见芸娘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就说：“你胆子可真大，连赵王也敢推，不过没事我喜欢你这样的，走，我带你去找你们大君。”

　　鹿鸣一边跟她走，一边问：“刚才你是存心把我带过去的吧？既然你是帮你家大君做事，为何又来帮我？如此岂不是自找麻烦？”

　　芸娘笑道：“你傻啊，谁说我帮你了，我就陪你走到前面那个门口，那里人多你顺着刚才来得那条道找回去就是了，当着你家大君的面，赵王绝不敢做些什么的。我跟你说妹妹并非我存心想害你，我们大君那里我也是没办法，往后你我若还有机会见面，记得我并非心存恶意就好。”

　　鹿鸣应了，在小道边与芸娘道别，独自走回大厅，一路走来仆人们低眉敛目都不曾看她一眼，就这么一直走到那里，她在门边站定了没有贸贸然进去，心里想着等会黛色她们过来。

　　里边很安静。
　　她独自在门口站了不过一息。
　　司马烬从里面走了出来，抬脚跨出门槛，微微偏过头来看她，道：“走了，回府。”

　　鹿鸣顿了顿，小小声地道：“黛色姐姐她们还没过来，要不要等一下？”
　　司马烬瞪她一眼，一言不发就往外面走，她只得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鹿鸣这是第一次坐上了司马烬马车的车厢里头，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羊毛毡，黑漆雕刻着游龙戏凤的案子，案子上放着一把青铜的茶壶并几块被主人冷落的糕饼。
　　马车夫见主子上来，不敢多问一扬马鞭，马车就稳稳地往前跑。

　　鹿鸣盘腿坐在一个角落里，她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却听得他道：“再过十几日就过年了，过完年你是不是就十三岁了。我依稀记得你是大年初一的生辰，比我大上一日却是整整一年，说起来你我的生辰都快到了。”

　　鹿鸣惊呆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大君如何得知，我从未与人说起自己的生辰。”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须臾，司马烬道：“这梨花白委实有些厉害，我恐怕是有些醉了，你过来给我倒茶喝。”

　　鹿鸣带着几分惶惶不安的心情，挪啊挪到他身边倒了半盅茶递到他手边。
　　他却是不动，抬眼看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水汪汪仿佛在等着她送到嘴边……

　　鹿鸣一颗心不知怎的跳快了几分，随后就把茶盅递到了他嘴边。
　　司马烬唇色发白，就着喝了几口，皱眉嫌弃道：“凉了……本就心凉，此茶一喝凉上加凉，你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侍候我了？从前我倒是不曾注意到。”
　　说着，他一手支额，阖上眼帘。

　　鹿鸣有心想辩解几句，奈何空有心却没胆。

　　马车明明就很平稳，司马烬却缓缓地倒向一边。
　　鹿鸣凑近了，听见他一上一下平稳的呼吸声，看起来是喝醉后睡着了。

　　她大胆凑近看他，睫毛长长地盖住眼帘，眼底有些青，平常看起来整日板着脸的人，此时此刻竟有几分稚嫩的感觉，就像是隔壁邻家的哥哥。
　　只是，比起赵文赵武，他浑身有种清贵之气，好看许多。

　　她呆呆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听他薄唇微启道了一句：“鹿鸣，你莫要走，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须臾，撕裂般又喊了一句：“我待你一片真心，为何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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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看来不能当真，这明明就是胡话连篇啊，我信了你的邪！哪来的真心，说什么辜负，人家又没抢你糖包。”
　　“你这么瞎说，外面赶马车的大哥要是听见了，还以为我干什么了呢！”鹿鸣喃喃道，恨不得随手踢他一脚。

　　好在，司马烬陷入沉睡，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马车就到了汝南王府的门口，一群仆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他抬到了离大门口不远的清雅小居。
　　司马烬的乳母姜软迎了上来，叫人把司马烬送到里间塌上，细心地盖上了锦被。
　　怕吵着司马烬安睡，仆人们迅速地散开了。

　　姜软拉着鹿鸣问道：“今日大君是去哪了？你可知他一直都在用药，怎能喝得如此酩酊大醉？你们四个丫头，我听说你是最近才到他身边的，黛色和绿烟呢？怎么也不劝着点？”

　　鹿鸣不知道怎么说，一来大君吃药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二来即使知道了，黛色和绿烟也劝不住他啊！

　　姜软看她几分眼色，有些明白了，轻叹一声道：“也是我糊涂了，他哪是听劝的性子，从前他还听我几分，如今连我也嫌烦了，其他人就更不必说，想来你是不知道他正在用药了？”

　　“嗯！”鹿鸣这才说道：“大君哪里不好？我日常瞧着他还算正常，就是用饭有些挑剔，吃得不多。”
　　她说着孩子气地耸耸鼻子道：“一个大男人还没我吃得多，每次桌上琳琅满目的放满菜肴，却只用那么一点点就撤了，瞧着我甚是揪心。”

　　姜软睨她一眼心道：你只怕是为了这些菜肴揪心，哪是为了大君。

　　她有些狐疑地看了鹿鸣一眼，又问：“怎么就你回来了，其他三个丫头呢？我听王管家说你们是一起出门的。”

　　这问题就更不好解释了。
　　鹿鸣有些担忧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眼下她的脚丫子还妥妥的装在旧鹿皮靴子里，要是实话实说，王府这位人人尊重的大君乳母会不会打她？
　　是不是可以一言不合撒腿就跑？

　　想了一会儿，鹿鸣决定放弃了。
　　她就不是会撒谎的人，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圆过去，再说了，她也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撒谎呢？
　　顶多就是被说不懂规矩，乱走乱跑，不守在大君的身边。

　　思及此，老老实实地把来龙去脉和姜软说了。

　　姜软越听越觉得奇怪，想了想又重复地问了一遍：“你是说，赵王的妾侍带你去了一个幽静之处，随后赵王威胁你，叫你把大君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你没答应他跑了？还是那个妾侍给你带的路？此事很是蹊跷啊！”

　　鹿鸣点头：“是啊，姜妈妈说这个赵王脑子是不是不太好，我又不在他府上吃喝，凭什么听他的话反水大君啊！我就算年纪小，也不可能傻到这个程度。”

　　“不，不不。”姜软道：“我是觉得那个妾侍不太寻常。还有，如此一来，黛色和绿烟她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鹿鸣一时傻了，喃喃道：“我叫大君等等了，但他不知是不是已经喝醉了，挥手就让马车夫回府。我拦不住啊！”

　　姜软的眼神柔了，她轻拍鹿鸣的手背道：“这不能怪你，天下哪有主子等仆人的道理，我只怕她们几个心志不坚定，叫赵王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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