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仁王]欺诈师的乐园

　　10 琉璃
　　“请进。”

　　一个漂亮异常的男孩子坐在轮椅上面，被推了进来。
　　深蓝色微卷的头发，褐色流转的眼眸，还有一丝抑郁的气息凝结在他的眉头。幸村精市在看到病房里面躺着的小仓裕子的时候，微微楞了一下。

　　“小涧！这个病人能帮我安排一下病房吗？”
　　护士小姐被召唤，她将幸村精市推到了小仓裕子的床前，随后急急地合上了门赶了过去。

　　被误推到了小仓裕子的床前的幸村精市，表情一点都不显示出困扰。

　　这个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透露着一股出尘气息的少年，对着小仓裕子微微点头，显得游刃有余，一点都不尴尬。

　　“你是…仁王班里的小仓裕子吧。”少年微笑着朝他开口。

　　小仓裕子盯着幸村精市的脸略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想起来他的名字，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隔壁A班的确是有这样一个，传闻中，像是神之子一样的网球部部长。
　　后来，生病住院。

　　小仓裕子也冲他一颔首，开始观察起他的表情。

　　这个少年的情绪，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到。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水，明明看起来清可见底，里面却是藏有险恶礁石。
　　就好像是从水面上看浅海里面，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明明看着水蓝清浅，看着这些小鱼缤纷可爱，其实礁石里面深藏着暗流，足以将人致命。

　　“您是来看真田同学的。”小仓裕子望向隔壁床，“上午的时候，网球部的成员来探望真田同学，顺道陪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幸村精市看了一眼隔壁整理干净的床位，莞尔一笑。一点都显示不出懊恼的神色。
　　“这样吗。真可惜，错过了。”

　　“他们去探望过您的病房了，似乎当时您不在。”小仓裕子略有所思的补充道。

　　“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幸村精市坐在轮椅上，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仓裕子，回答得礼貌而温和。

　　还是没有从幸村精市脸上，察觉到一系列情绪波动的小仓裕子，在心中对这个少年，起了点兴趣。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少年。

　　她展示了平时最有亲和力的笑容。
　　“您是…网球部的部长对吗？”

　　“我叫做幸村精市，目前在这里的病房住院。”少年回应了小仓裕子的笑容，“我在三年A班，是仁王同学的部长。”

　　“啊，您就是幸村同学！我经常听到我们班级的同学提到您呢。”小仓裕子掩了一下嘴，“她们都觉得您非常的优秀。”

　　撒谎。你根本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小仓。
　　幸村精市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女，心如明镜。

　　明明是从同一所小学毕业，幸村精市对这个女孩印象很深。这主要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琉璃一直都非常敬佩这个小仓裕子。

　　按照琉璃的话来说，就是“怎么会有这么纯粹的女孩子存在。”
　　如果说不经世事的白纸会显得做作，那么这样对于世界本身存在着怀疑感、只以一种近乎灰色的姿态，面对情感的人，只会让人觉得惊叹。

　　幸村精市看着这个少女。
　　小仓裕子从小学到现在的变化，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即便是形貌不发生一点变化，但是整个人周身，纯粹的冷漠已经消解。
　　留下来的只是一种与面部紧密贴合的，极具亲和力的——

　　假象。

　　幸村精市突然接收到了一丝共鸣的意味。
　　和琉璃那种心思细腻，与他人的看法过渡在意的敏感不同，小仓裕子似乎更加极端。

　　幸村精市看着小仓裕子桌上的两本诗集想到，小仓同学从来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的人。她一定是有着极端信念的人。

　　但是，她却习惯于给自己盖上一层保护色，就好像是这样对着别人微笑——毫不费力。实际上，对于她来说，能够捕捉到别人的情绪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好玩罢了吧。

　　幸村精市很清楚，她先告诉自己，部员们来看真田，只是好奇于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吧。
　　从自己进来的一开始，小仓裕子就表现出了一种，扭曲的好奇。

　　幸村精市表情不变，依旧是一副闲庭信步的王者的姿态。
　　他已经在几分钟内，将小仓裕子的性格剖析大半。

　　小仓裕子半坐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幸村，突然生出一种熟悉感。
　　仔细在大脑里面搜索着，可其实，她根本连小学班里，有过谁都完全不知道。因为那一段时间，光顾着观察外面世界的人了。

　　一小段的沉默。
　　却没有一丝尴尬。

　　两个人只是相视而笑，反倒是像多久不见面的老朋友的样子。

　　“你还记得琉璃吗？”

　　小仓裕子听到了这个名字，有些怔住。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名字，只想起来一片云蒸霞蔚的天空，闪着玫瑰色。

　　幸村精市了然的表情，他宽慰道：“很可能你见过她，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吧。”

　　“是在天台——”小仓裕子只记得国一的时候，一年A班，自杀的副校长的次女，是叫藤原琉璃。

　　幸村精市微微点了一下头，转头看向窗口。
　　小仓裕子看到这个少年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

　　说不清楚什么样子的情绪。
　　似乎只有三分悲伤，七分是一种怀念。

　　似乎对于藤原琉璃的死亡，他更加多的，并不是常人那样的悲痛，反倒是一种，这大概就是她最好的归宿的味道。

　　不，不是这样。
　　这种情感不应该出现在外面的人身上。

　　这种情绪大概就像是，对于死亡的一种接纳。
　　这个少年并不是在怀念少女，而是在对于自己的死亡，呈现出的一种同化。好像他已经不存在了——

　　死亡与我们并没有关系。
　　死亡存在的时候，我们就不存在了。

　　小仓裕子突然想起来。
　　“后天是，藤原琉璃的祭日吧。”

　　窗外云彩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了一类讳莫的紫色调上。
　　窗外的晚霞打在幸村精市的脸上，为这个精致的男孩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幸村精市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整个人染上了一层悲剧色调。

　　小仓裕子看到这样的景象，突然想起了流星街。
　　想起了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垃圾绵延不断，看到远处的光，就好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流星街生人口中，外面的是世界，大概是充满着食物、有着非常非常多，新鲜得像是刚刚制造的、完整的垃圾吧。
　　这大概就是，一个流星街生人对于外面的世界，最美好的想象了吧。

　　因为这个世界都应该是以一番被抛弃的姿态存在。每个生人都觉得自己存在的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被死亡裹挟着的，被匮乏笼罩着的。
　　从来没有人想过，只有我们是不同的。

　　只有那里是充满着最扭曲的灵魂的存在地——

　　“小仓同学，能帮我一个忙吗？”幸村精市突然开口道。

　　“嗯？”小仓裕子随着幸村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一片灰红色的云彩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灰蓝色短发的姑娘，拥有一双琉璃色的眼睛。

　　“我想请你，帮我在天台上放一袋金平糖。”幸村精市回过头看小仓裕子。

　　梦幻般的云彩在他的身后，都只是他的布景而已。
　　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这一片天空的所有者，漂亮得不像是凡人一样的存在，本身就藏匿着一丝残忍的味道。

　　“在琉璃的祭日那天。”

　　“我知道了。”
　　小仓裕子颔首，坐在病房的阴影处的她，只看到像是希望一样的，幸村精市的存在。

　　小仓裕子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似乎这个异常漂亮的幸村，今天来到她的病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想起一个，明明已经被逐渐忘记的人。

　　是不是，他可能根本不知道真田弦一郎住在哪里。
　　他只是想要来让我想起，藤原琉璃的存在。

　　*

　　幸村精市走后，小仓裕子一个人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自己缠了两层绷带，活动了一下手臂。

　　就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地回家。

　　有些暗淡的神奈川街头，幸村精市看着那个回家的少女。
　　晚霞倏忽即逝，只留下明明灭灭的一片星辰海洋。

　　一个人的少女走在路上，从背后就能看出来她自身有的绝对的自信。
　　幸村精市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着刚刚告诉了他事件经过的仁王的号码。他若有所思。

　　如果，长尾堪十郎一开始遇见的就是小仓裕子。
　　那么琉璃会不会现在还活着呢。

　　幸村精市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恐慌，连带着他连日来的紧张情绪一起袭来，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在那个冷清得好像，没有人可以活下去的房间里面，感到冰冷。

　　冰冷得像是小学时候，第一次见到小仓裕子的时候。
　　对于外界事物很敏慧的他，就感受到了，来自一个扭曲的灵魂的悲鸣。

　　明明看起来这么沉寂的人，怎么有着，让人想哭的灵魂的颜色呢。

　　他突然想起来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众星之上，神祗审判。
　　如同吾等审问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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