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仁王]欺诈师的乐园

　　1 惊厥

　　盛夏。蝉鸣聒噪。

　　仁王雅治，立海大网球队正选。他正坐在休息座上喝着他的饮料。
　　这是他们关东大赛之后的一场训练，因为幸村精市生病住院，真田家中临时有事，整个网球部就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丸井文太懒洋洋地吹着泡泡，看着切原赤也在和网球部成员练手，柳莲二站在一旁记录数据，柳生比吕士因为执行风纪委员的任务所以还没有到网球场。

　　虽然场内冷清，但是却还阻止不了后援团的少女们，围着网球场的呐喊声。

　　仁王顶着盛夏的一头烈日，看着切原耍着普通网球部成员玩，只觉得无趣。毕竟他的比吕士还要过一会才能来啊。一想到比吕士，仁王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这时候，突发变故，一只网球突然高高地抛起。
　　一般来说，只有大过力的球才会引起这么高的抛物线，球高过了铁丝网，往球场另一边的草坪射过去。这个意外的发球，引起了仁王的注意，他鬼使神差得抬头，追随那个球的轨迹。

　　另一边草坪种了苗圃和很多树，视野非常不好，加上还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在这个时候非常冷清，只见到零星几个学生。荧黄色的网球，直直地射向了一个在树下看书的女同学。

　　说是在看书，她却也非常不专心，因为当仁王顺势看向树下的时候，她正好抬起了头看向仁王的方向。仁王同她的距离非常近，几乎就在仁王十米处的身后。从仁王的角度，甚至都能看清那本书的封面的样子。

　　仁王随着球看到了小仓裕子，而小仓裕子目光绞在了那颗小小的，飞速驶来的网球上。网球险险擦过小仓裕子的脸，然后落在脚边，她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

　　【面对意外非常平常的反应。】

　　她瞧了瞧网球场，顺势了然所发生的。
　　黑色的小仓裕子就将球捡了起来，从铁丝网的底下的缝隙中将网球塞回了球场，然后拿起书，换了树的另一边，继续低下头看她的书。

　　【明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小仓裕子，仁王同班的那个黑发黑眼、总是默默无言的女同学，却给仁王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仁王想起在班上，和他一样坐在窗边的小仓同学，似乎就是一个固定的形象，成绩非常优异 、温文有礼，经常帮老师收作业，不是很喜欢说话，以致于仁王自己还没有和她说过超过十句话，而且多半都是关于国文作业。明明只是一个很内敛的普通优等生，却总让他感觉怪怪的。

　　欺诈师仁王，现在更加确定那种微妙的违和感的确是来自这个坐在自己前面的小仓同学了。

　　【这大概是一种直觉。】

　　模仿一个人的神貌固然困难，然而模仿一个人的行为习惯、形态才是最困难的地方。极为擅长模仿的仁王，本身也是一个对人的情感性格把握极细腻的人。他敏锐的感觉给了他奇怪的定论，说不出任何的不合适，但是就像是少了一个夸口的齿轮。

　　因为，小仓裕子本身就是那种安静的静物素描，待人和善有礼，与人交往又拿捏着精确的尺度。班上绝大多数人都对于小仓裕子抱有着相当的好感。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仁王想。这种感觉在看到那颗网球射向小仓裕子的时候，意外的强烈。就好像是完整的句子被人删去了一个字，虽然你能顺利的理解本来的涵义，但是却会有异样。

　　仁王回顾了一遍当时那颗球，是怎样划过一道弧度，来到少女的脚下的。可是一切都是这样意外的发生，一切又都是这样的平凡无奇。只有这个人似乎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种好奇就像是毒液一样，进入仁王的脑海。万能的欺诈师突然感到好奇。十四岁年纪的少女为着喜欢的男孩而烦恼，为着漂亮的打扮而着迷。可是，小仓裕子与这些东西无关。

　　她是个有秘密的人，这个人的秘密一定超过了别人的认知，所以她才会选择去保守这个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已经漏出了一点蛛丝马迹等着他去发现。

　　就在仁王暗中观察树下的小仓裕子时，刚刚换上运动服的柳生追寻仁王的视线方向，看到了隔壁班级的小仓同学，他推了推眼镜，快步走向网球场。

　　“比吕士，你怎么才来。”仁王拎起网球拍，站起来跃跃欲试。

　　“因为真田拜托我来汇报这周风纪委员的检查记录，所以就稍微耽搁了。”柳生推了眼睛，从地上拿起了一颗网球，“今天果然大家都很忙啊。所以你才这么闲。”

　　“做过热身了吧，我们来两下。”仁王见到了自己搭档，立马将刚刚的疑惑抛之脑后，他站起来的时候，引起了场外后援团的一阵欢呼。

　　仁王见势，笑着回头看场外的后援团，冲着她们眨了几下眼睛。这又引起一阵骚动。

　　柳生对仁王的轻佻表示习惯，他边走向场地，边拉伸手臂的肌肉，问道：“我没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吗？”

　　“啊，只是有个部员将球打到外面去了。”仁王挥了两下拍子，跳跃活动着。眼睛只看着场内的部员，也不看树下的小仓裕子了。

　　“开始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

　　因为部长和副部齐齐缺席，部员都显得松散无序。基本训练以后，军师柳莲二就将士气不足的部员都放回了家。仁王鼓励了几句部员，然后拍了拍留下收拾网球场的坂田任二。

　　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就算是打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体力充沛。仁王勾搭着柳生的肩，和他并排走出网球场。这个时候，他回头就看到了还坐在树下的小仓裕子。

　　夏天的太阳可以让你清晰看到，丁达尔效应使树枝缝隙间投落的光斑。身穿夏季校服短裙的小仓裕子静静地坐在树下，脸部只留下一个侧影，看不出她的神情，只被阳光镀出了温柔的感觉。

　　空气中悬浮的细小尘埃似乎能够在她安静的周角围绕一圈，将她整个人与世隔绝开来。充斥在身周莹莹的，似乎是一种携着与她本身给人形象不符的漠然。

　　仁王瞧见着这样宁静过了头的景象，又回想起刚才生出的违和感。但是此刻，看着阳光下的小仓裕子，却只透出了一股薄凉的味道。

　　明明生在大好的阳光下，看着一本或许很有趣的小说，然后身边人来人往的舞象之年的少年少女，交织出本该是色彩鲜明的水粉画。但是此时此刻，仁王只觉得这幅画黑白分明。小仓裕子像是一颗楔子，因为她本身太过于死寂，因此隔开了这个缤纷的夏天。

　　仁王为自己的想法一惊。这简直太过于诡谲。他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身边的柳生觉察出端倪。

　　面对这位敏感过于常人的搭档，仁王不想让他对小仓裕子的好奇传达到柳生身上，藉由他沉敏多思的性格，一定会刨根到底。这对于小仓同学肯定会是一个困扰。

　　*

　　仁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拎起网球包和柳生一同走出校门。

　　他离开的时候，树下已经没有了小仓同学的身影。他和柳生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右转的第三个路口分开。

　　仁王挥手和柳生道别，然后走进路口。柳生没有立马转身，反而站在原地，思考今天仁王对于小仓同学过度的关注，他口中念着“小仓裕子”的名字，望着仁王离开的方向，停顿许久。

　　*

　　仁王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了小仓的眼睛。

　　小仓同学的黑发黑眼一直给人一种美得很纯粹的感觉，纯粹却不单纯。她没有和任何男生有过比较亲密的关系，也没有打扮自己的喜好。但是班级同学都对她有好感，即便她看起来让人很难接近。

　　仁王回忆起来有一次，柳莲二和柳生比吕士打赌，下一次考试谁能考上年级首列就要透露给对方最重要的一个秘密。那一次赌局没有赢家，因为两人并列第二，赫然在榜首的正是小仓裕子。

　　那个时候文太皱着眉头说，这个女孩子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想接近她。

　　文太一直有着超直觉，尤其是他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小动物碰到了自己的异类，本能得想要排斥她。

　　一想到那个荧黄色的网球，仁王没有丝毫睡意。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高高的抛物线，跨过了铁丝网，射向树下。黑头发的少女抬着黑色的眼睛盯着那颗网球，直到砸到了脚边。少女站起来，绿色封面的书被放在草坪上，被风翻开。少女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黄色的网球，抬起眼睛看到了仁王，但是却不和他的目光相交。她将球塞回球场，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原来的地方，安静看书。

　　然后仁王抬起了头，看到天是灰色的。

　　难以形容的灰色，就好像是本该有的希望被湮没、被压抑、被剥夺。

　　灰蒙蒙的一片又一片，连起来到了世界的另一端。根本分不清地平线与天空的交接，因为一切都是灰色的。

　　远处的垃圾此起彼伏，更远处还是垃圾堆起的小山丘，偶尔能看到攒动的人头饥肠辘辘地寻找着新鲜的垃圾，新鲜的尸体。而怪异的是，仁王站在那里不觉得恐惧，只觉得熟捻。

　　他寻找着落脚点，走在垃圾的缝隙之间，感到饥饿。垃圾深处的角落里，会有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一个人缩在角落，他们从来不靠近，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似乎他只是一块活动的肉块。

　　仁王一阵胆寒。

　　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就像是每个醒来的课间，阳光乍好，睡眼惺忪的仁王看到坐在前面的那个姑娘，黑色的长发搭在肩上，与世间恍惚隔了一层罩子。

　　灰色的天空下，那个黑色的小仓同学与周身都融为了一体。

　　仁王快步走到她的背后，呼唤她小仓同学。那个黑色的姑娘转过身，眼睛无神，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看着他就好像是一件死物，她手上那把匕首折射了灰色的太阳光，晃了仁王的眼。

　　仁王惊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没有被捅出窟窿。后背一片冷汗，仁王雅治，立海大网球部欺诈师，连鬼都能骗过的人，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然后这个奇怪的梦，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环视四周黑漆漆的房间，确认自己还好好的在家中。

　　倏地，困意汹涌而来，仁王重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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