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一生

　　“小真……”轻飘飘的一句呼唤，似乎消弭于风中。

　　抬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点缀这几朵白色的云，风将鬓发拂到耳后，低头所见是一片绿色的草地。空旷的地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头呆在那里——你就在此长眠。

　　“看起来，我最大的那个愿望，也无法实现了呢。”我轻声呢喃，好像在谁耳边轻语，“小真。”

　　我坐下来，在你面前不需要形象。

　　看着刚刚亲手为你戴上的混色百日草花环，我露出浅浅一笑。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哦，好看吗？”

　　没有照片，唯有一个名字和一段日期。

　　享年24岁，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真过分呢。”我说，“怎么不再坚持一下呢？”

　　说好的，要带伴手礼回来给我呢？

　　说好的，要把旅行的照片一张张给我分享呢？

　　说好的，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共同举行一场世纪婚礼呢？

　　你失约了啊。

　　你不是最讨厌违反约定的人吗？

　　你成为自己最讨厌的存在了哦。

　　我回忆起曾经跟你说过的故事。

　　关于我在未来的故事。

　　唯你并未涉足的故事。

　　【你在比赛的时候和山本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呗？】

　　“小真也会好奇这种事吗？”

　　【人人都有八卦之心的好吧？我又不是神仙，能够洞察一切。】

　　“其实是这样的啦……最初大概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吧。”

　　刚到未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懵的。原本正坐在露天的饮品店喝着饮料玩着手机，身边突然变换的场景吓了我一跳，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视野中突然出现红色的什么，可能是所谓的生物本能让我汗毛直竖，加上本来陌生的环境的影响，我的心脏狂跳。

　　一声轰然巨响之后，烟雾环绕，挡在我前方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握着一把武/士刀，似乎是替我抵挡了什么，然后退了一步靠近我，侧头问道：“你没事吧？”

　　他的神情严肃，我看见他的下巴上有一道伤痕，棕色的眼略显深沉。我摇了摇头说没事，他扫了我全身像是在查看我有没有受伤，但是并没有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的意思，确认我确实没事之后他把头转了回去，继续警惕着前方。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我意识到现在「这个地方」大概发生了什么严峻的事情，我立马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烟雾消散的前方。

　　我没有随意走动，我不是傻子，眼前事态危急，眼前这个男人正在保护我，离他太远我可能要凉——至少我在那一刻想起曾经和小真讨论过如果遇到危险的事情要怎么办，虽然不知道那时我们是怎么引入的这个话题，但是好歹现在好像能派上用场。

　　内心虽然惊慌，我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尽管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回去一定要去和小真吐苦水！

　　我安静地呆在他身后，刚刚没怎么注意，但是现在仔细一看，黑色的短发，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脸也很像，虽然似乎成熟许多……

　　“你是……”我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望，“山本君吗？”

　　闻言男人的头稍微转了一点，微微一颔首：“是我。”

　　那一刻，我竟诡异地感觉心安下来。大概是因为遇到了熟人吧。

　　我看着他解决了莫名其妙攻击我们的人，那蓝色和红色的火炎让我感觉世界变得有些魔幻。

　　我并未发表对他打架的意见，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被握住了手腕。

　　“优美，跟我来。”

　　温热而有力的手带着我走，我下意识跟着他。

　　“这里是十年后。”他边走边说。

　　我愣：“啊？”

　　他向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我遇到的事情。来到未来真是令我匪夷所思，山本信誓旦旦地说过5分钟我就会回去，结果5分钟之后我们两眼相顾无言。

　　对于这个情况，他面色有些不好，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优美，现在的「这个未来」有些不好，很危险，但是你相信我、相信我们，我会保护你。”

　　“你…们？”我承认，我的重点可能有些奇怪。

　　言语间，山本带我来到一个地方，我看着他操作，跟着进到地下——似乎是一个保护场所。

　　然后我见到了沢田和狱寺——「我那个时代」的同学。

　　“我们。”山本回应了我的话。

　　接下来，我又陆续见到了许多熟人，甚至是十年前的山本也过来了。一开始，我们被“蒙在鼓里”——该怎么说呢，或许那些事情我们确实不应该知道。沢田他们会出去，而女孩子们留在了「基地」。

　　虽然有笹川君陪着我们，但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就像小真说的那样，世界有时候会出现「违和感」这样的东西。

　　我很想念小真，但是又庆幸小真不在这里。

　　你不该在这里，我也期望你不会过来。

　　说实话，那段日子有些煎熬。心理上的压力，会形成对身体的负担。

　　我看见他们完整地出去，又会负伤回来，我和山本的接触就是那时候增多的。我替他包扎伤口，他总是笑嘻嘻的，脸上丝毫未见痛苦，也没有像十年后的山本那样在我面前露出什么沉重的表情。

　　我不是什么沉默寡言的性格，所以总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交流，他也会顺着回应，大概对转移伤痛有点用处。

　　虽然有时候话题很怪，按照小真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的对话会互相牛头不对马嘴——应该是这个形容吧，但是我们总能体会到对方的意思而且接下去交流。

　　是挺奇妙的。

　　和笹川君不同，山本是另一个类型。

　　相处着相处着，我觉得我有些喜欢他。感情总是来得很奇妙，像在那次祭典，我看出来笹川君对小真的意思，其实我也并没有多失落。对于笹川君，那叫做“追星的感觉”，我很清楚的。

　　但是山本的话，似乎离我更近、我们相处更自然融洽的感觉。我不会形容，但是小真的话，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再后来，我还在苦撑，小春先顶不住了。我理解她。

　　我去找沢田谈话，然后沢田对我和小春讲出了「真相」。

　　Mafia，听起来跟玩儿似的，但是不得不信。

　　至少他愿意告诉我们，他不再隐瞒我们。

　　我那时陷入迷茫和沉闷之中，多希望能见你，我想跟你说话——因为你总令我安心。

　　我偶遇了山本——也可能并不是偶遇，我们又谈了谈，交流了好久，这次并不是牛头不对马嘴，他说得比较多，我在听着，心情沉闷的时候我也不太想说话，如果是你，肯定会这样总结：自闭了，不想说。

　　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直待在基地，不然真的自闭抑郁了。

　　我们有去过一次十年后自己的家。我还见到小花，也……终于得知你的死讯。

　　原来十年后你已经不在。

　　中途有一段回去的时光，见到你时我真的想当场哭出来，但是忍住了。

　　因为这样你就算看出不对也不会问我。

　　你总是这样宽容。

　　“小真。”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

　　“我们会一直都是好朋友的。”

　　“优美。”我回头，他站在不远处等我，线条分明的脸与刚刚的回忆重合，只是少了下巴的那道疤痕。

　　「未来」还是改变了一点，但是却没有阻止你的离开。

　　“走吧。”

　　我摸了摸左手中指的戒指，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亲手制作的花环，终于迈开步子伸出右手牵上同样中指带着相同戒指的大手。

　　“我和阿武先回去了。” 我停下开口，微微侧过头，嘴角上扬起来，语气有些轻快，好像你就站在面前，“下次再来跟你说哦，小真。”

　　——————————

　　我拿起混色的百日菊，

　　编起一个漂亮的花环。

　　想象着戴在你的头上，

　　想象着你展现的笑颜。

　　从前那璀璨的阳光下，

　　你的眼明亮而又温暖。

　　我知道你将去往天堂，

　　因为你是人间的天使。

　　少了一对新郎和新娘，

　　我们的婚礼确有遗憾。

　　我希望你在那看着我，

　　我会持续我们的诺言。

　　甚至未见你最后一面，

　　但你是我永远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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