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猪记录

　　这墩子娘有多抠门，全村的人都知道。
　　遇上谁家办红白喜事，村里来收份子钱，他家人一准说他家人少要比别人家少出几文。
　　可到了吃酒席的时候，他们一家齐上阵，连吃带拿，衣服塞得鼓鼓的才肯回来。
　　有一次，硬是把别人席上的凳子也给顺回来了，被人家一通好骂。
　　谁要想不开，去墩子家串门，水都不给你喝一碗，更别说吃食了。
　　可今天墩子娘失心疯了，这么大方，大家也顾不上怼石头娘了，一个个笑着问墩子娘：“哟，嫂子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我看那包红薯干可不少，要不也给我们分点。”
　　墩子娘的马脸立即拉长了，“孩子吃的东西，你们也好意思要，就不怕吃多了烂嘴。”
　　村妇们玩笑说：“那是不怕的，只怕你舍不得分我们。”
　　“分就分呗，有多大的事。”墩子娘说得大方，一人给分了一小块，牙缝都塞不上。
　　不过她那样小气的人，能给她们发点吃食，简直见鬼一般了。
　　几个妇人说说闹闹的，墩子娘也没忘记，真把那一包红薯干分了大半给白茱茱。
　　她可能也知道，自己今天有点不正常，早早地就收了盆子，回去了。
　　她洗衣服不像石头娘那般精细 ，山里人遇上不爱干净的，一身衣服能穿到过年。
　　石头娘来得早，这会儿衣服也洗完了，正收了东西要回去。
　　村长家三媳妇梅花叫住了她，“嫂子，我爹去镇上了，得过几日回。”
　　“哦，好。”石头娘说着，像是怕她再多说一样，牵着白茱茱回去了。
　　梅花旁边的妇人小声说：“你管她这事做什么，她自己都要饿死了，还要捡这些孩子。回回你给她搭线，让村长找人家收养，她谢你一句没有？”
　　梅花笑了笑，看了一眼那女娃的背影，小声说了句，“这次这娃儿长得倒是漂亮，可以找个好人家。”
　　“唉，你这丫头真心善。”妇人不吝啬地亏着她。
　　毕竟是村长家的媳妇，一般妇人自然是要巴结的。
　　这个梅花家里是镇上的富户，她爹是杀猪卖肉的屠夫，人面广，听说还和县太爷一起喝过酒，这样人家的闺女嫁到乡下，也算下嫁了。
　　村里人也没见过什么市面，都觉得梅花这样的，就算大小姐了。
　　石头娘也没见过什么市面，但她和梅花打过两次交道，知道这女人不是善茬。
　　“茱茱，你以后别一个人出门，谁叫你也别跟着走，听到了吗？”她有些担心这孩子，梅花怕是盯上她了。
　　“嗯。”白茱茱很乖地听着，她扬着小脑袋，抓了一把红薯干，伸着小短手递给她，“姨姨，吃！”
　　石头娘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说：“姨姨不吃，你吃。”
　　她有些失望，低头说：“那我留给石头哥哥，石头哥哥什么时候回啊？”
　　嗯，她饿了，吃这些食物根本吃不饱，她要吸点灵力。
　　“他得下午才回呢，怎么，你想他了？”石头娘笑着打趣她。
　　“嗯！”小狐狸哪懂那么多，点点小脑袋就应了，她可想他那纯净好吃的灵力了。
　　石头娘不由又陷入深思，她瞧着这小女娃怕真是和她儿子有缘分，老天把她送到眼前了，要送走怕是会招祸。
　　可他们家里的情况，两母子都不知如何糊口，再加一张口，这日子要怎么过。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眉头一皱起来，许久都没平下去。
　　白茱茱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感觉到压力。
　　她娘亲把她丢下山前，也总是皱着眉头，这让她有了危机感，她才找到能吃饱饭的地方，不能再被抛弃了。
　　可她又不会做什么，年纪又小，什么也不懂。
　　她想不出别的办法，唯有表现出自己有用，她就想方设法地帮石头娘干活。
　　趁着石头娘在地里喝水休息的时候，小小的她居然拿着比她高了大半截的锄头把子，要挖地。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挖到脚，我来，这不是你干的活。”
　　“我可以！”白茱茱倔强地扬地小包子脸说着，那么一点小小个子，不知道怎么就把锄头拿稳了。
　　等石头娘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锄头下去，还真给刨了个坑出来。
　　虽然人是小小的一点，但干出的活，也还是个活儿，重要的是，这么小一个小人儿，居然和她儿子一样，这么懂事得让人心痛。
　　石头娘不由愣在那里，这越看越觉得，这小娃娃和她的儿子怕是一家人，这孩子一定要留下。
　　等她回神时，小女娃子已经刨出了一排整齐的坑。
　　她忙上前拦着，“别，还是让我来，仔细你的脚。”
　　看着这么小一个小娃娃干农活，简直心酸，石头娘赶紧拿过锄头自己干活。
　　“你就在田埂边玩，别走远了。”她不放心地说着。
　　“我想干活。”小娃儿皱着漂亮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说着，一圈水光在漂亮的小黑石眼睛里晃啊晃的。
　　石头娘一时哭笑不得，她到底是捡了个什么宝贝。
　　小石头回来得比学堂里的学童晚些，他要给韩先生收拾书桌。
　　还要把他的脏衣服带回来洗，小小个的孩子，背着个包袱回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石头娘一早就叫大黑狗到路上接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着他怎么还没回，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倔强身影跨过门槛走进了门。
　　“小石头，你回了，今天那些小子有没有欺负你？”石头娘接过他的包袱，给他递上放温了的水，心疼看着他。
　　小石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今天没事，先生抓他们背书，打我的那几个都挨了板子。”
　　“都打了？也真巧。”石头娘正说着话，白茱茱也过来了。
　　她把红薯干放到粗碗里，递到小石头跟前，笑得甜甜地说：“你吃！”
　　小石头一看，她还在，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不吃，要吃饭了。”
　　“哦。”白茱茱低下头，委屈地抱着粗陶碗走开了。
　　石头娘见他这么大的敌意，小声问：“儿子，你是男人，不能欺负女人？”
　　“我又没欺负她，哼。”小石头扭过小包子脸，一副吃醋的小模样，也就这样，才像是个孩子。
　　石头娘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和他商量。
　　她眼睛转了转，去厨房里摸了一下墙上挂的辣椒，等装似不经意地再出现在她儿子面前时，已经是一副红着眼圈，泪眼朦胧的模样。
　　小石头看到，立即紧张起来，他绷着小包子脸很严肃地问：“娘，你怎么了？”
　　石头娘流着眼泪说：“小石头，咱们能留下茱茱吗？”
　　小石头立即板起小包子脸说：“不行，她会吃穷我们。”
　　“可是，可是……唉！”石头娘低着头，默默流泪。
　　“……”小石头不想说话，他很坚决不想留下那只小矮猪。
　　“小石头。”石头娘一边流泪一边说，“你知道吗？你娘当年和茱茱一样，很小的时候被丢在在林子里，差点被狼吃了，我看到她……”
　　她说着，眼泪都在涌。
　　白茱茱躲在厨房里，伸出个小脑袋偷看。
　　刚才石头娘特意和她说，让她不要出去，不过她很好奇石头娘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忍不住躲着偷看。
　　这会儿石头娘哭得停不下来。
　　小石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留吧，留吧，等我大些，学会写字了，可以帮人写信，可以抄书，反正现在我们还小，也吃不了多少。”
　　“小石头！”石头娘这回是真地想哭了，是她没用，才让他这么小的孩子要担心这么多事。
　　小石头没想到，他答应了，他娘亲反而哭得更伤心，他一时也慌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石头娘也不想哭，但是辣椒太辣眼睛，一时停不下来。
　　她只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那茱茱以后就是你媳妇了。”
　　“什么，我才不要，又蠢，又能吃。养她一辈子，我会累死。”小石头板着小包子脸，还真认真考虑了，一想到那样的未来，他小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石头娘哭着说：“小石头，你还小，你不懂，茱茱是个美人胚子，以后肯定很漂亮，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切！”小石头想到那只小矮猪，一脸的嫌弃。
　　不过比起这个，他比较疑惑地是，“不都说留下她了吗？娘你为什么还哭？”
　　“没事，我这是高兴，高兴。”石头娘改用袖子擦眼泪，可是眼睛还是辣。
　　“姨姨，给。”白茱茱从厨房里出来，递了一条湿帕子给她。
　　“乖。”石头娘赶紧把冰冷的湿帕子捂在眼睛上，辣椒热辣的感觉终于好了一些。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也准备着吃饭了。
　　白茱茱搬着小板凳，贴着小石头坐着，却立即招来他的白眼。
　　“你坐这么近干什么，把饭掉我身上了。”小石头嫌弃地说着，把小板凳搬到一边。
　　石头娘正在添饭，早上喝的稀粥，晚上再不给孩子们吃点饱肚子的，两个孩子怕要饿死了。
　　她一鼓作气把米缸底一点米全刮起来煮了，至于明天，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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