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猪记录

　　小石头的眼前本是昏暗的，人生的道路泥泞、嘈杂，他不知道往哪里走。
　　可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一线光亮。
　　一条荆棘的道路就在他眼前，韩秀才站在旁边说道：“若准备走这条路，就要心无旁骛。这些年你娘，甚至茱茱都为你付出了很多。不要辜负他们。”
　　小石头恭敬地鞠了一个躬说道：“先生，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读书。”
　　“嗯，你娘不容易，要有出息才能对得起她。”韩秀才想起自己娘亲，当年对他管教很严，他还在心里怨恨过她。
　　可如今想来，若不是他娘亲的管教，他怕也是和小石头一样，想着各种心思，最后落得一事无成。
　　如今他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也衣食无忧，村里人也敬重他，这一生想平淡过去也容易。
　　小石头也在想，韩先生仅考上秀才，就已经受人敬重。
　　却不像镇上的刘老板，虽是有钱，可每日奔波，对人做小伏低，委屈得很。
　　他前些年懂事了些了，还好奇过，刘老板家里那样有钱，他弟弟为何娶一个窑子里出来的女人。
　　却不想这世上，人分三六九等，比他想的，画得清楚。
　　他若想他和家人不被人欺负，只得跳出农门，考取功名。
　　“走吧，先去村长家里。”韩秀才看他眼睛坚定了些，知道他是选好了，可事情不只这一桩，还要一件件点醒他。
　　师生俩一前一后来到村长家里，好巧不巧地正好遇上梅花从里面出来。
　　梅花生得普通，长脸细眼但胜在爱打扮。每日里脂粉描眉一样不少。
　　她眼角含春，甩着帕子从韩秀才身边路过时，沾着粉香的帕子在韩秀才脸上扫了一下，她却像看不见他一般，搬着一盆子衣服走开了。
　　韩秀才皱着眉头，咬了咬牙，并没有搭理她。
　　梅花却有些不甘了，回头喊了小石头说道：“你娘起得可真早。”
　　小石头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
　　韩秀才却是知道，她怕是看到石头娘早上和他说话。
　　“石头，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饭了，这几日里村里死了人，你娘不放心送你们，怕又要有些长舌妇人嚼舌根。”他意有所指地说着。
　　梅花还没机会捅大这事，韩秀才已经有了说辞，她再要出去说，怕是要被公公打骂。
　　她只得收了心思，气得甩着帕子，恨恨地走了。
　　她是要去洗衣服，这些天河里发现了死人，可河水还是要用。她们换了地方，才过去，看到一群女人正和白茱茱说话。
　　“茱茱啊，今天就不要钓鱼了，这河里才死了人，谁知道那些鱼吃了什么。”
　　“可不是，鱼要吃了死人，你再吃了，多恶心啊。”
　　白茱茱想了一下，很机智地扬着小脑袋说道：“那我钓草鱼，草鱼吃草的，不会吃死人。”
　　妇人们被她逗乐了，“钓起的是什么鱼，还有得选的吗？”
　　白茱茱心想，当然有得选，她盯着河里的小鱼，打着眼色，叫它们今天选一只肥美的草鱼给她吃。
　　作为回报，她平日里捉了不少蚯蚓喂它们。
　　梅花这时一扭一扭地也走了过来，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嫂子，又在给韩秀才洗衣服呢。”
　　石头娘听她阴阳怪气地，只说了一声“早”，并没有回话。
　　梅花自是不甘心，讪笑着说道：“你这又是给他洗衣服，又是给他做饭的，倒是像他媳妇一样。”
　　石头娘一听这话，气得捏紧了手里的捣衣锤。
　　白茱茱这时天真地冒出一句：“先生吃饭比我还不乖，姨姨明明像他娘一样。”
　　妇人们本来听到梅花的话，心里隐隐有些想法，说起来，石头娘的年纪和韩秀才其实差不多。
　　石头娘嫁来得早，如今孩子都七八岁了，但她其实也就二十出头。
　　不过一听到白茱茱的话，妇人们都笑了。
　　“可不是嘛，茱茱说得对，那韩秀才读那么多书，却差点把自己饿死，还真是得有个娘帮忙照看。”
　　“就是，石头娘也就你有耐心，那韩秀才挑嘴得很，原来村长要我给他做饭，才做了几天我就受不了了。什么都不吃，我也是怕把他饿死，都不敢接这活了。”
　　白茱茱得意地说道：“先生说，我石头哥哥聪明会读书。姨姨为了石头哥哥能读书，当然不能让先生饿死。”
　　“还真是。”妇人们又哄笑起来，每日里听着白茱茱这童言童语的，心情都好些了。
　　但也有不高兴的，梅花想挑事嚼点舌根，却尽嚼到一嘴石头。
　　她气得不行，看到肖大婶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洗衣服，搬了盆子凑到她身边说道：“肖大嫂子，我瞧着你家登科也是挺聪明，先生可有夸他？”
　　肖大婶子这会儿心里正心里乐着，苦于找不到地方显摆，现下被梅花一问，她立即得意地说道：“我家登科自然不差，人长得也精神，最近还学会赚钱了，昨天拿了整整二两银子给我。”
　　她那儿子，最近突然赚了银子给她，可把她高兴坏了。那么多银子，够她家一年花销了。
　　“赚那么多钱？”别的妇人不由疑惑了，问道，“他不是在读书吗？怎么跑去赚钱了？”
　　被这么一问，肖大婶子也恍惚了，对了，她儿子哪里赚的钱？她光顾着高兴都忘记问了。
　　石头娘和白茱茱却知道，肖登科是赌钱赢来的。
　　石头娘和肖大家里虽然不和睦，可都是亲戚，也不想后辈走到歪路上，就提醒了一句：“大嫂，你还是问问……”
　　她话还没说完，肖大婶子就给怼了回去，“管你什么事，你就是看不得我家好。”
　　白茱茱声音清亮，回道：“我听刘叔说，赚钱都是一点点积累的，要突然赚了很多钱，肯定来路不正。若是姨姨，肯定会好好问石头哥哥。”
　　石头娘被大嫂怼得本来有些生气，可听白茱茱这么一说，她又不气了。
　　“孩子都看得出来的事，也怪我多嘴。”石头娘自不再说，低头洗衣服。
　　妇人们虽多嘴，但多少懂些理，都帮着石头娘说道：“石头娘说得也不错，这事问清楚也是对你孩子好。”
　　“可不是嘛，这年头，二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墩子娘这时扯长了脸，也说了一句，“可不是，这年头银子可不好赚。”
　　不想这天晚上，她那胖得只会吃的儿子，就拿回来一两银子，把她吓得够呛。
　　且不说别人家，石头娘把白茱茱买回的几块破布洗干净了，晒干了一看，喜欢得摸了半天。
　　“茱茱，你这运气，也真是，这布很好。”石头娘喜欢得，说话都激动了。
　　“姨姨，这布这么多，你也做一件新衣服嘛。你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难看死了。”白茱茱扯着石头娘的衣角，扬着小脑袋说着。
　　石头娘也是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只是，但凡有好的，她肯定先想着两个孩子。
　　她看着那布料说道：“先紧着给你们做衣服，我都老了，哪里要新衣服。”
　　“姨姨明明不老，你做一件吧，我们下回再买些这种旧布不就是了，石头哥哥，你说是不是。”她说着，还去拉声援。
　　石头也在旁边吭了一声，“嗯。”
　　他想想这一声不够，又加了一句：“我会好好读书，娘，你也对自己好些，不然我会不安心。”
　　“就是啊。”白茱茱日常戳他痛处，“到时石头哥哥，又觉得亏欠您了，就不好好读书，尽想着不走正道，跑去赚钱。”
　　小石头听得一脸黑。
　　但这话最管用，石头娘果然松动了，“行行，那我做这件素些的，这红色的我先给你做件小褂子。”
　　石头娘手脚麻利，没两天，白茱茱就穿上了新褂子。
　　不过白茱茱穿上却很快皱起了眉头。
　　“怎么，我做的衣裳不好看吗？”石头娘帮她整理了一下，她不会做那些小姐们穿的漂亮衣裙，但短衫裙子，她还是能做出的。
　　白茱茱人虽小，但身型好看，穿着这身红色的衣裙，瞧着唇红齿白，小脸白如玉的，出落得就个小美人胚子。
　　“可是走路不方便啊。”白茱茱提了提荷叶裙，又理了理宽宽的袖子，“手也不方便。”
　　石头娘笑着给她梳着两团小髻，说道：“习惯就好了，以后都这么穿了，这样看谁敢笑你。”
　　“嗯，好吧。”她一脸的为难，当人类还真麻烦，还是她的狐狸皮好，好看还不碍事。
　　她换了新衣，已临近中午，她如平日一般去学堂里送饭。
　　许多学童和往日一般，坐在墙头，等着和白茱茱那福星搭话沾点福气。
　　可等了半天却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看得瞪大了，“这，这，这是……”
　　大家都不敢认了，小石头这时出来，看到白茱茱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神，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
　　白茱茱如往日一般问他：“今天可有好好读书。”
　　“嗯。”他应了一声，居然没呛她一句，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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