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狂

　　许戳突然上线一句话炸群。炸完之后没人能出来接住他的话。

　　姜偏握着手机呼吸停止了五秒钟。倒不是说尴尬，是对许戳大写的服气。前头还说和他们不熟只熟自己，人家起个哄你就接手开车。
　　简直是熟到没距离了。
　　姜偏扶额，“你在乱讲什么，戳爷。”

　　许戳不以为然放下手机，心地善良地注视姜偏：“你知道和人拉近距离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
　　姜偏：“是像你这样无证驾驶吗。”
　　“也算。”许戳点点头，认真参考过姜偏的想法后才说他的观点：“可能是找对两方契合的话题。比如他们希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姜偏第二次无他妈话可说。

　　逼不得已还是说一句：“戳爷，您知道18岁的纯情是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吗。”

　　许戳嘴角微挑，最后平缓下去：“友谊万岁的那种。”

　　姜偏：“大概吧。毕竟我们认识才两个月。”

　　许戳被她一本正经的演技虐到笑场。
　　此情此景除了笑场他还能干什么。戳爷挺词穷的现在。
　　他也好像是有点儿怕姜偏。从来没有过的忌惮感。那种不能随便欺负人家的小心翼翼，怕一句话就崩掉了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纯洁友谊。

　　实际上，姜偏没觉得他纯洁过。

　　但许戳对此一无所知。

　　他一直自觉伪装得很好，至少和姜偏熟到现在，他连她手指头都没碰过。如果两个月的时间换成过程来记录的话。
　　姜偏陪他做了一年都没人跟他做的事。
　　当初他不愿意来平南巷，顶着压力转学过来，换个新环境继续学习生活最大的挑战是寂寞。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很他妈寂寞。
　　房子里就他一个人，没放假那段时间还好至少在学校能听到说话声；放暑假后许戳基本没怎么出过门，说得惊悚点儿。
　　他的二层楼除了他自己，连个多余的活人气儿都没有。

　　叶封倒是经常来找他，可尽他妈给他找心烦意乱。

　　姜偏不一样，她帮忙自己。许戳自己也说不上来对她是不是有了想法，但就是想接触她。

　　“戳爷。群里有人@你。你要不要出去说句话。”姜偏看他眼睛注视着自己，手机群‘哐当’‘哐当’响个不停。
　　姜偏不知道许戳是不是有短时间屏蔽外界干扰的特异功能。
　　“您，喂！”姜偏抻手在他眼跟前打了个响指。

　　“唉？”姜偏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许戳抬手捏住。

　　姜偏人怔住。这次是她主动招惹的。

　　她手骨比例的完美度很高，不像男生那样的骨棱，捏感有点柔软，是个手精。许戳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了两瞬。
　　可能是四面空旷的亭子漏风漏雨。
　　“你的手好凉。”他视线落驻在她指尖，停顿了半晌才抬眸对视她：“你冷不冷？”

　　口吻和神情都令姜偏受宠若惊。温柔来得突然，气氛隔了老半天回环正确磁场。她扯了扯嘴角。
　　“戳爷，您是不是中邪了？”姜偏正儿八经问他。

　　许戳眉毛微挑眼角沾带了些笑，松开她手掌说：“戳爷阳气盛得很。”

　　姜偏：“…………”

　　群里‘哐当’‘哐当’声就没消停。姜偏也当做没听到那样低头摆弄袖口，是许戳的外套。
　　其实刚才许戳目不斜视地看着她问自己冷不冷，姜偏就想说‘你身上唯一一件外套在我身上，应该是我问你冷不冷才对吧。’
　　但她觉得这种气氛下不适合接这么煽情的话。于是她才改成‘要不要小姜同学帮你驱个邪？’

　　当时许戳正色的神情瞬间就露出平常的那种漫不经心，连坐姿都变得慵懒：“不用了，戳爷阳气盛。”

　　六七分钟过去群里还没消停。姜偏忍不了那个‘哐当’声，决定划开屏幕进群拉个手刹。谁知道许戳比她先一步。在快满一百条的消息里许戳如神空降。

　　许戳：【我要做什么她也不会让】

　　姜偏：“！！！”

　　唐劲：【我偏真是正经人】
　　萌萌畅：【荒郊野外要将友谊进行到底吗】
　　曹东：【看来是偏妹手动拉闸】

　　…………

　　姜偏看了两眼就退出界面，将手机调静音。做完这一系列操作抬眸无意间发现许戳正看着自己。
　　姜偏抿了抿唇，强行找话题岔开不太对劲的气氛。
　　“那个，你要不要穿衣服？”

　　许戳目光挪了挪，摇头：“我很热。”

　　姜偏：“…………”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雨还在稀里哗啦下。姜偏两腿交错，手指藏在老长的外套衣袖里。忽地，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姜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嗅到许戳衣服上浅淡的味道，有点好闻，反正她从来没闻过，毫无意识地用鼻尖蹭了蹭衣领。

　　被许戳一帧不落看进眼里。意识到这是许戳的衣服后，姜偏忙抬头看他。
　　果然被抓包了。
　　姜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之前就说过许戳是个有格局的人，人家看破不说破。

　　姜偏脸颊微烫，找话题聊天，聊什么呢？嗯。姜偏搜索了下脑子里的素材：聊成绩，聊学习，聊兴趣爱好，聊人生志向…………无聊吧这些话题。姜偏第一次和别人待着也有冷场的时候。

　　最后还是许戳先开口打破尴尬。
　　“你想问我什么。”

　　“喏？”姜偏诧异：“你怎么跟个半仙似的？”

　　许戳：“………你脸上有写。”

　　“好吧。”既然话已经开了新场，姜偏也陪他聊下去：“其实我是想问你之前都在哪儿上学。叶封说你是转学过来遂城的。”

　　许戳换了个坐姿，说：“北京。”
　　“啊。首都来的。”姜偏笑着调侃。
　　许戳：“嗯。”
　　“那你为什么转来遂城，我看你的二层楼都是一个人住，你爸妈没来陪读吗？”姜偏就是随口问，一般聊天就是这么程序吧。

　　“他们……”许戳想了想才说：“离婚了。感情不合又谁都不要我。平南巷的房子是我爷爷的，我只好来这边读书。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

　　姜偏表情凝重了许多。

　　许戳眉端皱起，看着姜偏问：“是不是忽然有点同情戳爷了？”

　　姜偏：“…………啊。”

　　许戳喜欢她对自己流露真情实感，真情实感的关心！

　　“虽然你听起来什么都没有。”姜偏说：“可是你有钱。”

　　“我操。”猝不及防的重击这个天是没法儿再聊下去。许戳转过头，面无表情终止话题。

　　姜偏站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惊喜道：“雨好像停了，咱们走吧。”
　　“嗯。”许戳也起身站在她后面。姜偏转身要去拿车，结果脸撞上许戳的肩膀。

　　“嘶——”酸，痛！

　　姜偏瞬间捂住鼻子，眼泪都给她疼出来了，没能看清路脚下踉跄了两步。许戳扶住她的手臂，低头关心：“你还好？”
　　姜偏忍过那道劲儿，摇头：“一点都不好。”拿下手掌，鼻尖通红。

　　许戳居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揉了揉，而且是毫无意识的那种，就是不想她疼了。

　　“唉，你。”姜偏抬手挡了挡他的手指。

　　许戳表情自然地看过她，才看见姜偏耳廓红了，他放下手臂：“走吧。”

　　雨过天晴，山里可以看见有彩虹。

　　许戳从背包里拿出一截两指粗的绳子，系在姜偏车架上，然后另外一头系在他自己车尾。姜偏默默看他弄好。她很意外。
　　其实许戳的心思很细腻吧。这东西应该是他昨晚提前准备的，那就说明他其实会想到今天和自己一起走。

　　许戳骑上车：“跟上我。”
　　姜偏点点头：“嗯。”

　　有了许戳的带力，姜偏轻松了很多。大约中午12多就到达了山腰。不出意外的她和许戳是最后一组到。
　　其他人早就在约定的地方坐着闲聊。

　　唐劲眼尖，笑道：“嘿！主人翁终于到场了，节目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啊。”

　　魏明强最先暖场子，对还在十米之远的姜偏唱《郎在高山打一望》。姜偏笑得车都没骑动，魏明强那五音不全的嗓音真够难忍受的。

　　“行了魏明强你歇菜吧，太难听了。”
　　唐甜集结齐众人，统一指挥。
　　他们站成两排，正儿八经给姜偏唱支生日歌。

　　许戳和姜偏走过去时，歌刚好唱完。唐甜给了姜偏个大大拥抱：“18岁快乐，宝贝。”

　　姜偏眼睛有点湿润：“谢谢。”

　　贺畅：“偏偏，重头戏等你说开场，我们都候着呢。”

　　许戳站在姜偏旁边，回味过来今天是姜偏生日，所以他们选了个骑行的方式给姜偏过生。挺有意义的。
　　至于他们说的重头戏，许戳还有些好奇。

　　姜偏：“走吧，我们去把它们挖出来。”

　　许戳：“…………挖出来？”

　　姜偏看向许戳：“嗯。”

　　大家都相视一笑。

　　明明在群里都是没正行的少年，这个时候却个个都正经得不行，跟着姜偏走。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处巨大的分叉榕树下。
　　唐劲和魏明强取下车架后的铁锹，开始挖。

　　“找到第一个了，这是谁的。”唐劲问。

　　“我的。”贺畅啧了一声，接过去：“我靠，居然一点都没坏。”

　　许戳看过去，贺畅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玻璃瓶子，里面装有信纸之类的东西。类似于漂流瓶，只是他们将它都埋在土壤里。

　　逐渐，越挖越多，几乎每个人都有。

　　“这是偏妹的。”唐劲刨了刨土，擦干净后递到姜偏手里：“打开看看。当年你都写什么了。”

　　姜偏笑着接过去，说：“其实我都记得。”

　　姜偏旋开瓶盖，取出里面的纸张，摊开，青涩的字迹将他们所有人都拉回5年前。

　　13岁的姜偏死里逃生，为了祈祷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号召了平南巷的小伙伴儿们写个树洞漂流瓶埋起来。
　　老人们常说，地神保佑一方净土。将心愿藏在土地里，比对着夜空许愿灵验好多好多。

　　小孩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姜偏一呼百应，大家都陪她玩这个时间游戏。

　　曹东：“偏偏，你写的什么，念出来给大家听听啊。”

　　姜偏将纸张抻开给他们看，说：“希望永远都不要长大。”好中二啊。姜偏笑出声。

　　魏明强：“我靠，我真的被偏妹雷到无话可说。我写的还是有钱发财呢。多成熟又实际的愿望。”

　　于是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调侃。

　　忽然，唐劲：“这里还有一只。谁的？”
　　他高高举起。
　　半晌，都没人认领。

　　贺畅拿过去，说：“管它的，先拆开看看。”

　　都凑拢去看。

　　许戳身子高，他想跟姜偏说句悄悄话，不得不猫着身体，嘴巴贴近她的耳朵：“姜偏。”

　　“嗯？”姜偏注意力都在他们那块，没想到许戳会突然离自己那么近。

　　许戳：“我亲你，你闭眼。戳爷情话超性感。”

　　姜偏：“……………”

　　她凝固了思维。

　　——

　　贺畅大声念出那张没人认领玻璃瓶里的信。

　　“陈嘉恒，大傻瓜。”

　　“我靠，这是谁写的？”
　　“好甜腻啊我操。”
　　“肯定是个女孩儿。”
　　“唐甜，是不是你。”

　　唐甜：“不是。”

　　“姜偏！姜偏呢，是不是你。”

　　“啊？嗯？”姜偏被许戳的话僵住还没回神，根本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

　　许戳笑意未减，帮他们问姜偏：“是不是你。”

　　姜偏：“？？”她懵圈了。许戳这个骚客，真心受不了他。

　　他们有人断定出来：“肯定不是偏妹，字迹不像。”

　　“那是谁写的，这个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啊。”

　　“嘉恒，你知道是哪个妹妹暗恋你吗？”

　　陈嘉恒站在最外围，永远不缺席但是也不热衷地站在那里。他摇头，清冷道：“我不知道。”

　　唐劲嘿嘿笑：“有，意，思。”

　　——

　　许戳站在姜偏旁边，看着她的耳廓慢慢涨的通红，最后淡下去。傍晚时分，他们才下山回到平南巷。
　　每个人都拿着一只玻璃瓶。
　　许戳最先到家。
　　姜偏指指那件的衣服：“我洗干净给你换回来。”

　　许戳：“嗯呐。”

　　姜偏骑车要走。

　　“姜偏。”

　　“啊？”她回头瞅他一眼。

　　许戳认真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二次给她说这个。姜偏鼓了鼓脸颊：“改天请你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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