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岁月陪你风流

　　又是一年春来到，村里的梨花开得正盛，天气暖和蜜蜂也嗡嗡作响。
　　一早起来的萧玥吃下林雪雅为她准备的鸡蛋和长寿面，今日是她生日。吃完这些准备收拾完毕就出门帮着林雪雅和外公外婆摘梨花去。
　　村里梨树很多，可不知是缺水还是品种的问题果子的口感不好，而今年梨花开得特别好，叶城有老板这几年都在收购梨花，所以村里人这些日子乘着花期都早早的出门采摘已经盛开的花朵。
　　不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跟着还有鸡鸭鹅的叫嚣声。
　　她擦了擦刚洗完碗的手，解下围裙出门一看，却是村里采摘梨花的人，这会儿竟然都回来了。
　　她赶紧跑过去，拉住林雪雅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空着背篓回来了？”昨夜又没下雨。
　　林雪雅叹了口气才道：“花朵都被人打到地上了。最糟糕的是好些没盛开的也被打到地上……”
　　“什么人这么讨厌！”萧玥吃了一惊。
　　心道莫不是野兽吧。
　　“一个小孩子，我们去的时候他还在举着竹竿乱打呢！”林雪雅牵着萧玥进屋，放下背篓，喝了水缸里的凉水，见双亲进屋又帮着双亲卸下背篓，才道：“那孩子真是胆大！只是眼见着闯了大祸便扔下竹竿跑了。不过好在你吴婶认出那孩子现在正寄住在她堂哥家,此时他们已经去她堂哥家理论去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娘，你怎么不去？”萧玥仰着头问。
　　“那孩子还小呢，听你吴婶说才四岁，是她堂嫂子娘家的孩子。听说那孩子的父亲此时正上京赶考，她娘又要照顾生病的老人支不开身照顾他，加上一直没断奶想让他将奶断了，这不才送到这儿来。”
　　萧玥懵懂地点点头，听帅氏道：“看来这孩子皮得很啊，他姑姑都没看住他！”
　　帅氏说完见她小大人的模样，笑了笑，又道：“怕是不情愿如今寄人篱下又断奶才乱撒气吧！不过，长大了就好了！”林雪雅和林父点头，萧玥见状也跟着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事儿很快便过去了，此事也再没出现过。那孩子也没被拉去告官只是被前去的村民骂了一顿就算完了。
　　因为那家人距离萧玥家还隔得远，加上她的脸重见天日没多久，她便没去瞧热闹。说起来三年多的时间她最熟悉的也就这邻近的几家和邻村的表姊妹。
　　这日正下着绵绵细雨，青石的坝面被淋得湿透泛着光像是一面镜子，萧玥怕弄脏了娘亲辛苦赚钱为她买的新衣，正戴着袖笼拴着围裙和家人坐在廊下剥着胡豆，却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头上顶着一张芭蕉叶，裤脚早已打湿，穿过朦胧的潮雾踏着一双草鞋朝他们跑来。
　　萧玥赶紧进屋端了根凳子出来放在她旁边的空地上，站着身子笑盈盈地望着好些日子没来看她的林小兰。
　　林小兰一到，萧玥热情地唤道：“兰姐姐快坐，快坐！”
　　林小兰哽咽地点点头，坐下，却又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萧玥和其他人本来还在笑，见她这样顿时起身七手—八脚将她扶起。
　　林雪雅蹲着身子，揉着她的膝盖，低声问道：“兰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不要怕，有姑姑在。”
　　“姑姑……”林小兰不过比萧玥大一岁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哭出声，望着林雪雅道：“大伯要霞姐姐嫁给一个傻子，只因那傻子家里出了五十两银子正好可以给大哥娶媳妇和盖房子，所以大伯就答应了。”
　　“这……”林雪雅手上一顿。这不是卖女儿么！说起来这林雪雅叔叔家的大哥并不是她叔叔的亲生子，而是当上门女婿时他媳妇儿与前夫的儿子，后来也跟了她叔叔姓林，那位大哥叫林乔生，家中两子。其中一个就是林小霞。大儿子林大奎已经二十有七却未成亲，林雪雅想定是着急了吧！只是这般不是让小霞往火坑里跳吗？
　　“他们今日才来说亲还是早就定下的？”林雪雅问。
　　“不知道，反正那家人今日来看霞姐姐，当即就很满意，马上就给了大伯银子。”林小兰抹着眼泪道，“现在霞姐姐恐怕也只能躲在屋里哭了。姑姑我好害怕，万一我爹也这样该怎么办？我下面还有俩弟妹。”
　　“哎！”帅氏叹了口气，“小兰你别担心，你才多大啊！”
　　“祖母，霞姐姐也不过比我大三岁而已，三年很快的……”林小兰说着眼泪流得更凶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见她越哭越凶，林雪雅只得好生安慰，没有说一句刺激她的话。这一闹腾，林雪雅放在心底的忧虑也被提了出来。将来萧玥会遇见怎样一个人呢？那家人会嫌弃她吗？会对她好吗？这一想林雪雅就好几夜都没睡着，最后她终于给这几日的烦恼找了个出口，那就是将萧玥送去村里的学堂里上学。
　　她想着，如果萧玥去学堂上学长大了必定也能写能画能算能计能干男人的活计而不是这窝在家里需要男人养活的弱女子，那么就算天塌了也不用怕！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庆幸，在她这个十九岁嫁人的母亲看来萧玥从现在开始学习还不算晚。便立即为她在村里的学堂报了名，好在那学堂本没几个学生，那先生见到她送去的银子顿时闭了口收回“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论断收下萧玥，让她和其他五个孩子一起上学。
　　只是林雪雅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番好意的安排却成为了萧玥这一生的桎梏和灾难开端。
　　等萧玥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上学的时候，课程已经上了大半，好在那先生很有职业操守，硬是抽了空为萧玥补习，而萧玥也是个读书的料子，虽然之前从未读过书，但先生挨字儿教个几遍她就能将文章背诵出来，先生对此甚为满意，连连夸她聪明好学，还专门派她指导和照顾另外的五个孩子。
　　因为那五个孩子竟然都不过四五岁，话尚且说不明白别说熟读诗书了。只是其中一个孩子甚为孤僻，不爱讲话，叫他也爱答不理，好在脑子转得快，学习能力也超强，堪称神童，先生还没教完更没说出文章其中之意那孩子就早已知悉。只是为人太闷，没事就趴着瞌睡，先生问起问题来却能回答得让先生一口口称好；醒时就拿着些萧玥压根没见过的书在那看，一副仔细钻研的样子。只有这孩子不用萧玥指导和照顾反而她不懂的还得去问他。这孩子就是那捣坏梨花的孩子，名唤李存成。只是萧玥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了。
　　萧玥看着他这么不合群，心里甚是担忧，见到他时常让萧玥想起在萧府的自己，那个虽然是千金大小姐却人人避之不及从小到大除了林雪雅之外没人愿意和她玩儿的自己。
　　所以她早已和师母说好，每日将她的午餐减半，另一半都给李存成。
　　“哎呀，你就不能让着我吗！”虽然萧玥比李存成大了六岁，可身材却十分矮小，李存成正好相反虽然才六岁半却已经和萧玥差不多高，且蹴鞠踢得极好，只要有他在进球的几乎都是他。
　　这两年他家人分身乏术一直将他寄养在这里，只是越来越孤僻整日独来独往，一放学就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且顶着一张臭脸，不管高兴不高兴就那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千几百万两银子似的。萧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怜悯他父母不在他身边所以才变成这个怪脾气，加上他年纪小，所以早已养成习惯包容他任他发脾气。
　　“玩不起就别玩！”李存成在那头冷冰冰道，说完将她的蛐蛐弹倒地上，不屑一顾道：“没劲！”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喂，你别走啊！”说完见李存成没有等她的意思，萧玥小心翼翼地捡起蛐蛐，追了上去。
　　有次萧玥发现一直懒洋洋的李存成竟似在研究她似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赶紧挥了挥手，问：“怎么了，今日这么精神？”
　　过了一会儿，李存成像是浑身抖了一抖，又恢复一脸没精打采道：“哎，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你。所以，有时对你很好奇。”李存成没精打采的说着，但那目光和语气却不像瞎编的。见萧玥还没跟上来，李存成回头朝她望去，突然觉得此时萧玥正望着手中蛐蛐的画面似乎和记忆里的什么重叠在了一起，他赶紧摇摇头又捶了捶加快脚步走了。萧玥眼睁睁地望着他离开，又看了眼手里捧着的蛐蛐，忽而笑了笑，算了他就是那样别跟他计较。
　　次日，李存成哼着歌到学堂，其他学弟叫他他也当没听见，径自到了自己座位上，兀自看了会书，就趴在那睡觉。等萧玥为新到的学弟们发好书本后，他才转醒，面容惨白地望着萧玥。
　　萧玥还以为他有事叫她赶紧走过去，不料李存成见她过来却又趴在了桌上睡觉。对她的问候一声不吭。他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萧玥只得悻悻离开。
　　今日先生有事不在，接待新生的事情都交到她身上，现在学堂已有十来个学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先生都交的一样，其他的就让萧玥为他们复习练习，这可忙坏了萧玥，那些孩子也勤奋好学，所以萧玥身边时常围了一大帮爱学习的好孩子，萧玥也来者不拒只要她懂的她都毫不保留的讲解。除了李存成，谁也不问还能每回考第一，只是他脾气太臭没人敢去问他。
　　不久后李存成的父母来接他回去前夕，他才终于露出好脸色，破天荒的
　　热情而主动的问他们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他帮助。
　　其他人当然受宠若惊只有萧玥惊讶地站在那里半天没动。直到李存成跟他父母一起悄悄离开后，她才焕然大悟。
　　萧玥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却见自从出嫁后就再未见过的林小霞竟然在她家，而她怀中此时正抱着个婴儿。只是她怎么哭了？
　　这两年，她对这位大表姐在婆家的遭遇早有耳闻。那家人将林小霞娶进门后生怕她跑了不让她上街每日将她关在屋子里，也没给她什么好吃好喝，听那家人的下人说每日不过是些清油白面条而已。有次大表姐想回家叫她婆家给她路费都不肯，她只得偷偷逃了出来，可走到半路就被抓了回去。后来就传来大表姐怀孕的消息，她还高兴了好几天，心说她当阿姨了。
　　萧玥心中疑惑便将李存成离开这事给忘了。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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