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年

　　第7章 　他只对你温柔

　　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就像林墨死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是个物理52，数学130的奇葩。

　　林墨站在教室后排，对着那张大榜啧啧称奇，周围挤满了或忐忑或兴奋的同学，自然没有清尘。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和柯梦始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视教室角落里的这场骚乱，仿佛一对观看闹剧的观众。

　　宠辱不惊才是装逼的最高境界。

　　周清尘稳坐年级第一宝座，分数更是一骑绝尘，超了第二名50分，柯梦不甘人后，考了年级第三。

　　林墨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丝挫败。

　　悬殊的成绩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隔在她和清尘的面前，她清楚地看到墙的两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五彩斑斓，一个衰败惨淡。她站在一片荒芜之中，感到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差距。

　　在林夏中学，成绩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魔咒，轻而易举地召唤出林墨的羞耻心。

　　她被自动划归为不同于清尘和柯梦的另一类。

　　原来，三中是那么的好，在那里，没有人会以成绩论英雄。

　　她想回去了。

　　正在愣神，一只修长纤瘦的胳膊揽上林墨的肩头，“我说林墨，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是马悦，本班的倒数第一名。

　　林墨勉强朝她一笑，“怎么了？”

　　“白长了个学霸的脸，却是个学渣的灵魂。”

　　林墨作为倒数第二，表示无话可说。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座位，林墨伏在桌子上，不想去理会清尘关切的目光，却突然感到头顶覆上一只温暖的手掌，他轻揉着她的发旋处，嗓音比素日里更加温柔。

　　他说：“小墨，没关系。”

　　林墨有点想哭，这轻飘飘的五个字不知如何触发了她的哭泣机关，林墨瞬间眼眶微湿。

　　她抬头，眸子里水光闪闪，清尘罕见地嘴笨起来，“小墨……你，那个……别哭啊，我给你买糖吃……”

　　林墨被嘴笨的某人成功逗笑了，她伸手拿下仍按在自己头顶的手，释然地朝他笑笑，“清尘，谢谢你，好受多了。”

　　清尘如释重负，他望着那张本该平淡如水的面庞，不晓得小墨为何突然对学习成绩如此看重。

　　清尘一直知道，小墨很聪明，即使物理化学考得稀巴烂，他依然觉得她聪明，毕竟，初中三年，那个浑浑噩噩度日的女孩子，中考是三中的第一名。

　　她可能，只是不适合理科。

　　体育课，一二班一起上，阳光健壮的体育老师让大家跑了三圈，意思了一下，就率领着男生们去了篮球场。

　　女生们顿时作鸟兽散，然后三两成群，凑一块闲聊，不是娱乐八卦，就是暗恋的男孩子，古往今来，青春期女孩子的谈资，都乏善可陈。

　　林墨注视着周清尘的背影，宽大的黑色体恤，随着身体的跑动，微微地晃动，逐渐消失在操场的尽头。

　　“林墨，你好，我是柯梦。”

　　不知何时，柯梦站在了林墨的身旁，林墨回首，对方明媚的眼神正望向远方。

　　是篮球场的方向。

　　“你好，我是林墨。”林墨微笑，望向她精致的面庞。

　　“同班这么久，还没有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呢。”

　　柯梦终于收回视线，面色柔善。

　　林墨注意到，对方说话的语调有点朗诵腔，应该是了，举手投足间从容自信，应该是经常上台的文艺骨干类型。

　　“是啊。”林墨尴尬地捋一下额前的乱发，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谈。

　　“清尘，是个很好的同桌吧？我看他常给你讲题。”

　　这么快就暴露来意了吗？林墨不动声色地浅笑着，对上柯梦的目光。

　　那眸色里面，却没有丝毫的不快，眉眼弯弯，坦荡明朗。

　　林墨苦笑，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很好很好。”林墨坦然承认。

　　“可是林墨，他只对你温柔。”

　　明艳动人的女孩子平静地看着面前淡然疏离的林墨，眸底一丝失落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她没有说过这样一句话，仿佛她们不曾交谈过。

　　高高的马尾辫摆来摆去，林墨就这样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走向几个女孩子的中心，迈着无忧无虑的步伐，姿态高雅而不倨傲。

　　他只对你温柔，他只对你温柔……

　　林墨单薄的身影兀自落在了秋风中，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林墨，在想什么？”

　　眼前突然出现方子晴的脸，林墨丢失的魂魄才找回来了几分。

　　“子晴，我们去打羽毛球。”

　　林墨不由分说，拉起子晴的手就往羽毛球场走，她现在只想通过运动来将柯梦的话抛却脑后。

　　她的脑子，乱乱的。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对面的子晴，死活也不继续了。

　　“林墨，过来歇会儿，你今天怎么打得这么凶？”

　　子晴纳闷，这人一贯是婉约派的，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林墨气喘吁吁地坐到子晴身旁的座椅上，挥手拭去鼻尖上的汗珠。

　　“子晴，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子晴歪头看她，作思考状，“喜欢一个人啊，就像盛夏时吃到了草莓味的冰淇淋，就像在喜马拉雅山上看到初升的太阳，就像他打篮球的地方，就在我的正前方，总之欢喜的不得了。”

　　此刻的子晴，眼睛里有光，她正望着眼前的篮球场，林墨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群男孩子在激烈地对抗。

　　原来，子晴的欢喜藏在这群人中，到底是谁，林墨不想探究，她只知道，此刻的子晴很美很美。

　　清尘在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运球穿过重重围堵，矫健的身影从容起跳，后仰，前倾，重重一扣，球进。

　　球场外霎时响起阵阵尖叫。

　　然后林墨听到子晴哀怨地长叹一声。

　　“这个周清尘，就不能给我们班点活路吗？”

　　林墨安抚般地拍了拍子晴的肩，嘴边却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清尘就在这时，朝她们的方向望过来，林墨开心地朝他挥手，然后隔空伸出了大拇指。

　　清尘微微一笑，低头用球衣擦了下汗，飞速投入了比赛。

　　林墨承认，有些人是自带光芒的。场地上奔跑着的清尘，也不会只闪瞎她一个人的眼。

　　优秀者，也是异类，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群体中凸显出个性，完成个人魅力的释放，甚至是在不经意之间。

　　“林墨，你怎么会和周清尘搭同桌，祖坟冒青烟了？”

　　子晴终于逮到机会询问对方，前两天去一班找她，子晴吓得使劲揉了揉眼，周清尘竟然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和林墨搭同桌？

　　“就，随便坐的。”

　　确实是随便坐的，谁知道此学霸竟喜欢挤最后一排的小角落。

　　“我靠！真是绝了，离得近，多吸收些学霸元气也是好的。”

　　“子晴，我这次月考是我们班倒数第二。”

　　子晴：“……时间太短，太短，你信我，再过段时间会有转机……”

　　“你考得如何？”林墨刚想起来关心好友的成绩。

　　“……比你好，我是倒数第一。”

　　话音一落，两人瞬间笑成一团，许多苦涩散落在这笑声里。

　　像体育课这种课程，总是过得非常快。

　　没过多久，下课铃已然响起。林墨在一班后门，和子晴依依不舍地告了别，才坐回到高高摞起的书本中间，将物理化学的试卷叠一叠，塞到书洞里。

　　满头大汗的清尘，跑回教室，刚刚落座，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棒棒糖。

　　“给，小墨。”

　　敢情他还记得要给她买糖，这人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谢啦。”林墨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挑了一个原味的，撕开包装，塞到嘴里。

　　林墨从来没见过清尘汗涔涔的样子，打湿了的体恤衫，散发着青春期大男孩特有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林墨竟然觉得十分好闻，她想自己定是疯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晒伤了？”

　　清尘眼见着小墨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担忧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

　　这下耳根都红了。

　　林墨佯装镇静，强迫自己专注地看起了语文课本，才感觉脸没那么烫了。

　　见她的脸色好了许多，清尘开始打趣道，“没看出来啊，小墨，你打球如此生猛。”

　　这么说，他看到自己了，林墨想起球场上一直在吃瘪的子晴同学，感到有点抱歉，看来改天要请她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了。

　　“清尘，你才生猛吧。”

　　“彼此彼此。”

　　物理老师不苟言笑地推门走了进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林墨赶紧噤了声，清尘一脸轻松地看一眼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然后低声对她说：“小墨，认真听讲，把数独放回去。”

　　林墨眉头紧锁，将伸进桌洞作恶的手拿了出来。

　　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可她是真的听不懂。

　　“怎么了？”

　　清尘翻开书，发现小墨正一脸无助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物理课本还没拿出来。

　　“清尘……”

　　“不行。”

　　要求还未说出来，便惨遭拒绝。

　　林墨对数独的最后一份执念彻底断了。

　　谁说清尘对她温柔来着？她怎么没看出来？

　　林墨从那一摞书的最底层，抽出了物理课本，深呼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缓缓打开了那本天书，准备迎接接下来45分钟的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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