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年

　　熬过了第一天，军训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飞快。

　　军训结束的那一天，小张教官不舍地和每位同学握手敬礼，包括始终没把他放在眼里的马悦同学。

　　林墨好笑地看着旁边的马悦，别扭地朝小张教官伸出了手，立马被小张教官重重地握在了手里。

　　“马悦同学，以后要学会控制情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看好你哟。”马悦的脑袋瞬间大了，这他妈都是什么年代的词儿啊。

　　送走教官，林墨低头无意识地跟着大队伍往回走，没发现清尘跟了上来，走在她身旁，人流拥挤的一侧。

　　“你一贯这么爱走神的吗？”清尘扯住差点撞到栏杆的某人，无奈地叹息。

　　“嗯？”

　　林墨有些迷糊地抬头，正对上清尘担忧的视线，林墨眨了眨眼，低下头来，却看到清尘的手正紧紧拉着自己的胳膊，一时间视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幸而清尘及时松开了手，二人顺着人群朝教室走去。

　　“关于屈原是不是Gay。”林墨悠悠出口。

　　“嗯？”这下轮到清尘纳闷了。

　　“我刚刚在想这个问题。”

　　周清尘若有所思地看向地面，旁边却传来放肆的噗嗤一笑，一个胖胖的大眼睛男生兴致盎然地看了一眼林墨，匆匆走过。

　　林墨感到有点丢脸，周清尘则十分淡定地将她扯回了教室。

　　老庄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在讲台上了，二人从后门溜进来，迅速地落座。

　　“今天，军训正式结束了，咱们的学习也应该正式步入正轨了，下面有两件事需要先确定一下，一是选班委，二是排座位……”

　　林墨听到这里，便翻出书包里的一个厚本子，趴到桌子上，开始做数独。

　　这两件事，貌似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清尘，你要不要选班长啊？”

　　林墨鬼使神差般问出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周清尘有种天生的领导力，就像现在，他悠闲地转着手里的钢笔，胳膊轻按在草稿纸上，十足少年气的样子，林墨还是窥见了他的掌控力。

　　就好像，总有那么一方世界，他会是那里的王。

　　清尘收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小墨，你希望我当班长？”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林墨悻悻地笑，“就觉得你还挺适合的。”

　　“其实我比较想当体育委员。”清尘放松地朝后一仰，“还是打篮球更有意思。”

　　“周清尘，到我办公室一趟。”这堂课的最后，老庄叫走了清尘。

　　周清尘跟着老庄，等他坐在办公室，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老庄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清尘啊，有没有想法做个班长什么的？”

　　原来是这件事。

　　“没有。”清尘拒绝的干脆。

　　“你这孩子……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咱们班，无论是成绩，能力，还是个人气质，这个班长都非你莫属，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那我先走了，老师。”清尘这个名副其实的班长专业户，从小到大当了太多年的班长，没想到到了林夏，依然难逃厄运，他嘴角现出一抹苦笑，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还有件事儿”，老庄叫住了他，“你现在的位置太偏了，过两天调位，我给你换到前排。”

　　清尘开门的手顿在那里。

　　这怎么可以。

　　清尘倒回来，站在老庄面前，态度坚决，“老师，我不想换座位。”

　　老庄被这少年一脸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换个座位不也是为了他好，他反倒不乐意了。

　　不换就不换呗，老庄朝他摆摆手，清尘松了一口气。

　　不过等等！看他这紧张的样子……老庄突然计上心头。

　　“清尘，我把换座位这件事全权交给未来班长。”

　　老庄说完，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少年变幻莫测的面部表情。

　　早在附中就听闻老庄治学毒辣，擅做学生工作，今日一交手，名不虚传，老庄果然是洞察人心的一把好手。

　　清尘对上老庄狡黠的眼睛，一字一句，“这个班长，我当了。”

　　第二天的班会上，周清尘正式上任一班班长，林墨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望着讲台上不卑不亢发言的人，鼓掌鼓地超大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墨感到清尘的视线始终若有似无地扯到她的身上，再迅速地离开，有些不着痕迹。

　　然后，她就看到坐在前排的柯梦的背影，她微仰着头，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周清尘，落在林墨眼里，一个完美的肩颈线。

　　清尘朝她淡然一笑，随即走下台来。

　　好吧，刚才确实是自己的错觉。

　　林墨埋头进臂弯里，不多时听到旁边座椅晃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一阵翻书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将头埋得更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

　　“小墨，不恭喜我一下？”他知道她没睡着。

　　林墨转过脸来，依旧趴在桌子上，拨开额前散落的头发，“恭喜你啊，同桌。”

　　林墨的皮肤很白，这样伏在桌子上，几根长发随意地散在脸上，嫣红的唇就在这丝丝缕缕间若隐若现。

　　清尘微怔。

　　当然只是瞬间，“小墨，这句同桌，我很是受用。”

　　林墨坐直了身体，扭头看他，似乎想从他愉悦的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失败了。

　　“清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林墨没来由地来了一句。

　　清尘思索了片刻，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没有给出答案。

　　林墨松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追问，她刚才多害怕周清尘说出，我喜欢柯梦那样的女孩子这种话来。

　　当然喜欢柯梦，无可厚非，林墨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男的，一定也会喜欢上柯梦这种恬静，温婉又漂亮的女生。

　　林墨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对清尘貌似比对自己还要苛刻，她只知道，对方无意之间就安慰了自己受挫的小情绪。

　　接下来的几堂课，林墨心情愉悦，她听得专心致志，一刻都没有走神。

　　林墨没想到会在课间操的时候，碰到温洛。还是以做操的高一新生和查勤的高三学长，这种实力悬殊的身份地位狭路相逢，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温洛和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孩子，两人均挂着学生会的大红色工作证，正在队列的最前方，查每个班的实到人数，他们已经缓缓逼近一班所在的队伍，隔着老远，林墨看不清温洛的表情，他时而微垂下头，在手里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林墨听到周围泛起小声的议论。

　　“查勤的学长叫什么？好帅啊！”

　　“温洛你都不知道吗，咱们的学生会主席，又帅成绩又好。”

　　“这就是所谓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吧。”

　　林墨听到这文绉绉的形容时，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温润如玉？你确定？还世无双？同学你考不考虑配副眼镜？

　　林墨淡定地回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文绉绉的女同学鼻梁上镜片的厚度后，默默地回过头来。

　　果然，她的近视很严重。

　　林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上脚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规范起来，她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地做着第三套广播体操，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想被温洛抓住把柄。

　　不是害怕，是嫌丢人。

　　侧后方的清尘，注视着女生队列里的林墨——唯一一位认认真真做扩胸运动和跳跃运动的好同志，也难掩放肆的笑意。

　　她还有这么乖的一面吗？一些往事浮上心头，清尘暗暗摇了摇头，林墨今天定是吃错药了。

　　不多时，温洛和学姐已经站在了一班的正前方，林墨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做着操，自信不会被挑出毛病。

　　温洛依旧神情冷淡，他随意地伸出手里的圆珠笔，清点一列的人数，林墨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点到自己时，顿了有那么三秒钟。

　　怎么着？姑奶奶有什么问题？

　　林墨坦荡荡地原地踏步走，表情淡淡，只见温洛微微牵动了下嘴角，终于收回了目光，朝下一个班级走去。

　　晚上放学，林墨将没做完的英语试卷塞到书包里，准备开溜，却一把被清尘拉住。

　　他一手拉着她的校服袖子，一手飞快地扯下一张便利贴，潇洒地写了起来，林墨无奈地站在他身旁，任由他扯着。

　　“给，微信同号，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林墨低头，手心里的纸片上是一串流畅的手机号码。

　　要是换做别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张扬，林墨定会嗤之以鼻，怎奈对方是周清尘，林墨对上他真挚的眼神，一个屁都不敢放，将纸条叠好，塞到书包里，礼貌道谢。

　　在他眼里，自己这种水平，四舍五入，应该约等于弱智吧。

　　林墨十分擅于换位思考。

　　“小墨，明天见。”清尘松开了手，低头继续看书。

　　“清尘，你还不走吗？”林墨抬腕看表，已经快九点了。

　　“我过会儿再走，这道题应该有简便算法，我再试一下。”

　　手里的笔肆意地在草稿纸上挥舞着，清尘连头都没抬。

　　林墨轻挑了下眉毛，转身溜了。

　　清尘这人，平时看着温润有加，清贵而谦和，只是这一遇见物理题，就变得严肃专注，不能扰他清净，不过就算环境多喧闹，恐怕他陷在难题里，也听不到吧。

　　林墨其实有些羡慕这种专注，她看得出来，清尘是真心热爱物理，可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正热爱的东西，尤其是和学习挂钩的这种，这么多年，她痴迷过的除了推理就是数独了。

　　可这二者，光是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子不学无术的气息。

　　兀自迷茫地走着，林墨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了温宅，却在看到眼前精彩纷呈的景象时，猛然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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