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成精

作者:Starr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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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大夫来检查了一番,发现没啥事啊,如实跟沈老爷说了。至于这失忆,大概是风寒的后遗症吧。沈老爷冲大夫道了谢,大夫笑了笑就走了,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

      沈老爷不太放心这位林大夫,又去请了个有着白胡子的老大夫回来,发现自家女儿是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对于他这贪玩好动的女儿,他本是想呵斥几句,只是见阮氏端着汤碗温柔地跟这个小家伙喂粥,他心里一下子就软成一片水,算了,这孩子也得了教训,以后看生照看着,不许她再跑出去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沈夏莲吃着嘴里无味的粥,忍住从心底升起的那股呕吐感,强行逼迫自己吃下去。吃了小半碗,沈夏莲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怕是她再吃一口,就要直接吐出来,也不知那时候娘亲的神色会是什么?

      娘亲当然不会生气,反而会很担心自己,沈夏莲太了解娘亲,可是并不希望娘亲再担忧她。她是莲藕精,不是白眼狼,自然是看出来阮氏瘦了许多,连下巴都比以前尖了一些,整个人跟之前比起来,老了几岁。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摇了摇头,虚弱地道:“娘亲,我吃不下了。”

      娘亲喂粥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收回去,吃惊地道:“你昏睡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醒来,才吃了这么一点食物,怎么就饱了?”

      沈夏莲道:“娘亲,我才醒,吃太多不好。”

      阮氏抿唇想了想,莲儿这话说得不错,刚醒之人不太适合吃太多,只是……看着碗里剩的一大碗清粥,也太少了吧。

      “再吃两口?”

      “再吃我就吐了!”沈夏莲吐吐舌头,撒娇道。

      “好吧好吧,”阮氏放弃了,放下碗,“不过你要是饿了,赶忙吩咐下人给你重新做点清淡的食物。”

      沈夏莲点头,乖巧地答应。

      阮氏说完,盯着沈夏莲看了好久,这让沈夏莲浑身不自在。

      娘亲这个表情,好严肃哦,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沈夏莲感觉自己很愧疚,好像她真的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又或许是做了对不起家人的事。可是她在自己记忆里翻找,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事。

      这大概就是最奇怪的事。

      这几天沈夏莲病了,沈老爷为了照顾莲儿和娘子,对于生意上的好多账目都没有核查。如今莲儿好不容易醒了,两夫妻在沈夏莲身边了陪了好久,见小娃子有了倦意,打了个哈欠,才哄她入睡,等到均匀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他们才悄然离开。

      此时玉露还在屋外候着,阮氏见到这个低着头的丫鬟,皱了皱眉头。

      玉露自幼就一直在莲儿身边服侍,也算尽心尽力。只是莲儿着实顽皮,才会让她有机可乘溜了出去,府里那么多下人奴仆都没有发现,更别提玉露这个小丫鬟。

      只是玉露在发现莲儿不见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阮氏,反而是想遮掩过这件事,这让阮氏颇为恼怒。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莲儿安全回来了,这要是莲儿有个三长两短,谁的命也比不上莲儿啊!

      阮氏让沈老爷先行一步,沈老爷看了玉露一眼,点点头,他也不是一个傻子,作为一名商人,自然知道娘子是想要提点一下这个小丫鬟。

      挥挥衣袖,沈老爷走了。

      知道自己犯了错的玉露舔了舔嘴唇,眼睛一酸,泪珠止不住流。

      阮氏皱了皱眉头,往里屋看了眼,她倒不怕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就是害怕她哭出来吵醒莲儿,只能将她带到院子的走廊边。

      玉露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夫人,我错了。”

      阮氏问:“你错在那里?”

      玉露微怔,她到底错在那里?明明是小姐自己跑出去的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换成别的一个小丫鬟,也会被小姐用另一个方法给骗走。

      她觉得她没错,错在小姐。

      可是她是一个下人,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这些混账话。如果说了,夫人会生气。如果夫人生气了,说不定还要将她赶出去,如果被赶出去,她就再也见不到沈文了。

      脑子灵活的玉露这么一想,连忙又挤出几滴眼泪,认错,“夫人,是我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看紧小姐,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

      阮氏睨了她一眼,“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

      阮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在你知道莲儿失踪后,为何还要隐瞒于我?”

      “我……”可是我说了,你们一定会责罚我的啊。玉露心里觉得委屈,忍不住对小姐升起了埋怨,要不是小姐贪玩溜出去,就不会额外惹出这么多麻烦。

      她原本挺喜欢小姐这样不知世事天真活泼的模样,此时又觉得她完全就是被宠坏的小孩,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害得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玉露心里一狠,两腿一软,直接跪下,摇晃着阮氏的衣摆,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夫人,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不敢再欺瞒你。夫人,原谅玉露吧,看在玉露这些年对小姐无微不至的服侍的份上,绕过玉露这一次,不要将玉露赶出府!”

      阮氏被这份壮烈给惊到了,她也没想将这丫鬟给赶出府啊,只是想警告她一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阮氏有点无奈地道:“你先起来说话。”

      “夫人这是原谅奴婢了?”

      “玉露,以后你长点记性,好生照看莲儿。”阮氏低着头,提到莲儿的时候眼底一片温柔,“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望你以后,寸步不离地看着小姐。”

      “是是是。”玉露连声应道,甚至冲着阮氏磕了个头,“感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阮氏拉她起来,又好生交代了几句,又恋恋不舍向莲儿的卧室望去,这才缓步离开。

      玉露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竟起了一丝怨恨的神色,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要责怪她。就因为她只是个丫鬟,无父无母?就可以任人欺辱吗?

      她咬着牙,心里充斥着不甘心啊。

      如果她也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如果她也有这么宠爱她的爹娘。那她一定会很乖巧,一定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规矩,在闺房里安闲度日读书绣花,等着有朝一日嫁人,就将秀好的成双的鸳鸯给那人看,那人眉眼如画,怀里抱着一柄剑,后来他们有了娃娃,那人交他们的娃娃舞剑……说不定他们的娃娃未来会成长为一代大侠。

      “玉露。”

      站在走廊上的玉露如同魔杖一般,为自己幻化了另一个世界,只是美好的幻想犹如镜中花水中月,被一生呼叫打破,一下子灰飞烟灭。

      玉露身体怔住,这个声音……她猛地一抬头,是沈文。

      不能被他瞧见我这副样子!

      她连忙低着头,用袖子擦去泪水,再抬头时,沈文已到了她面前,含笑看着她。

      十三岁的少年,眉眼清秀干净,算不上俊美无双,也是一番好模样。

      “玉露,我喊你好多声,你怎么没有听到啊。”

      玉露心虚,她总不可能说她刚才在站着做梦吧?

      “我刚才在想事情,不小心走神了。”玉露撇开话题,“你怎么来这里来了?”

      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玉露心里美美的,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多看这人几眼。

      “玉露,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啊。”沈文好奇地问。

      糟糕,被发现了。

      玉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刚才风大,我一不小心眼里进了沙。”

      沈文点点头,取笑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不小心。”

      他这一笑,笑得玉露心里小鹿乱撞。

      玉露偏开头,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你来这么干嘛?”

      “当然是来看小姐怎么样了。”沈文理所当然地道。

      对哦……我这是在期待什么?玉露心里一阵失望。

      谁会在意她呢?不会。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啊,她只配伺候主子,她怎么配被人喜欢呢?

      她怏怏地道:“小姐才休息了。”

      沈文似笑非笑地点头,“哦。”

      玉露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这人就会走,没想到隔了一会儿,这人还待在原地不动。

      玉露小脸通红,“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呦,这是在赶自己走?沈文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欢迎我来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太开心啊?”

      “我只是……不太舒服。”我只是不太开心,你是为了别人来找我。

      就算那人是小姐,又如何?

      “你也不舒服吗?”沈文担忧地问,又道,“那你赶快回房去休息。”

      玉露摇头,“不行,我得在这里守着小姐。”

      沈文抿唇,很严肃地道:“那我陪着你吧。”

      玉露双眸一亮:“真的?”

      沈文笑着点头:“真的。”

      兴奋得手足无措的怀春少女,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人,她的视线被亭廊后面的那一池残花败柳所吸引,此时那垂死的荷叶,在她眼前,可爱动人。

      犹如她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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