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甩不掉的小狼狗（穿书）

　　西里欧·帕特兰索作为热情的东道主带着客人们进了餐厅，他们分了宾主落座。卡特琳娜坐在了子爵旁边，朱利安正好坐在她对面。

　　萨缪尔看了看这两个神的宠儿，不由得向西里欧笑道：“亲爱的朋友，我现在像是坐在了奥林匹斯山上，而不是在你的庄园里。我简直都要嫉妒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西里欧微笑着表示赞同，但他的注意力显然只落在了其中一位的身上，“我尤其要感谢夫人的赏光。”

　　“您是在恭维我。”卡特琳娜轻轻笑了一下，“事实上，伯爵先生才令我吃惊呢。我在森林里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神话史诗里的人物。”

　　朱利安面上泛起一抹红晕。

　　萨缪尔暗自打了个哆嗦，“是阿多尼斯吗？”他趁机问道。

　　“不，是阿喀琉斯——”卡特琳娜冲着对面的金发少年眨了下眼睛，“刚刚失去朋友的阿喀琉斯。”

　　“我已经道过歉了，”朱利安有些委屈的强调道：“而且我并不知道是你。”

　　卡特琳娜莞尔一笑，“是的。你是一位合格的绅士。”

　　两个人都想到了卡特琳娜当时对于“合格绅士”的说教，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眼睛里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一起笑出声来。

　　萨缪尔小心的掩藏好了自己的惊讶，西里欧则注意到他们说话时用的是“你”而不是“您”——卡特琳娜很少这样和颜悦色的对待陌生人，就连自己都还没有得到这个荣幸呢，他忍不住心里发酸。

　　“在您跟前，谁都会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绅士的。”西里欧酸溜溜的说道。

　　“您太过奖了。”卡特琳娜漫不经心的答道，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西里欧踌躇了一下，“您下午还想狩猎吗？”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地方，您应该会喜欢的。”

　　“不用了。”卡特琳娜答道，毫不意外的看见对方脸上流露出失望来，她微微一笑：“我已经领略过森林里的风光，如果您能允许的话，我希望可以在下午的时候参观庄园——在来特韦雷之前，我已经久仰它的大名了。”

　　“噢，噢，是的，我是说，完全可以，”意料之外的惊喜令西里欧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您对宗教题材的油画很有兴趣，凑巧的是，先祖一直在致力于收集此类名画。只要您愿意，帕特兰索庄园随时向您敞开大门。”

　　卡特琳娜翘起嘴角，“子爵先生，您对待客人真是慷慨大方。”

　　这微妙的取笑令西里欧有些脸红，同时又为其中几不可见的亲近而感到高兴。

　　萨缪尔笑道：“夫人，您大概不知道，帕特兰索一直是我们特韦雷的骄傲。他们总是热情好客，对每个阶层的人都抱有善意。您能相信吗？即使在这所贵族世代居住的庄园，西里欧也能放心的使用外面雇来的贫苦人——多可怕啊！我敢说，特韦雷的全部贵族里，只有他一个人敢于这样做。”

　　“你说得太难听了！”西里欧红着脸反驳道：“我雇佣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好人。你难道忘了安德烈太太么？虽然她来自圣城，但她为帕特兰索服务了近十年，你还称赞过她。”

　　“如果她出生在体面的家庭，我会更欣赏她。”萨缪尔耸了下肩膀，“用‘好’与‘坏’划分人群是最可笑的事情，用一个人代表全体更不可取。谁知道‘好人’下一秒不会变成‘坏人’呢？”

　　“你总是怀疑人性。”西里欧忍不住叫起来。

　　“你应该说，我总是怀疑一切，‘尤其’怀疑人性——是的，你不赞同，”萨缪尔笑着答道，他转向对面的男爵夫人，“夫人，您也觉得我说得不对么？”

　　“您是在为难我，侯爵先生，”卡特琳娜一直在倾听他们说话，这个时候才轻轻笑道：“在深入了解一个人之前，我从不对他做任何评价。不过，您说您怀疑人性，我却认为不必如此求全责备。人固然有与生俱来的原罪，但也绝不缺少善良美好的品德。若是因为丑陋、痛苦的东西而忽略美丽、快乐的东西，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您说得对，萨缪尔就是个毫无审美情趣的人。”西里欧插嘴道，“夫人，我向您保证，安德烈太太是名风度高雅的女性，她还精通各种教廷典籍，在我看来，很多修道院的年长修士也不及她。在观赏画作的时候，能有她在一旁解说将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卡特琳娜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子爵，您让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西里欧兴奋得脸都微微泛红。

　　风开始换方向吹了，萨缪尔想。他瞥了眼身旁的金发同伴，后者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对面的黑发美人儿，仿佛世上只有这一件事是有意义的。他碰了下同伴的胳膊，“朱利安，一会儿你要一起去收藏室吗？”

　　朱利安轻轻颔首。

　　好吧，自从这位奇妙的男爵夫人出现之后，我都快要不认识他了。萨缪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用餐完毕，稍事休息，西里欧就令人唤来了安德烈太太。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约莫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穿着蓝黑色的女仆长裙，面容十分肃穆，五官却非常清秀，两鬓不见一丝风霜之色，显然对外表十分用心。她一进入室内，就向主人及宾客行礼问安，无论是姿态还是口音，都带着上流社会通行的文雅，没有半点平民的粗俗。

　　西里欧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男爵夫人，因此对方仅仅只是多看了安德烈太太一眼，他也立即察觉出来，他凑过去低声问道：“夫人，您可还满意？”

　　“再满意也没有了。”卡特琳娜轻声答道，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气来。

　　他们移步去了收藏室。西里欧说的话并没有夸大，帕特兰索家的先祖甚至用了一整间屋子来放置宗教类的画作，它们被错落有致、珍而重之的悬挂在了墙壁上。

　　卡特琳娜的家族是出了名的藐视教廷，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同题材的画作，其中不乏名家手笔，即使以她的眼光，也足以传世了。她心情愉悦的在画作之间徘徊，几位绅士非常有风度的没有去打扰她。

　　在粗略的浏览完一圈之后，卡特琳娜不经意地在一副圣城庆典画前停下了脚步，那是教皇在露台上向欢呼的民众打招呼的情景。

　　教皇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穿着华丽的法袍，戴着庄严的三重冠。在他的右侧，站着一位披着紫色斗篷的年轻女性，长而卷的栗色发丝柔顺的垂落在风帽之间，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有神，面容非常秀美。

　　卡特琳娜大感兴趣，她反复端详那位女性人物。

　　一旁的安德烈太太就轻声为她解说道：“夫人，您看的这副画创作于二十年前，画上的是先代教皇庇护三世，您注意到教皇身边的主教了吗？”她指着教皇左侧几位身穿法袍的主教，其他人都在低声交谈，唯独最年轻的那位正在从教皇手中接过圣典，安德烈太太继续说道：“那是当时的红衣主教罗德里安。谁也没有想到，庇护三世逝世之后，继任教皇的正是他。这副画作因此在数年之后声名大噪，然后有幸为帕特兰索老主人收藏在此，夫人您今天才能看见它。”

　　卡特琳娜听得津津有味，她点头表示赞许，又问道：“那位年轻的美人又是谁？”

　　安德烈太太微微一顿，低声道：“那是先代圣女安德莉亚殿下。她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士，具备一切圣女应有的美德与品格。”

　　“哦？听上去你对她推崇备至，”卡特琳娜噙着笑意瞟了她一眼，继续去看画上的圣女，“我听说你来自圣城，你见过她吗？”

　　安德烈太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画师高明的光影技巧让画中人看起来栩栩如生，她似乎打了个寒颤，低声道：“没有，夫人，我没有那个荣幸见过圣女殿下。但是她在圣城一直备受尊崇。”

　　“是吗？”卡特琳娜没有看她，继续欣赏着画上的美人儿，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我倒是听说，这位安德莉亚殿下是任期最短的圣女。她在现任教皇继任后，没过多久就因为重病卸任了。”她慢悠悠的笑起来：“你这个安德烈可比圣女殿下自在得多。”

　　这仿佛自言自语的感慨如同一个响雷在安德烈太太耳边炸开，她像是突然见了鬼，端庄肃穆的脸孔都扭曲起来，她嗫嚅着变得苍白的嘴唇，茫然问道：“夫人？您说什么，夫人？”

　　卡特琳娜轻轻笑个不停。

　　安德烈太太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

　　“安德烈是神的使徒之一，与圣女一样在神的御座前随侍。”一个清澈如泉水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后的少年伯爵如此说道。

　　“是的，我只是开个玩笑。”卡特琳娜目露笑意的掠过那张圣洁美丽的容颜，带着点儿轻慢的调侃道：“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总是让人既期待又害怕。你说对吗，安德烈太太？”

　　安德烈太太心乱如麻，可她到底是经过事的人，也许她的智慧不足以让她立刻弄清这突如其来又暧昧难辨的话语，但是由命运历练而出的决断帮助了她，“是的，夫人。”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答道：“这都是神的旨意，每个人都在由着自己的命运丝线牵引而行。”

　　“那么，你就要小心了，”卡特琳娜意味深长的说道：“命运的丝线是会断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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