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天龙吟

　　03 中原形势

　　璎珞把那串天天拿在手中的菩提珠串提得高高的，脚一荡又一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佛珠若有所思。
　　砚寒清的提示，让她蓦然惊醒许多以前从未注意的问题。
　　那些她习惯却不曾仔细思考的事情。
　　比如，这串佛珠，她一直觉得它很重要，但是，为什么她会这样认为？它为什么重要？
　　“菩提……说起来，我至少应该有个教我佛法的师傅吧？菩提子啊菩提子，这跟你有关系吗？我身上，到底曾有何因缘？这跟俏如来和小明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认识他们吗？”
　　璎珞喃喃自语着，突然又沉默，把佛珠放下，长叹一声。
　　“唉，我真是神经错乱了，竟然在问一串佛珠问题。”
　　她继续自言自语着，把佛珠串缠到取下法器后空荡荡的左腕上。
　　一圈，又一圈，三圈，刚刚好。
　　她又沉默地看着缠好的雪白珠串，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阵猛烈的地动。
　　“哎，怎么啦？”
　　因突然的地震摔下大石头的小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是懵圈的。
　　拍拍身上的尘土，触到膝盖时嘶地暗抽冷气，小孩整理好自己，环顾四周，看不到有人。
　　“难道海境出了什么情况？可是感觉这里一直很平静，如果真的有情况，恐怕也是外界的情况吧……鳞王提到过中原现在面临更大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危险？难道能比地门的时候更加严重？小明俏如来他们也不知道怎样了……哼，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扔在这里。”
　　小孩思考着，自言自语，最终决定——
　　“……去找右文丞问一下情况吧。”
　　于是她往大殿方向找去。

　　“右文丞！我刚刚感觉到一阵震动，发生什么了？”
　　看到右文丞的影子，璎珞连忙跑上去。
　　“璎珞，啊，你也感觉到了？”右文丞看起来神情有些不安：“镇海宝礁受到影响，恐怕是金雷村又出了问题，王亲自出征去了……”
　　“金雷村！”璎珞惊呼。“常欣姐姐她们是不是还在那里？那她们是不是也有危险？中原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小孩的表情也染上不安，而右文丞却吞吞吐吐起来：“这……”
　　“拜托告诉我吧，这不是什么机要吧？如果真的有需要保密的事情请避开它，能告诉我中原大概的情况就好。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会一直放不下的。”璎珞恳求。
　　“这……好吧。”右文丞受不了她那眼泪汪汪的神情，很快便屈服，给她讲起最近的情况。
　　魔世陈兵金雷村，左将军率王下御军前去守卫，刚刚感受到异常，怕是战事已起，鳞王放心不下，亲征去了。倒是金雷村的村民，早已撤离那里搬往他处，无需担心。
　　这……璎珞有点晕，拍了又拍自己脑门。她感觉自己不过睡了几觉，怎么中原的形势突然就这么紧急了？
　　但是她也很快就串联起一切，与在地门一战时最后看到的感觉到的事情一对应，思路清晰起来。
　　那个时候她是也感觉到大地震动来着……看来，那时是魔世破封了，或许小明所说的头号大敌、他要对付的大魔王也来到了中原，总之魔世是再一次入侵中原，甚而能够陈兵金雷村。
　　这样一分析，形势似乎真的很不妙啊……战争，又开始了吗？魔世和中原开战的话……那胜弦主他们呢？她在魔世接触的人不多，可虽然不多，却感觉都是很好的人、不会希望做侵略这种事情，他们不会也在这场战争之中吧？而小明和俏如来他们，现在一定是在想办法应对这种局势？
　　右文丞看到小孩那一脸皱眉思考的表情，出声安慰：“唉，我们在这儿着急也没用。放宽心，静静等待消息吧。”
　　虽然是这样说，他自己却是一副完全放不下的不安模样。
　　璎珞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嗯，我们一起等吧。”

　　金雷村。
　　因元邪皇的降临，战局急转而下，无人能挡千年一魔之威，鳞王重创，太子北冥觞为救父而重伤，绝境之中，锦烟霞决意牺牲自己引爆金雷村地脉的水气，跟对方同归于尽。
　　“蛟龙，你果真忘了千年前的使命吗？”
　　元邪皇的脚步，一步一步走来。
　　“什么使命？毁灭了帝女精国的你，再来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锦烟霞催动功力，调动起龙涎口的水脉。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似是叹息，元邪皇目光悠远。
　　千年前，授命留守人世的、最忠诚的蛟族啊……皇甫佚名，你竟然能使他们也放弃自己的责任，果然好手段。
　　元邪皇提掌，与庞大气脉相接。

　　海境。
　　梦虬孙背着重伤的鳞王急急奔回，同样重伤不醒的，还有鳞族太子北冥觞。
　　“啊……！王，太子！”右文丞已经慌张地去急召太医，璎珞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这时，心情沉重的梦虬孙也注意到了璎珞。
　　但他却没有说什么，在安置好两个重伤患者后，才把小孩拉到无人处讲话。
　　“璎珞啊，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或许是为难。但是我请求你，如果你能办到的话，请出手救救王和太子吧。”
　　“啊，你不必这样啦。”梦虬孙诚恳的神情和请求的语气让小孩似受惊吓：“我……其实我，后来也很后悔……”璎珞回想起上一次梦虬孙请她帮忙救欲星移时的情景，“如果那个时候我有帮忙的话，师相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璎珞拉回到眼前的事，向梦虬孙保证道：“所以，我能做到的，就不会不帮忙啦。我也不想要再后悔了，再也不想后悔了。”
　　“谢谢你。”梦虬孙十分感动，同时也很冷静，在这危难时刻，他似乎一时就考虑到了许多事情：“我想你出手应该不方便被别人看到，也不方便被人得知。这个时机，我会安排。这件事后，或许海境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你的援手，但是，梦虬孙将铭记在心，你对王、对太子、对海境的恩情，我愿倾尽一切代价来报答。”
　　“啊，不用这么认真吧。”小孩又受到了惊吓，摸摸脑袋：“你这样会让我很紧张啦。我还以为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我暂住在海境，鳞王、右文丞还有砚寒清……大家也都对我很好，现在能够帮忙的事情帮一把，不用看得这么严重吧。”小孩想尽力放轻松一下，所以努力笑了笑。
　　“哈哈，你说得对。”梦虬孙放下心，也飒爽一笑，“不算恩人，那你就是朋友啦。梦虬孙对朋友，向来是两肋插刀，如有所需，千里万里，必有所应，绝不虚话！”
　　璎珞扑哧一笑，“好吧。我们先商量下救人的事情……”

　　04 共同的时空，不同的人

　　从前与金雷村相接的海域，在战后的现在，一片平静，波澜不生，丝毫看不出刚刚大战的痕迹。
　　“锦烟霞……菩提尊者……”
　　璎珞仰望着远方上空的水流，喃喃。
　　听梦虬孙说，在那场战争中，为阻止元邪皇，锦烟霞不惜引爆金雷村的水脉，牺牲了自己。
　　金雷村从此成为一片泽国，中原不再有这个地方，世上也不再有锦烟霞此人，连一步禅空的肉身舍利，也消没在这无际汪洋之中。
　　璎珞伸出手，寂静的时间流过，璎珞又把手收回。
　　“果然，还是做不到呢……”
　　即使她想，愿意尝试，一步禅空和锦烟霞，也是她救不回来的人。
　　“果然，并不是那么轻易……不是所有事都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啊……”
　　小孩转身而去。
　　该去做她能够做到、而且不会让自己日后后悔的事情了。
　　只是，稍微也有一种预感……
　　总觉得，那层她似乎渐渐能感觉到的屏障，在以后的某一天，也会被自己打破呢。

　　同一时间，海境之外，接到龙涎口战况的公子开明快要炸了。
　　在这之前，公子开明已经同时在烦恼着许多问题。
　　俏如来以止戈流单挑元邪皇，结果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元邪皇不但无事，还借此发动了应龙师在金雷村、胜弦主在万里边城两处分别针对海境、苗疆的攻势。
　　俏如来的伤势、胜弦主的攻势、止戈流、苗疆战局……一边烦恼着这边，一边烦恼着那边，公子开明同时顾着许多问题，感觉自己都要爆了。
　　结果这时，他接到了有关金雷村之战结局的来信。
　　元邪皇亲临战场，金雷村失陷，众人不敌败退，鳞王疑似重伤？
　　等等……啥？！！
　　不是很意外的结果，公子开明却突然炸了。
　　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以信中所提众人败退的情势，鳞王或是伤得很重；鳞王伤得很重，回到海境想必就要请医生；而被他扔在海境的璎珞……猜猜看那孩子是会出手帮那些伤员呢？还是会作壁上观呢？
　　这根本是送分题好嘛！摔！
　　公子开明摔了信。
　　能只是救救鳞王还算好的，万一多来几个半死不活的……
　　因为俏如来难缠的伤势，他还苦恼过要不要干脆把小孩弄回来，让小孩发挥外挂一般的能力来解决，结果他还在犹豫不定未下决心，那边璎珞可能又在搞事了……喂，等等啊宝宝！要救也得先救这边的俏如来，俏（止）如（戈）来（流）比较重要啊！！
　　公子开明提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
　　史艳文，靠你了。能救你儿子的人形外挂就在海境，你一定要快快赶紧速度去把她带回来，晚了就歇菜了！

　　可惜，因为信息的延迟，公子开明的动作必定会慢一步的。

　　小孩又回到了梦境中。
　　梦里，有个人牵着她走路。在她跌跌撞撞的时候，有一双大手，始终不离左右。
　　时间很长，而这条路，太短太短。
　　她见一切空虚，万物处乎“有”与“无”之间，什么都不存在。
　　她猛地回头。
　　身旁，空无一人。

　　魔军驻扎处，元邪皇独身一人坐在王座上，凝视着手中一条精致玲珑的长命锁，斜拄着头，若有所思。
　　吊魂罪调查的情报传回，他已见到千年前上清祖师道通明和菩提尊者达摩的结局，却不曾从任何历史记载中找到一个小小女孩的身影，似乎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一般，关于那个孩子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千年，一闪而逝。没想到最后，我手中剩下的，竟唯有这件东西。”
　　阖上眼，王者仿佛又听到了哭声。
　　孩子悲伤的哭泣，如同近在耳畔。
　　【爹亲，不要走好不好……】
　　暝儿啊……
　　对不起，父亲直到后来才懂得，那时候你哭泣的意义。是否是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才想要父亲留下？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还有父亲的陪伴？
　　可惜就连这么微小的，这么渺小的愿望，父亲都没能为你实现。
　　千年了，在那最后的时光里，你是怎样度过的呢？有没有害怕呢？
　　可是，即便重来一次，即便当时的我懂得你的心情，我也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这样的父亲，是不是很可恶呢？
　　所以，如果后来的你，有想起父亲的话，就恨这么可恶的他吧。
　　恨这个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是来经受无数痛楚的父亲；恨这个总是把你一个人留下的父亲；恨这个不能陪伴你也无能拯救你的父亲。
　　然后，在最后的时候，原谅我，好不好？
　　王者坐在王座上，闭着眼睛，仿佛已沉沉睡去。
　　一个人影悄悄走来，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欲言又止，噤声守在一边。
　　“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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