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天龙吟

　　05 虫豸

　　魍魉栈道，高空之上，两只大鸟并翼翱翔。
　　璎珞趴在木鸢背上，听狂风在耳边呼啸，金红长发迎风飘飞。
　　“小明小明！”璎珞抓住公子开明衣角，在飞行中，还不忘追着问问题：“原来你是修佛的大师啊？难怪我会觉得特别亲切。”
　　“大师……”公子开明汗：“这种称呼还是算了吧。”他蹲下，对小孩伸出一根手指：“这件事要保密哦。”
　　璎珞小鸡啄米状点头：“嗯嗯，我知道啦。这是秘密。”
　　然后她又奇怪地歪歪头：“但是，为什么是秘密呢？在魔中修佛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情吗？被别人知道会很严重吗？会有惩罚吗？”
　　“我是怕让别人知道，吓到他们啊。”公子开明一本正经地道，“再说，行走江湖，谁没几个底牌~”
　　“不过……魔，佛，魔身之佛。”璎珞眉眼弯起，“真的遇到了呢，让人觉得好安心。”
　　安心？公子开明看了一眼小孩那轻松自在的笑颜，随即便明白，是寻到同类的安全感吧。
　　有夜枭护航的行速飞快，顷刻，已远远望到中原的对岸。
　　公子开明听着小孩跟旁边的巨鸟叽叽喳喳，遥望到隐约的对岸，转头插嘴，对巨鸟道：“猫儿啊，多谢你了。到这里便万无一失。我们来的魔世那边，有一群魔为了送我们进入了魍魉栈道范围，现在恐怕还没能突围出去，能不能麻烦你也帮忙去给他们解一下围？”
　　“哦对啊对啊。”他一说，璎珞也点点头，“猫儿，拜托你啦。”
　　巨鸟嘎嘎几声，璎珞向它摆摆手，它便又调转方向，向魔世飞去。
　　等守护者已不见鸟影，漫山遍野的妖魔鬼怪又都探出脑袋来。
　　公子开明淡定地又掏出枪棒，勾唇一笑：“来呀。”

　　木鸢在中原的土地上降下，伴随着轰轰烈烈的三昧真火和漫天灰飞烟灭的妖魔。
　　“果然，走了一趟魍魉栈道，不降几个妖除几个魔总觉得怪怪。”公子开明颠颠抗在肩上的降妖宝杖，仰望这奇景自言自语道。
　　回头，见小孩趴在崖边盯着什么。
　　“哎哟宝宝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公子开明走过去。
　　璎珞伸手一指，声音放轻，新奇又雀跃道：“你看！”
　　公子开明看去，一片绿叶上，载着一颗蛹。此刻蛹微微颤动，显示有变化在其中孕育。
　　一个细细的小小的肢节，从蛹的一处冒出，然后，一个嫩绿色的小小头颅伸出来，接着是整个身体，慢慢从蛹上脱离。
　　那是一只新生的幼年螳螂。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这个气候？时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公子开明环顾了一眼中原的景色，回头看那由自己烧起来的还未熄灭的三昧真火火焰，做出判断：“大概是这把火让周围温度上升，造成了蛹的提前孵化吧。”
　　只是，这有什么好看的啊？公子开明在心中嘟哝，目光看到小孩投入专注的神情后却没吐槽出声，而是耐下心在旁一同等待。
　　璎珞跪在地上，眼睛几是要黏在那个蛹上，微微张着嘴，连呼吸都要放轻的模样。
　　一只又一只，更多的小螳螂从蛹中生出。新生的螳螂肢体十分柔弱，软软的样子，摇摇晃晃直立都不很稳当，但一个一个都很努力地运用肢节，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移动到开阔的空地，活动身躯让自己赶紧强壮起来。
　　璎珞新奇又认真地注视着这难得见到的一幕。
　　渐渐地，新生的小螳螂都活泼泼满地乱跑起来。
　　小孩的脸上缓缓绽开笑意。
　　这个笑容没有停留很久，就在看到另一幕时崩碎。
　　先出生的幼年螳螂，在肢体强壮起来之后，转头就去攻击稍后出生的同胞，杀死并吃掉他们。
　　猝不及防看到急转而下的展开，璎珞惊呆了。
　　“魔世也有这种生物。”一直注意着小孩的公子开明在她身边蹲下，对她说：“在食物不足够的时候它们会同类相食，即使是刚交.配完或者刚出生时都是如此。这是为了保证它们自己的生存，也为延续种族的存在提升可能。”
　　与小孩呆呆望来的目光对视，公子开明道：“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生命存续的法则。”
　　“可惜。”公子开明忽叹，目光转到那些正在自相残杀的幼虫，话锋一转，“本来经过这种争斗后，最终活下来的，应该是生存几率最大的个体。但是，这些小虫，即使是胜者也不会有机会活下来了。”
　　“为什么？”璎珞问。
　　公子开明道：“因为，时序不对。它们因为战斗使气温斗升的余波，误以为时节来到，提前孵化。但是错了，现在的气候和环境并不适合这些小虫的生存，用不了多久，它们都会死去。”
　　璎珞回头看向那些命运已经注定的幼生螳螂，沉默。
　　片刻，她伸出手，手指从右至左划过。
　　公子开明突然瞪圆了眼睛，眼前所见，让他内心震惊到失语，思绪都片刻停顿。
　　直到所有幼虫都消失，重新变回一个安静的孕育许多生机和无限可能的蛹。
　　“这……”
　　璎珞说：“下一次，好好活下去吧。”
　　“天呐——！！”公子开明突然抓狂，抱住脑袋一阵乱揉，然后猛地抓住小孩，按住她的肩膀，竭嘶底里状：“你有这种能力，就这么乱用吗？！啊？在我的面前就这样随意施展？你以前也是这么乱用的吗？天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狂态让璎珞也惊呆了，不过一串质问，倒是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小孩抬手，拍了拍公子开明的发顶，一副安慰他的模样：“不要担心啦。我只在你面前这样用过，我不乱用的。金刚尊者还有俏如来，都叮嘱过我不能乱用的。”
　　“金刚尊者？俏如来？还有多少人知道啊~”公子开明扶额，“我说宝宝啊，你能不能好歹再多一些防备心？都已经被交代过不能乱用，你不懂这是一个需要保密的能力吗？”
　　“我知道啊。”璎珞看着他扬起笑脸：“但是我也知道小明是可以信任的啊，让你发现没有关系吧。”
　　“我真是败了。”公子开明认输，他是真想不通这孩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对自己这么大信心啊……但是，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算了，我们走吧。”拉起小孩，两人上路。“目标一是玄狐，目标二是俏如来！”

　　06 忆无心

　　璎珞离开中原才一个来月，回来时的中原形势，已是完全的陌生了。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是什么意思？”一路上总看到有人神神叨叨地念着这句话往一个方向而去，璎珞不解地问。
　　“我也想问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公子开明敲敲头壳，指着那个方向问璎珞：“宝宝啊，你看那边，不会就是你以前的家、达摩金光塔所在的方向吧？”
　　璎珞张望了下，点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
　　“看来，佛国有变，那些塔……”公子开明望了一眼这边就能瞧见的远方的一座塔，“接下来，我们得避开这些塔。”
　　“木鸢~~~！”公子开明呼唤坐骑，抱着璎珞飞上高空，“我们得飞高一些。先去正气山庄看看，然后，搜集情报。”

　　正气山庄不出意料（公子开明的意料）地没有人在，而且看起来荒废已久。
　　璎珞要懵圈了。自从她在金龙池边醒来，中原这个地方，其实她基本只呆过且熟悉两个所在：佛国天门，以及正气山庄。然而现在，佛国疑似生变，正气山庄一片荒凉，两处都去不了，璎珞有些茫然。
　　“安心啦，不是还有我吗？”公子开明摸摸她的脑袋，“所以我说过啊，对中原，我可能比你还要熟悉。我想想，嗯……有个叫黑水城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不过这之前，还是要先搜集一下情报。”
　　“以及……我得换一下装扮和名号。”公子开明斟酌道，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露出了几分坏笑。

　　“九算、苗疆、地门……嗯，地门，地门，地门。”
　　乔装打扮探听了一番后，化身为云海过客的公子开明一边走一边沉吟。
　　“小……”走在他身后的璎珞唤他，一开口，云海过客便回头，璎珞立即改口：“云。”
　　“小云啊。”璎珞蹦蹦跳跳跑上前：“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俏如来也‘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去了呢。”
　　“是啊。”云海过客仰天长叹一声：“精忠啊精忠，这还真是麻烦。”
　　“总觉得你的口气变得有些奇怪。”璎珞歪歪脑袋。
　　“这是敬业的精神，伪装当然要彻底一点。”云海过客一本正经道。“大智慧……嗯，我要去地门会会他。但是你……在这之前，我们先去黑水城走走吧？你要不要在黑水城等我？”
　　“不带我？为什么？”小孩立刻嘟起嘴，“我想跟你一起。”
　　“唉，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当然要兵分两路，万一我被洗脑，还有你会记得来救我。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失陷在里面都无人知晓，那可怎么好？”
　　虽然心知公子开明这完全是找借口，但是璎珞想了又想，觉得还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
　　正在云海过客欲带她往黑水城去时，忽有打斗声隐约传来。
　　“嗯？”云海过客耳微动，“去看看。”
　　他拉着小孩跳上木鸢。

　　黑衣斗笠的少女在前方奔跑，身后，一对男女正紧追不舍地追杀。
　　在云海上俯视到这样的情景，公子开明轻咦，对璎珞道：“那好像是俏如来的堂妹，我去救个场，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说着，他跳下木鸢。
　　过了一会儿，带着黑衣女孩回来。
　　“璎珞，来认识一下，这是忆无心，她正急着赶往黑水城，正好我们一道了。”
　　因为是在天上飞，周围环境让忆无心声音微微有些紧张：“啊，你好，我叫忆无心。”
　　璎珞眨眨眼睛：“我叫璎珞，我可以叫你无心姐姐吗？”
　　在小孩所遇到的人中，忆无心已是难得与她年纪相近的，这让小孩心中跃跃。
　　“好啊。我还没有过小妹妹呢。”值得高兴的是，忆无心是很亲切很好接触的样子。
　　“不过……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啊？”忆无心看了看周围，犹疑道：“这边是去从前的黑水城的方向，现在黑水城换位置啦。”
　　“换位置了？”云海过客疑问。
　　“嗯，要往这边才对。”
　　忆无心一指，云海过客加快速度而去。
　　璎珞笑嘻嘻地用鬼脸表达她对公子开明“更熟悉中原”的嘲笑。
　　被云海过客按着脑袋镇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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