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天龙吟

　　11 梦

　　没多久，璎珞便被梵海惊鸿带回了天门。
　　“为什么啦？我还没在外面逛够。”璎珞不开心。
　　“你惹事的本领不小，还是乖乖回佛国呆着吧。”梵海惊鸿无情地拒绝了小孩的撒娇耍赖。
　　“尊者不想再找菩提尊者了吗？”璎珞开始耍小花招。
　　再次被梵海惊鸿不咸不淡地挡回去：“已经见过了。该说的都已说完，我也没那么多话要对他说。何况……我也可以先把你送回去，再去找他。”
　　于是，嘴炮无用武力被完全压制的璎珞，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回了佛国。

　　两人刚回去，便撞上了天门定一、朽净两位住持质疑法涛无赦与其辩解的台风尾巴。
　　两位住持正要愤然离去，便见梵海惊鸿拉着璎珞回来。
　　“阿弥陀佛。摩诃尊。”两位住持行礼。
　　听闻了几句争执的梵海惊鸿懒得理这利欲熏心的二人，视而不见地走过。
　　“摩诃尊！”
　　“你！”
　　两位住持被他这种态度惹怒。
　　而被拖着走的璎珞在擦身而过之时，趁空回头对他们竖单掌一礼：“阿弥陀佛。两位住持，佛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身为沙门，权欲炽盛，当犹有过之，住持们可切切慎之啊。”
　　说着被梵海惊鸿拖走了。
　　背后，定一、朽净被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
　　“她是什么人，敢这般教训我们？！”
　　“不过黄毛小儿，竟如此大言不惭！”
　　且不言两位住持的怨怒，另一边，梵海惊鸿也开口教训小孩：“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就你会显摆！”
　　璎珞却不辩解，而是微微失神略略失落的模样，抬眸望向身边的摩诃尊：“尊者，佛门中的人也会有这种权欲之心啊。”
　　“不要误解了。修行人也是人，不是神。六根不净，腐败滋长，佛国也并非净土。”梵海惊鸿顿了顿，道：“所以，你也要学会，质疑。”
　　璎珞若有所思。

　　夜色幽暗，一轮巨大的圆月悬在半空，澄凉如水的幽光洒落轩窗，搅乱一室黑暗晦晦沉沉，映出飞尘屡屡纤纤。
　　她看到，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破开圆月，伴随着风的声音，巨大翅膀鼓起的风的声响。
　　她身在何处？那样温暖，又那样安心，身体里溢满了幸福的泡泡，轻盈地好像要飘起来。心境是这般宁静，记忆是这般澄澈，远处的风景，如近在目前的纤尘，也是这般澄净。
　　然而，唯有举手可及的那个身影，模糊成一团，看不清楚。
　　她伸出手，想要够到那个人……
　　璎珞睁开眼睛。
　　自从回到佛国，好几个夜里，她都做着类似的梦境。
　　梦中的景象无比清晰，然而梦中的人，却是每一次，直到最后也见不到真实的模样。
　　这是她的过去，她的记忆，用梦的形式展现在她眼前吗？她怀疑。梦里所见那些景象跟别人对她描述的魔世如出一辙，却也让她分不清，不知这些究竟是真的出自她遗落的过去，还是缘自她日日夜夜的思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醒来的璎珞靠在佛国的窗前，望着天上的夜空明月出神。

　　12 噩耗

　　法涛无赦在金龙池边找到璎珞。
　　小孩坐在岸上，盯着池水中心发呆。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他们刚发现她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风景依旧，人也似依旧。
　　“怎么来这里了？”法涛无赦走近，“这几天本来一直埋头藏经阁，现在突然不见，虚尘他们还以为又把你丢了。”
　　璎珞抬起头，望向暮鼓所在，伸手指道：“尊者，你看。从这里看暮鼓，远远望去，是不是就像天上的圆月一样？”
　　法涛无赦看去，确实，犹如满月。
　　但他还不理解小孩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璎珞又说：“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法涛无赦摸摸她的头，“来这里是想记起些什么吗？”
　　“但是记不起来，找不回来。”璎珞的头垂下去，“记不起想要追回的什么事的感觉，真失落啊。”
　　小孩瘪瘪嘴，像是要哭了。
　　法涛无赦正在思考该怎么安慰小孩子，忽然虚尘来报：“鳞族师相求访。”
　　法涛无赦侧头关注了一眼璎珞，见小孩已经扬起头，一副等待人来的好奇模样，略略无语。小孩子打起精神恢复得真快啊……而且完全搞不懂，情绪好比六月的天。
　　法涛无赦回头对虚尘道：“请他进入。”
　　然而鳞族师相欲星移的到来却是带来了一个噩耗。
　　“啊！”
　　“怎会？！”
　　法涛无赦和璎珞震惊。
　　一步禅空为了救海境和金雷村的生灵而自我牺牲，化肉身舍利镇压龙涎口。
　　“啊……”法涛无赦痛心，在欲星移讲完来龙去脉，终是接受。“他做到了……穿越百年，结束这个因果。”
　　“因果……”欲星移似是想到了什么。
　　“尊者。”璎珞走过来揪住法涛无赦衣角，法涛无赦低头，便见小孩注视着他，泪眼汪汪的担忧神情。“你别伤心。”小孩安慰他。
　　“我没事。”法涛无赦说：“这是一步禅空认定的因果，是他认定的道路，现在，他走到了终点。”
　　法涛无赦摸摸小孩的头。
　　“但是，没有结束吧？”璎珞说。法涛无赦生疑。璎珞继续道：“这个因果，并没有结束吧？种因得果，但是果还会成为新的因，因果上诞生新的因果。我相信，菩提尊者走完的这条路，种下的善因，会得到更好的果。对吗？”
　　璎珞转身，又问了一次欲星移：“师相，你说对吗？”
　　欲星移与开口问他的孩子对视，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良久方道：“是，你说的对。”他转头对法涛无赦：“金刚尊，我尚有要事回海境，先告辞了。”
　　法涛无赦点头。
　　等欲星移走后，不等璎珞说出她正要说的话，法涛无赦便转头对她道：“你还不能离开佛国。你不能……去复活一步禅空。”
　　璎珞张大嘴，然后听他说完，开始咬嘴唇。
　　法涛无赦继续道：“即使日后，有什么能代替肉身舍利守护龙涎口，你也不能……”僧者按住璎珞的肩头，严肃地说道：“璎珞，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死者复活，违背自然天理，这是禁忌，是逆天，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再做。千万要记住，你可以用你的能力来救活人，但救死者，不可。以后，即使有一天我死了，也是一样……”
　　“那金刚尊者不要死啊。”璎珞急急地抓住他，是被他一番话震到的模样。
　　“只是一个例子。”法涛无赦拍拍她，“人都有一死。无常难料，生死莫执着。”
　　“我知道。”璎珞慢慢松开手，“我会接受生与死，不为之伤怀，但是……我还是想……我还是希望……”
　　璎珞低下头。
　　或许，终有一日，能学会告别。
　　与任何人，与一切的一切。

　　13 魔瘟

　　欲星移走了不久，天门就迎来第二波访客。
　　同时也带来另一个噩耗。

　　璎珞第一次见到玄之玄的时候，好奇又跃跃欲试，因为在此之前，她还没接触过与她年纪相仿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孩。
　　可惜此番，玄之玄来者不善。而璎珞也马上得知，原来这个外表年幼的少年，就是玄之玄，那个追杀一步禅空的尚同会盟主。
　　璎珞的善意和好感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掐死在了襁褓里。

　　玄之玄话语婉转，并不直言，然而有心听去，便是句句针对天门的领导权而来。
　　璎珞却是单刀直入，感觉异样，直接开口：“尚同会的领导者，为什么要干涉佛国的内部事务呢？”
　　玄之玄的目光转向突然插话的小孩。
　　璎珞说：“你是和尚吗？会念经吗？想加入佛国吗？如果都不，为什么来管天门自己的事情呢？”
　　玄之玄皱眉：“你是谁？”
　　“我叫璎珞。不是什么领导者，也没什么职务在身，非是大人物。但是，我生活在天门，是佛国的一员，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员。如果盟主的意思是对天门的制度有疑问，建议天门更加民主一些，那质疑天门统治的权利，也应该在我这样的天门僧众手中。而盟主，恕我直言，盟主身为中原尚同会的首领，隶属独立于佛国之外的另外一个组织，直接对天门的管理是否合理发问，恐怕有干涉佛国内部事务之嫌。盟主身为一盟之主，应当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才是。”
　　璎珞说得头头是道、十分官面文章，然而一通大道理下来，并没有把玄之玄砸晕。
　　玄之玄冷静回复：“你说的很有道理。没想到天门还有你这样年纪这么幼小的女孩，倒是跟我一贯对天门的印象不太一样。但你毕竟还有考虑不周之处。我在这里，并非意在干涉天门内务，而是代表并转述外界对天门的观感和误会，难道天门，要故步自封，只听内部的声音，无视外界非议吗？不接受外部的质疑，这就是天门的理念吗？”
　　璎珞却也不惧跟他辩驳：“所以我才问，盟主是否念经。不理解，才会有非议；不理解天门的教义，才会质疑天门所行。佛国有自己的道，而佛国的每一门每一人又各有自己的道，菩提尊者已经走完他自己的路，证了他自己的道。他的慈悲法门，你不解，以为纵魔，然而他种的因，其实你还未见其果，时间会见证这一切，希望你也能代表外界，不要着急妄下定论。盟主，菩提尊者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并为此牺牲了自己，就不知盟主是否也同样知道自己走在那条道上，为此会付出些什么？”
　　“你在质疑我吗？”玄之玄反问，却是看了一眼法涛无赦，一副并不与小孩见识的模样。
　　见法涛无赦不言不语，对璎珞的言论毫无动作之意，玄之玄继续道：“但是，你说的时间，我能给，外界却未必给得起。外界对天门的印象亟待改善，对此，我却有个建议，或者说，真诚的请求——协助阻止……扩散的血纹魔瘟。”
　　“哈？！”
　　“血纹魔瘟扩散了？”
　　玄之玄这才扔出这个消息，法涛无赦和璎珞等天门众人听闻俱是震惊。
　　“不错，魔瘟蔓延，波及众多无辜村落，数百人因此丧命，苍生罹难，危在旦夕……”
　　听着玄之玄的形容，璎珞扭头看向法涛无赦，揪了揪他的衣袖。
　　“璎珞？嗯……”法涛无赦看了一眼小孩，闭眸思考了一刻，便转头回答玄之玄：“此事，天门会组织援手。待人员整理完毕，天门僧众就投入救灾行列。”
　　玄之玄目标达成，便道谢而去。
　　目送尚同会众人离开，法涛无赦看向璎珞：“我知道你想帮忙。这次，我同意让你外出，不过，一切行动，你得听我的安排。”
　　璎珞乖巧地点头。
　　法涛无赦说：“虽然我同意你去救人，但你的能力还是得避免让他人察觉。有一个东西我要给你，随身收好。”
　　“是什么？”璎珞好奇。
　　法涛无赦取出一物，递到小孩手心。
　　璎珞举起来一看，黑线：“……拨浪鼓？”
　　咚咚咚咚摇了摇，虽然蛮有趣的，但是内心并不想承认，小孩鼓起腮帮子，抗议：“我已经不是那么小的孩子啦……”
　　“这不是玩具。”法涛无赦解说：“你不觉得很眼熟？”
　　闻言，璎珞仔细端详了下，迟疑：“暮鼓……？”
　　“不错。这是微型暮鼓。跟暮鼓一样，具有鼓动传送佛力的功能，你需要用它，来掩盖你真实的能力。”
　　法涛无赦一说，璎珞便明白了，点点头。
　　“我来教你怎么使用。学会之后，你才能出门去救灾。”
　　教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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