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生遗爱

　　金顶銮轿，鎏金珠砌，奢华靡费。上百个内侍前呼后拥着，走过长长的甬道。
　　銮轿里，哀帝皇甫卓疲累的半倚着软榻，双目微合。昨夜的春宵，已经将他榨干，今日，他只想躺在上阳宫的榻上，好好的睡一觉，任谁也不要打扰自己。
　　“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
　　隐约间，似有歌声传入皇甫卓耳中，皇甫卓懒懒的抬了抬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
　　声音袅袅不绝，宛转悠扬，皇甫卓确定，自己并未听错，真的有人在唱歌。
　　“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这歌声，熟悉的很，似在很久之前的什么地方听过。

　　歌声似从角楼方向来的，如泣如诉，动人至极，銮轿外的内侍们，也都好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皇甫卓在銮轿内，幽幽开口道：“谁在唱歌？”
　　从旁的内侍忙回答道：“回陛下，这歌声似是从角楼那边传来的…”
　　“角楼…”皇甫卓隔着蝉影纱，仰头看着，陷入到一阵回忆中…

　　***

　　角楼风大，却见一个着了绿衫的低等宫女，躲在宫墙一角。
　　她嘴里哼着小调，愣愣的出神，丝毫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皇甫卓示意左右不要跟来，内侍宫女远远的站着，皇甫卓踱步到她身后，默默等她唱完…
　　一曲唱罢，宫女只觉得身后的风不似先前那么大，她蓦然回头，却看见有个穿着金丝团龙纹样服制的人站在自己身后。她先是发愣，打量着来人，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扑身跪倒，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陛下…陛下…陛下恕罪！”
　　“你…怎么会唱这首雪莽小调？”
　　“回…回陛下，奴婢家在边境，因此会唱些雪莽小调。”女子将头压得低低的。
　　皇甫卓扬了扬眉毛，轻声道：“抬起头来。”
　　宫女身子微颤，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却是低垂的，不敢冲撞了贵人。
　　她那双眼睛，深入潭水，动人心魄…皇甫卓有些恍惚。
　　“笑。”皇甫卓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宫女不明所已，却不敢不笑。她牵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来。
　　像，实在是像，眼角眉梢，全是那人的影子。可是又不像，那人的气韵更加英爽，眼前的宫女，却稚拙的很。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名唤芷兰…”
　　“芷兰……”皇甫卓玩味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挑眼看着面前的美人儿，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美人若芷如兰…好名字…”

　　***

　　承乾殿中上了灯，孟青和议完事，从内堂走出，与夏妩打了照面。
　　夏妩端着药盏，走入内堂时，正看到皇甫渊坐在书案边，聚精会神的琢磨着什么，书案上放着的药盏还满着。
　　夏妩微微蹙眉，轻声道：“殿下，药凉了，夏妩给您换一盏。”
　　皇甫渊抬眼看了一眼夏妩，才想起，这药已经换了两盏，自己都忘记喝了。
　　“殿下…可觉得好些了。”夏妩担忧的看着皇甫渊。
　　皇甫渊深深呼吸一下，轻笑道：“不碍事了。”
　　“殿下该歇息一下，不该这样急着找孟副史来议事。”夏妩轻声道。
　　皇甫渊仰头，将一盏苦药喝了下去，他将药盏放在夏妩手中的承盘中，关切的问道：“青儿怎么样了？”
　　“不吃不喝，也不肯上药。”夏妩叹息一声。“抱着那血衣，哭到现在。”
　　皇甫渊心口微微一疼，眸中闪现柔软的光。
　　“殿下…这样对孟小姐，会不会太残忍了…”夏妩轻声道。
　　皇甫渊将手中的书册放回书案上，收起眸中的柔软，思忖半晌，眉宇间结了寒冰一般，冷冷的开口：“我宠着她，将她宠的不成样子，是时候让她长些教训了！”

　　***

　　孟青和回到孟府，先去了兰苑，想要拜见父亲，却被若鸿拦住，说孟韫已经休息，不便打扰了。
　　孟青和往自己的濯然居而去，心中却想着心事。父亲这些日子病着，许多不见人了，府中内外事情更仰赖自己。眼下自己升做了律司史副史，本以为，父亲会特别欣慰，却没想到，父亲并没有表现的特别喜悦，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走进濯然居，云雾叆叇，孟青和仰头看着，轻轻叹息一声。
　　“少爷，您有心事？”
　　孟青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收回眼神，只见春苔正站在他面前，巧笑嫣然。

　　青岚小筑那场大火之后，孟家将青岚小筑的仆役都带回了孟府。春苔也随着孟青和带了孟府，留在了他身边伺候。
　　孟青和笑道：“看到你，便没有心事了。”
　　春苔脸一红，伸手抓住孟青和胳膊：“少爷，春苔今日做了您爱吃的蟹黄酥，您可愿意尝尝？”
　　孟青和看着春苔，她面若桃李，含苞绽放的可人模样。他露出迷蒙目光，伸手掐住她精致的下巴，微微一抬，让春苔紧紧贴着自己，他在春苔耳边，呼出暧昧的气息，低声道：“比起蟹黄酥，我更想尝尝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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