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生遗爱

　　清晨，孟青夕便被嗔儿唤醒，昨夜的事情，她忘了大半，只记得殒奴惹她不悦，她灌了自己不少酒，便不知发生了什么。

　　沐浴、更衣、挽髻、修妆…孟青夕被一大群丫鬟拥簇着，像个木偶一样让人牵着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吉时快要到了，皇甫宁在门外打趣道：“我们的寿星佬现在可准备好了，我这个及笄礼的赞使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呢。”
　　孟青夕听得脸色一红，忙让嗔儿去开门。
　　莲台门一打开，皇甫宁见到孟青夕，惊讶的合不拢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半是羡慕半是惊艳的开口道：“青儿…你…这也太美了吧…”

　　青岚堂中，布置的典雅庄重。
　　孟韫和孟夫人坐在正位上，孟韫牵着孟夫人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孟夫人精神好了不少，脸上光泽红润，期待着女儿的到来。主宾位上，坐着皇甫渊，他正襟坐着，表情拘谨却温柔，他内心既忐忑又喜悦。孟青和坐在次位上，他身边空着一个位置，想来是皇甫宁的；而他身后，春苔恭敬的站着，偶尔偷偷瞄上孟青和几眼，她衣着朴素，与普通下人无异，她极力掩饰眼角眉梢的冶艳娇媚。

　　“吉时到！”
　　若鸿打开门，迎孟青夕入内。
　　孟青夕款款而入，众人皆惊叹！
　　蛾眉皓齿，美目顾盼，浅笑盈盈……她着了一件妃色的对襟裙裳，襟带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腰肢，裙上绣着暗金的月宵图样，看上去袅袅若仙。嗔儿为孟青夕梳了惊鸿髻，戴上了别致的花冠，青丝翠饰，相得益彰。
　　“爹…娘…哥哥…”孟青夕看着坐中的人，屈膝扶手，恭敬的行了个礼。
　　好似突然长大了一般，皇甫渊看着孟青夕，眼前一阵恍惚，今日的孟青夕，竟然一下子褪去了往日的稚气，举手投足间，有了别样的韵味，他期待这一刻，自小一起长大的人，此刻长成了大人。可看到孟青夕，美得如此不可方物，他又觉得危险，这样忐忑的心情，让他不知要作何表示。

　　“渊哥哥…”孟青夕向皇甫渊也行了礼。

　　孟韫上下打量孟青夕，与孟夫人四目相对，有些欣慰的开口道：“青儿长大了…”
　　“是啊。”孟夫人看着娇若桃李的女儿，忍不住眼角含泪，“青儿长大了，我便也放心了。”
　　孟青夕抬头看母亲，偶然间，看到殒奴的立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似乎是在隐藏自己，却还是被孟青夕看到了，他收起眼中惊艳的表情，换上温顿沉默，躲避开孟青夕的眼神，一副什么都未发生的模样。

　　“吉时已到，行礼吧。”孟韫开口道。
　　及笄礼简单却庄重，孟青夕朝着堂上的父母亲族，端自跪下，行长礼，以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由长兄孟青和，净手后，为妹妹做梳，然后及笄，再诵礼，便是礼成。
　　孟青夕跪谢父母之后，孟青和却起身，向着父亲和母亲还有皇甫渊行了礼，轻声道：“爹娘，青和福薄，七殿下与青儿自幼相识相知，及笄大礼，由殿下来完成，想来是对青儿的福佑。”
　　“只要殿下，无异议便好。”孟韫轻声道。
　　皇甫渊目不转睛的盯着孟青夕，口中轻喃：“愿意代劳。”
　　孟青夕偷偷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殒奴，殒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切如常一般。孟青夕心中，难掩失望，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低头不做声，任由父亲安排。

　　皇甫渊求缓缓起身，用花酿净了手，拿了犀角梳，来到孟青夕身边。
　　轻轻地，捧起一缕青丝，犀角梳划过缎子一样的发丝，皇甫渊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孟青夕雪绒一样的细软头发一般。
　　香肌雪颈，好闻的香气若现，皇甫渊几乎沉醉，不能自拔……
　　若鸿端上锦盒，里面放着皇甫渊送给孟青夕月宵凤钗。皇甫渊微微一笑，将凤钗握在手上，温柔将凤钗，穿过孟青夕的发髻，为她戴上钗笄……
　　看着他那样温柔的看着孟青夕，看着他将手抚上孟青夕的青丝，看着他将那个一模一样的月宵凤钗给她戴上。殒奴的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屏住呼吸，仿佛怕呼吸也会透露自己情绪一般，极尽忍耐。

　　礼毕，皇甫渊扶孟青夕起身，在她面前，轻声祝祷：“愿你，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谢谢…谢谢渊哥哥…”孟青夕低着头，轻声道。
　　“青儿…还有一事，孟大人和孟夫人都已知晓，现下也要说与你知道了……”皇甫渊看着孟青夕，眸中如水荡漾，“我与父皇请了旨，等及笄礼一过，便与你完婚……”
　　这样被说出来，孟青夕虽然已经知道，却还是心中咯噔一下。
　　按照道理，皇甫渊是皇子，身份无比尊贵，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人，青梅竹马。这样的情分，应该是要喜悦吧…孟青夕偷偷看了一眼殒奴，他涨红了脸，表情却是木然的，孟青夕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她看着皇甫渊，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皇甫渊看着孟青夕，她眼中的犹疑太过明显，这犹疑，像一把利刃，说明了一切，也刺伤了他的心。
　　“青儿…你可愿意…”皇甫渊握住孟青夕肩膀，紧紧的追问一句。
　　“我…”孟青夕被皇甫渊的眼中的冷意吓到，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一直不做声的孟夫人打断了皇甫渊的追问，“青儿，你来…”
　　孟夫人解救了女儿，将女儿招揽到自己身边。
　　“青儿今日及笄，今后日子还长，殿下莫要着急。”孟夫人虽然笑着，言辞中却透露着丝丝不悦。
　　“娘…”孟青夕也感到了孟夫人在维护自己，有些内疚。
　　“无妨。”孟夫人看着女儿，露出和蔼温柔的笑容，“青儿，如今你长大了，娘希望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人生苦短，违逆本心，不仅伤己，还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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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渊本是明日随孟青夕一同回贺都，却在及笄礼结束后，匆匆带着皇甫宁离开。
　　一路上，皇甫渊紧紧闭着双目，眉目之间有愠怒，皇甫宁乖巧的坐在车舆一边，生怕惹恼了本就不悦的皇甫渊。她了解这个看起来温润的哥哥，他骨子里，其实是个阴鸷决绝的人，决不允许别人反驳违逆他，如今青儿竟然驳了他的面子，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孟青夕不会不知道。
　　“七哥…您也不要怪青儿…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突然了…”皇甫宁宽慰道。
　　“我是太宠着她了。”皇甫渊有些冷漠的看着远方，声音里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给了她太多的包容，让她忘乎所以了。”
　　“七哥……”皇甫宁想劝慰，却住了嘴，因为她也隐约觉得，孟青夕着实是辜负了兄长的真心。

　　兄妹二人一路无言，入了禁宫。
　　此刻的皇甫渊不曾想到，几个时辰之后，青岚小筑意外走水，化为灰烬的消息，便会传入了禁宫，传入承乾殿，传入正在熟睡的自己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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