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作者:沧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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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自那之后,旸陟就再没去看过朝暮,夜夜宿在观央殿,虽说朝暮之前是和旸陟一起住在观央殿,替他处理一些政务,却也在事发当晚搬到了皇后应该住的地方:凤栖宫。而不到五天,后宫的贤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迷惑住了旸陟,随后,旸陟的专宠便成了贤妃。再又过了不到一月的时间,旸陟就力排朝臣训诫议论,让贤妃住进了观央殿。旸陟也如忘记了朝暮一般。
      观央殿是历代皇帝的寝宫,也是处理政务御书房,从始至今,除了男后,后宫嫔妃都是不得进入甚至入住观央殿的,嫔妃们更是不能参政议政。
      这下,盛宠多年的男后彻底衰落,而冷漠多年的后宫则是因为旸陟的来去热闹了起来,嫔妃是群芳争艳,旸陟是雨露均沾。下人们自是明白站在哪一边,朝暮早知这样便从进入凤栖宫时就遣了凤栖宫的下人,将他们安排到了别处,只剩下贴身侍女玲风,帮他照顾旸尧。
      贤妃也不是好与的主,开始插手后宫事务,最终在耳边风的推助下,夺得了凤印,又开始将手伸到凤栖宫来,暗地里扣下不少俸银和食膳。而朝暮被打之后,身体愈发的差了,但就算有钱也买不起名贵的药材,更何况太医们也是有眼睛的,怎么会把那些名贵的东西给一个废人用呢,朝暮又因为吃食不好,不久便卧病在床,去哪里都得有人扶着,常常一步一虚汗。
      幸好初秋刚来,气候还宜人点。在某个秋末的晚上,朝暮扶着倚栏赏月,旸尧也扶着他。这时,玲风匆忙从外面回来,告诉朝暮贤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但朝暮只是点点头,因为他早已知晓。
      朝暮示意玲风退下,抬头看着被云层遮挡住月亮的暗夜,问旸尧道:“你想做帝王吗?”旸尧看着风轻云淡的父后,应了。于是,朝暮开始教导旸尧帝王之术,权谋之计,亦教了他不少药理。不过几个月,旸尧就长大了许多。
      两个月前,朝暮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又听闻贤妃有身孕之后,旸陟是怎么个宠法,悲极,给玲风与旸尧安排好后面要做的事之后,才含泪逝在睡梦中。朝暮的死,除了旸尧和玲风,无人知晓。旸尧将朝暮葬在凤栖宫的翠竹林里,之后,忍住不能磨去的悲痛,为了以慰朝暮的在天之灵,便认真按着朝暮的话,穿着破烂带血的衣服,挑着旸陟不在的时候去求见他,向公公们说出朝暮已死的消息。当然,旸尧碰了一鼻子灰,还被几人拳打脚踢,幸得旸尧跑得快,才不至于伤到哪里。这些个公公不是主管,又收了贤妃的好处,便把皇后已死的消息不管真假,都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结果如朝暮所料,旸尧又待了将近一月,才出去拦住了旸陟的座驾。
      简陋木板里的“朝暮尸体”已腐烂多处,尸臭的气息令人作呕也刺鼻,但的确是“朝暮”。
      旸陟没想到再见到朝暮,竟是这般模样,尸体干瘦,尸斑道道,他都快认不出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知何时站在旸尧身后的旸陟,颤抖着声音朝着旸尧小小的身影质问道。
      “我现在不都告诉你了么,父皇,父后死后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难看得令人作呕,那时,我只看了一眼,就吐了。”旸尧起身,对着旸陟,眼眉含笑,似乎刚刚哭泣的人不是他。“更何况,父皇,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一道暗影袭来,旸尧狼狈躲过,不论哪一句,都说中了旸陟的心口。
      “怎么,父皇觉得是我侮辱了父后?我啊,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还是说,父皇觉得难堪,毕竟,太傅在场呢。”旸尧站好退开一步的身子,冷笑着看着挥出手掌的旸陟。
      旸陟面沉如水,紧握的双手上勒出了青筋,显示着他的愤怒。
      恒碏起身,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致,便就此告退。
      气息冷凝,似乎无可打破。
      旸尧所谓的朝暮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朝暮趁着好机会织的一张网,网住了别人,却放开了自己。
      现在让恒碏真正地、迫切地想知道的是,那一个月的空期,朝暮在哪里,又干了什么,而且,当时自己这里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衣袂飘然,步履匆忙。
      旸尧这边见他父皇还沉得住气,不禁嘲笑果真是个无情帝王家,逼死了最爱他的父后。人命如此单薄,一触即碎,就像今天的贤妃一样。就算自己如今是太子,未来能够继承皇位,又该如何去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
      他不想,变成他父皇那样。
      旸陟深深地看了一样旸尧,转身离去,这,不再是原来的旸尧了,他究竟,是何时变成了这样,朝暮。
      当恒碏回到恒府,却没找到朝暮,站在朝暮朝暮的房门前,才静了下来。恒碏回过神来,精绝自己似乎太急切了一点,不由后退一步。恒碏低头,站了一会儿。
      幸好,朝暮不在。先前朝暮回到他这里时,穿的是少阁长的衣饰,说不定……是回了碏族一趟。
      屋内的朝暮忽然从水中出来,头一晕,赶紧扶住了浴桶边,缓缓坐了下去,捂着心口轻轻喘了几口气。恒碏的实力比朝暮高过一线,刚刚能避开恒碏,是因为朝暮凝结了自己的所有气息,瞬息间宛如死物,只是这样以后,会让人感到不适。而之前还是偏热的水,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冰冷的刺痛很快布满全身,朝暮清醒了一下,赶紧出了浴桶。
      天不见暮色,按理说他的主人是不会这么早就回来,而且,像是直接就来他这里的。小腹还很绞痛,这种感觉在清楚的叫嚣着自己的厉害,朝暮抬手一点,瞬间封住了小腹周围的感觉。
      朝暮故意磨蹭了些时间,又从外面走回来,无意寻到恒碏时,他正在镜波水澜里绘着水澜下的白莲菡萏,笔尖一点,晕开了墨色神韵。
      “主人?”朝暮惊讶,走近问道,“主人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今天太子和皇帝吵架了,所以才回来得早些。”恒碏早就感觉到朝暮的回来,他一问,便应了朝暮的话。
      朝暮在他对面坐下,恒碏的手也适时悬空一顿,忽然问道:“暮,你教导太子多年,可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主人是指他的哪方面?我想不会是功课。”
      “不是功课。在旸尧和旸陟吵架之前,他央求我去旸陟那里替他求个情,让他去看看刚刚出生的小皇子,别的我倒是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眼里的害怕。”
      朝暮听到恒碏如此说,明白了所谓吵架,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和他设计得刚好,在宫中,他唯一能为旸尧这个孩子所做的就是保住他的性命,而稳住他的太子之位,是个极佳的选择;他的主人也算是知道了他空白的一个月,主人那会儿的行为,似乎也可以说是有了一个理由。
      “主人,贤妃可是死了?”心思一转念之间,朝暮没有直接回答恒碏的话,而是问了他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已知道?”也不过是今下午的事,有关后宫妃嫔,这消息是传得不快的。
      “若是贤妃未死,我就会奇怪了——贤妃毕竟是旸尧杀死的第一个人,他到底是个孩子,难免会害怕。”
      恒碏沉默,似乎有所思考。
      “主人觉得不可信?也是,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很难想像。其实,从我看见他刚学会拿刀就剥了一位妃子的爱犬的皮肉开始,我就知道他不能和别的人一样。”朝暮又说道。
      恒碏想起一脸沉郁哀伤的旸陟,不禁说道:“又是你。”话一出口,恒碏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
      “主人……”朝暮听此却是平淡无波,和刚刚没什么变化,只有朝暮自己知道身体彻骨地痛了一下。
      “是我,也可不是我。在离开皇宫之前,我已然知道旸尧会杀死贤妃,他甚至还动了弑君的念头,不过还是打消了,但我并没有说什么,阻止什么,反倒在教他帝王之术时,也教了他药理。”
      悬空已久的笔忽然落下一滴墨色,突兀在三朵半成的菡萏之间,朝暮低头,看上一眼就并指沾上松香墨水,勾勒出跃出湖面的鲤鱼,灵动似有声,在画中毫不碍眼,恒碏也不再说话,提笔便开始在画上点染,几息之间,画成。
      翌日,恒碏再去教导旸尧时并没有在观央殿见到旸陟,想必这两人之间又新生了不少嫌隙,只是这嫌隙或许本来就有,不过现在挑开了。
      从昨□□暮所说,恒碏决定不再教导旸尧《榖梁传》,而是换成了《鬼谷子》。《鬼谷子》晦涩难懂,对于成人来说也是读懂也是较为困难,恒碏也不过是想试试。但旸尧也确实让恒碏惊讶到了,《鬼谷子》中已有几篇朝暮是教授于他了的,恒碏再讲时,他已能分析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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