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重生了

　　第二章

　　谢侯府是太宗黄帝时御赐的宅子，先侯爷也就是如今谢老侯爷的父亲，是先帝堂弟，与先帝自幼一起长大，故而感情很好，甚至为太宗皇帝登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初赐下这宅子时，太宗就挑选了京城最好的地段，又派人精心修筑，可谓富丽大气，精巧绝伦。
　　近百年来，谢家后人不断修缮精进，如今这宅邸在京城可算得上是头一份了。时安堂是谢侯府的正院，现下住的是谢老侯爷和谢老太太。

　　一大清早，晨雾刚消，初升的朝阳洒下金辉，堂前修长的竹子带着晶莹的露珠，侧立在墙边，清雅而肃穆。

　　院里，丫鬟们清扫拾弄，从有些年纪的嬷嬷到十几的小丫鬟，人数不少却一个个手脚利落，半点也不吵闹，一看就知府里的规矩是极好的。

　　谢治延一进院子，就有丫鬟问安，他微微颔首，径直向正屋走去。

　　洒扫的丫鬟低着头，悄悄交换了眼神，便红了脸。不怪她们如此，大少爷年纪轻轻就是探花郎，又生的芝兰玉树，清隽非凡，纵使谢府规矩森严，也挡不住小丫头们的心思。

　　早前谢老侯爷打发小厮过来吩咐过，谢治延一会儿要过来。老太太便叫身边的大丫鬟妙青在门口候着。

　　妙青一见谢治延，便行一礼，笑道：“大少爷来啦，老太太正盼着呢，您快请进来。”掀起帘子就像向老太太道：

　　“老太太，大少爷来了。”

　　谢治延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一股暖气迎面而来，不同于屋外的冷冽，屋里暖洋洋的，混合着檀香，格外安适。今天正好初一，大房吴氏和大房的嫡长女谢艺宁、嫡次女谢艺莹、庶子谢治琪和二房冯氏都在，还有借住谢侯府的老太太的远房侄女，蔡氏。

　　“母亲，您瞧瞧，是咱们的探花郎来啦！”

　　说话的是谢治延的伯母吴氏，正抱琪哥儿，坐在老太太下方。老太太也不恼吴氏抢了自己的话头，笑眯眯地招着大孙子走进些。倒是坐在一旁的谢艺宁，听到母亲的话，眉头皱了皱眉。

　　谢治延朝祖母行了礼，又跟母亲与伯母吴氏问了好。上前走到老太太身边道：

　　“孙儿不孝，叫祖母担忧了，还望祖母勿要责怪。”
　　谢治延这一声抱歉其实是对着上辈子的老太太说的，上辈子谢老侯爷走了以后，他就成了谢府的顶梁柱。斗程有章时老太太便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扳倒了程有章，又外派去往海州，实在是叫老太太操了不少心。

　　谢老太太出身武将世家，年轻时也得父兄娇宠，恣意洒脱，生的英气爽利，当年自己看中了谢老侯爷，就敢偷偷跟着他上战场。
　　本来这一生过的也算顺遂，只是中年丧子，对老太太打击太大，一时便苍老了许多，也渐渐不爱出门了，如此倒更像个寻常宅门和蔼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嗔道：“胡说，你小孩儿家家生了场病，祖母心疼还来不及呢，如何会责怪你。”又急急吩咐妙青：“快，去给大少爷端一碗参汤来暖暖身子。”

　　“多谢祖母。”

　　“母亲向来是最疼咱大少爷的，这不之恒一来，老太太满心满眼都是大孙子，可看不到我和琪哥儿……”察觉到话里有些不妥，吴氏眉眼一转，找补道，“还有弟妹了。”

　　谢治延面色微敛，大伯母倒是一如以往。

　　谢治延的母亲冯氏神色淡淡，回道：“大嫂说笑了，都是母亲的亲孙儿，母亲自然是都疼的，嫂子大可不必担心之恒偏得了什么去。”

　　冯氏虽跟着丈夫沉迷书画，一股子文人风气，不怎么管儿子，却也不爱听吴氏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吴氏面上一讪，半个月没见，倒忘了二房这个脾气。索性厚着脸皮道：“我们琪哥儿也给祖母行个礼，也请老太太多疼疼我们琪哥儿才好，是不是呀，琪哥儿？”
　　琪哥儿如今才五岁，被抱在吴氏怀里，有些怯怯的，听了吴氏暗示，就要下地去。

　　谢老太太看着底下两个儿媳，一个清高傲气目下无尘，一个汲汲营营心胸小气，暗叹了口气，头疼不已。

　　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见老太太心气不好了，出来打了圆场：“咱们府里大少爷与二少爷都是老太太放在心窝里疼的，怕是二老爷也比不上呢。”

　　谢艺宁见机插科打诨道：“好哇，原来张嬷嬷心里也不疼我们女孩儿，祖母我不依……”说罢便拉着小妹谢艺莹倚着老太太撒娇，如此一来，屋里的气氛倒好上许多。

　　谢老太太到底心疼几个孩子，就说道：“你们呐，祖母都疼，都疼。嬷嬷去把我得匣子拿来，叫孩子们挑一挑。”
　　张嬷嬷又打趣道：“可不是么，大小姐您可不能冤枉我老婆子，老太太可是为了您和大少爷的亲事没少操心呢！”

　　屋里都响起笑声来。
　　这下谢艺宁彻底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她年前刚和礼部侍郎的大公子定了亲事，如今正待嫁呢。

　　“说起亲事，咱们大少爷可得抓紧咯！”一直没出声的蔡氏道，“不是婶子自夸，大少爷这身份样貌才学，那可是没得说，可得好好挑一挑。”

　　这话正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正是呢，老二媳妇你也要上点心了，那些个书画也不急在这几日。”
　　这算是老太太在敲打冯氏了，可冯氏却不为所动，她自己与谢二老爷情投意合，这才成了亲，如今也不愿儿子随便按家世娶个媳妇回来。就推脱道：

　　“也该问问之恒自己的心意。”

　　若按以往，谢治延必定会说自己还未立业，不急着成家。可如今他刚从十几年后回来，一说媳妇便想起赵氏和那封信，一时有些恍惚，便没及时回话。

　　“哎呦，莫不是咱们大少爷也是有意中人了？”蔡氏又打趣道。
　　内里已经三十有二的谢大人，面对一屋子的女眷打趣，就是母亲冯氏也朝他看过来，一时扛不住，脸也久违的微红了起来，虽还努力绷着，却透露着一股心虚。

　　落荒而逃。

　　此时被谢治延想起的“赵氏”，很烦躁。

　　赵润妍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她又做梦了！
　　脑袋还是混混沌沌的，这几日她总是昏昏沉沉，格外得嗜睡，可一睡就做梦，醒来还是一样的累。短短几天竟熬出了黑眼圈，她肤色又格外得白，显得特别严重，都惊动了母亲穆氏。

　　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说三小姐气血不足，需要好好休息，开了几副安神药便罢了。

　　药苦又睡不好，赵润妍这几日都恹恹的。不过她倒是发现，前几日做梦，醒过来就忘，只记得梦里压抑又难受，这几天，她渐渐能记起梦到的内容了。

　　比如今天，她梦里是好似是灵堂，满府缟素，好似有人在哭，不是在赵府，她好像也没有多难过，只是麻木地跪着。外面好像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地砖的寒气顺着膝盖，慢慢地侵满了全身。

　　赵润妍自己对这梦没什么感觉，只是不喜欢梦里的压抑，还想着改日去寻几本轻松的话本，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倒是母亲穆氏下了一跳，觉得赵润妍是年纪小，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盘算着过几日带着她们姐妹几个去庙里拜拜。

　　那厢谢治延出了时安堂，老太太也乏了，一众女眷也渐次告退了。

　　大房

　　谢艺宁不待母亲坐下便冲吴氏道：“娘！您为什么总在祖母屋里那样！琪哥儿是短了吃还是短了穿，要您巴巴地讨要！”

　　“我怎么了！你们父亲走了，我再不替你们盯着点，好东西就让二房得光啦。”说着便让下人带着琪哥儿下去休息。

　　谢艺宁瞥了一眼琪哥儿，嗤笑道：“母亲！您难道还指望靠着琪哥儿，得了侯位不成？”

　　“如何不行，他可是你父亲唯一的子嗣，要是你父亲还在，这侯位本就是我们大房的！”

　　“可是父亲走了！琪哥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庶子，大哥可是已经入仕了的！”谢艺宁有些心累，自父亲死了以后，母亲一日比一日偏激。
　　等她嫁了，大房只剩内向的妹妹和五岁的琪哥儿。父亲走了五年了，母亲再这么作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磨光祖父母对父亲的情意，失了依仗。

　　谢艺宁不欲再说，吴氏却打开了话匣子：“你看那蔡氏，平日一声不吭，一提到恒哥儿的亲事就巴巴地赶上去，打量谁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也不看看自己女儿的身份，如何配的起我们侯府……”

　　“母亲！婶母是祖母的亲戚，大哥的亲事自有祖父祖母做主，您少掺和。”

　　“我这也就和你说说，你不说没人知道的。”

　　“好啦，我去找妹妹了，您还是好好休息罢。”说着转身便要走。

　　打发了下人，吴氏一人坐在屋子里，她如何不知道女儿的意思，只是丈夫走了，她心里的恨没处发，便总想刺一刺别人，叫别人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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