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重生了

　　第十二章

　　谢治延此言犹如沸油中滚入的水珠，下方的学生们炸开了锅，议论纷纷。乐水书院的学生间都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从来不把骑射当成正经课对待，今日众人好好表现也不过是因着谢治延这个探花郎罢了。

　　谢治延面色微冷，眼神示意周大娘维护场上的秩序。

　　“以前齐先生可没有这样的规矩。”程诗雅一出声，场上便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谢治延，希望他能看在程诗雅的面上，收回这规定，毕竟程有章在朝中手握大权，这种影响不仅在官场朝堂，在女眷书院里也是显而易见的。

　　譬如现在，大家都不满意谢治延的规定，但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公然反驳他，只能私下议论，毕竟在书院里，夫子先生们的地位是超然的，备受尊敬。也只有程诗雅有这个底气，与谢治延公然叫板。

　　谢治延看向程诗雅，他知道这是程有章的孙女，以后还会是好友的皇后。程诗雅高扬起头，显出平日里刻意掩饰的矜贵来，丝毫不退让地与谢治延对视。
　　可这于谢治延来说不过是小孩玩闹一般，他并不说话，程诗雅却渐渐感受到一股压力，这是谢治延为官十几载积淀下来的气势。

　　程诗雅强撑道：“骑射乃是男子所修，我们学习当是玩乐罢了。”

　　谢治延移开视线，扫视台下众人：“你们也是如此想的？”

　　台下一片安静，众人心中虽是这样想的，瞧着谢治延一副严肃的模样，这会儿也不敢出声。倒是程诗雅暗暗松了口气，叫谢治延看着的感觉真不太好受，她的手心里甚至已经微微出了汗。

　　见众人不开口，按照之前商量的，符大娘与周大娘心知这是要自己上场，好树一树她二人的威信，日后也好管教众人。

　　却不等符大娘开口，谢治延又道：“最后一排左数第三位，你也是这么想的？”
　　他可是看到了，刚刚程诗雅出声时，赵润妍就仗着自己在后面，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程诗雅，刚刚他发问，又偷偷在后头小脑袋一个劲儿地点。

　　符大娘感到有些奇怪，微看了谢治延一眼，听罢他发问，复又看向赵润妍。

　　赵润妍一脸懵，还带点名提问的？赵润妍刚刚很是佩服了程诗雅一把，她也不想天天练习骑射啊！但是……看着谢治延肃着一张脸，不是很敢说。

　　谢治延看着台下赵润妍被点名后，抬起头一脸不知所措，明明不愿意学却又不敢说的模样，与前世相比，稚嫩了许多，一下子小了好几岁，不由地觉得好笑，心底软了软。只是他面上还是绷着，叫人看不出喜怒。

　　赵润妍只当自己今日格外倒霉，熬过了古琴课，还有这愁人的骑射。她觑着谢治延面色不好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学生自当听从先生教诲。”和的一手好稀泥。

　　“好，我不管齐先生以前是怎么给你们上课的，既然现在我当了你们的先生，教一日，你们便当遵一日我的规矩，这大考一事我已与莫院长商议。”

　　谢治延神色不变，言辞冷硬。一众学生噤若寒蝉，连程诗雅也不敢多话，可符大娘却莫名觉得，这谢先生听完赵润妍的回答之后心情倒像是好了很多。

　　缓了缓，谢治延又转向程诗雅，说道：“在我的课上，不会因为你们是女子而有所优待，纵是你们不必上阵沙场，也应当尽心学习，课堂绝无儿戏，可明白了？”

　　程诗雅虽心里不满，却也不敢再多说。一是迫于谢治延的威压，二是心知莫院长已经答应，此事再无商榷可能。

　　“既如此，我们便开始上课。今日就从最基础的上马开始，学堂里上很有些人，连上马都是不会的。”谢治延意有所指。

　　再次被点名的赵润妍脸一红，虽说她平日有意藏拙，处处显得平庸，但除了古琴她再没有不精通的，像这样被当众点名实在是……太丢人了！赵润妍看着清朗俊逸，惹得大家心动不已的新先生，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骂人。

　　暗暗调侃了赵润妍一番之后，谢治延便认真教授起课来，原本只是想在乐水书院避避风头，看到学生们懒散的样子，倒激得他认真起来。周大娘与符大娘看着谢治延的态度，教导学生、规范动作来也格外严格。

　　如此一来，课上无人敢偷懒，一个时辰的课，学得众人精疲力尽。尤其是赵润妍，本就是不爱动的性子，又因着被点名了，叫符大娘给特意“关照”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赵润妍累得直挂在姐姐赵润婉身上。赵润婉心疼妹妹，搀着她走到了场地偏僻边上，数落道：“叫你平日里懒得动，这下可好，往后可有的受了。”

　　赵润妍不耐烦姐姐的抱怨，一个劲儿腻在她身上，不愿意听。赵润婉早知道自己妹妹私下里的模样，不为所动，只假意嫌弃吩咐采菱：“快把你家小姐给我拎走。”

　　谢治延下课后与周大娘符大娘商讨下节课的章程，耽搁了一会儿，便走了小道，恰巧将这一番笑闹收进眼底，他从未见过赵润妍撒娇的模样，如今乍见，新奇之余心底竟有几分痒痒的。

　　“大哥，你回府么，我们一块走？”谢艺莹叫祝宜月给撺掇着问道。祝宜月早早就出来了，只是不见谢治延，硬是拖着不肯走，这会儿谢艺莹也看出她的心思来了，到底是陪了自己许久的表姐，谢艺莹也顺着她了。

　　谢治延回神，看着她们回道：“待会儿还要去一趟院长那儿，恐怕要耽搁许久，妹妹们先回吧。”

　　又不是真的毛头小子，谢治延哪会看不明白祝宜月的心思，只是上辈子竟毫无察觉。自然是要回绝的，谢治延从来只当祝宜月是祖母那边的远房表妹而已，自己以后的夫人应当是……赵氏，只是这辈子若是能早早扳倒程党，他还会娶她么……

　　谢艺莹看着谢治延又陷入了沉思，有些无奈，望向祝宜月。

　　“那我们就先回了。”祝宜月勉强一笑，谢治延话讲得这么清楚，她也不能再厚着脸皮等下去了。

　　谢侯府

　　“你说什么？大少爷去当了你的骑射先生！”蔡氏惊呼。

　　“娘，你小点儿声，怎么是我的骑射先生，是整个雅尚班的！叫别人听了像什么。”祝宜月一回房便对母亲说了今日之事。

　　“哎呦我的姑娘呦，对着你娘你还羞什么，你对着大少爷就不动心？”

　　“娘！光我动心有什么用，表哥还看不上我呢。”

　　“我姑娘生得这么好看，怎么看不上？”蔡氏说着，拿起新做的朱钗往祝宜月头上比了比，“再说了，我看你这表哥呀可还没开窍呢，这近水楼台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祝宜月听了，暗想着还没开窍是这样吗？回想今日谢治延对赵润妍的不一样，坐在床边，心里有几分怀疑。

　　蔡氏却不管女儿的心思，催促道：“快换一身鲜亮的衣裳，咱们去老太太哪儿坐坐。”

　　谢老太太自大儿子走后，每天都会在偏堂为儿子诵经，蔡氏母女过来时谢老太太刚念完今日的，正由妙青服侍着净手。

　　“难为你们还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话，宜月在书院上课可累？”谢老太太刚念完佛，整个人都平和安宁了许多，见到蔡氏她们，笑着问道。

　　祝宜月紧着上前接过妙青手里的帕子，笑道：“姨祖母安好，宜月能在乐水书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累。”

　　谢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拉她坐在身边，笑说：“姨祖母知道你孝顺，这些个儿小事叫丫鬟做就好了，你坐着。”

　　“姨母，您就是疼这丫头，给您擦擦手又值当什么呢，这是这丫头的福气。”蔡氏笑盈盈地上前道，“宜月这丫头是三世修来的福才得您疼爱，进了乐水书院，可不得好好学呀，更何况大少爷还来教他们骑射呢……”

　　谢老太太微怔，问道：“谁？谁来做她们的骑射先生？”

　　“大少爷……之恒呀，您不知道么？”蔡氏与祝宜月对视一眼。

　　“哦，之恒啊……”谢老太太含糊道。

　　谢老太太不动声色，照旧与蔡氏二人拉着家常，倒是蔡氏猜出其中官司，不像往日，早早地带着祝宜月回了院子。

　　“去请侯爷过来一趟。”蔡氏母女一走，老太太就敛了笑意，吩咐道。

　　等谢老侯爷和谢老太太弄明白，自家孙子竟然真的舍了大好前程，去书院当了教课先生，自然惊怒不已。

　　谢治延早料到今日之后，祖父母必会知晓，回府后不等小厮来唤，径直去了时安堂。谢老侯爷见他进门，气得站起来，怒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祖父息怒，孙儿自有缘由。如今程党正盛，孙儿此番入朝堂，必受其拉拢，去乐水书院正好，掩人耳目方便做事。”

　　谢老侯爷听了，思忱片刻，说道：“程党虽不可近，你却不必离开朝堂，远着便是，有朝一日他倒了，便是你，是我们谢家起来的时候。”

　　“祖父，进了朝堂，便在程党眼皮子底下，什么也做不了，干等着程党倒下谈何容易，总要有人做事的。”见祖父还欲说什么，谢治延又道，“我已经拒了陛下的旨意。”

　　“你……”谢老侯爷被气得青筋暴起，还是谢老太太安抚住了他。

　　“之恒，你可想清楚了，这条路可不好走。”谢老太太也不是安于内宅的无知妇孺，听得懂爷孙俩再说什么。

　　“是！”

　　“好，既如此我们也拦不住你，只一点，你要记住你是我谢家的希望，一定要保全自己。”

　　见老妻这么说，谢老侯爷也无可奈何，生硬道：“我将侯府的暗卫给你护你周全。”

　　“多谢祖父祖母！”谢治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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