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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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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月回到渝州之后，听闻家中长辈说起季洵，无一人不感叹这孩子命途多舛，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依托之人，偏偏被他父亲看上了去。
人人都知这会责怪皇帝已经无用，自是只能惋叹太子命该如此。
他当即折身赶回汴京。
可还是晚了，殿下果然受不了这样的开始。
摄政王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让卫宓接近殿下的？
惊月一路回来，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他不相信卫宓果真如季延所言是逃荒途中被他救下的孩子，若是如此，卫宓又怎会有那般缜密的心思。
近来发生的事情像蜘蛛网似的缠绕在一起，把季洵围得透不过气来，如今这网似乎越织越紧，教人喘不过气来。
惊月推开满脸眼泪鼻涕的飞沉，低声骂了一句，“废柴。”
飞沉一见惊月不仅不安慰自己，反而骂自己废物，加上寝殿里的季洵那副样子，哭得更凶了。
也许哭也是宣泄情绪的一种好方法，但惊月并不想尝试这一做法。
赵家的儿郎，从未轻易哭泣。
他们世世代代守护在长宁储君身侧，为的就是保护储君，保盛世太平。
惊月推开飞沉，步履稳重的上前，推开寝殿的门，走了进去。
“殿下，起来服药，你以为你沉沦给谁看？有人会来同情你安慰你吗？皇后娘娘的坚韧与聪明才智，你为何不能学到半分？”
惊月进了寝殿，看到面如死灰的季洵瘫在床榻上，一时之间不由得怒火中烧。
“孤从未如此想过。”
季洵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不想自愈，也不想被他人窥探伤口。
“从未？”
惊月走上前，将季洵身上的被褥掀开，跟着进来的飞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将被褥盖回季洵身上，惊月抬脚就将飞沉踢开。
“你做什么？”
“你才做什么呢？殿下方才都晕倒了，李太医说了殿下不能再受寒了！若是出事你担待得起吗？”
惊月再一次把飞沉踢开，“担待？呵，若是他需要别人担待，还会如此窝囊的瘫在这？但凡若是有些血性的男子，现在就甩手忘记伤痛了，可他呢，软弱给谁看呢？殿下，我告诉你，卫宓她在安和殿，她看不到身处东宫的你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给我起来！”
听到卫宓的名字，季洵瑟缩了一下。
惊月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上前就要将季洵从床榻上拎下来，飞沉上前抱住惊月的大腿，试图阻止他如此蛮横的对待季洵。
“惊月，殿下不是你，他没有你那么坚韧的内心，你别逼他了，你就让他好好的休息吧，算我求你了。”
“没有？就不能有吗？这长宁的储君是他季幼安不是我赵惊月，飞沉，你若是想你侍奉了十几年的太子变成废物，被一个女人甩了之后就一蹶不振的废物，你可就使命的袒护他吧！”
惊月甩开飞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依旧蜷缩成一团的季洵，甩袖离开了季洵寝殿。
飞沉听到木门的一声闷响，心知赵惊月是如何从渝州赶回的汴京，他肯定很累了。
他看了看季洵，摇摇头，惊月所言，何尝又不无道理呢。
“殿下，天已经黑了，您要不要吃些东西在好好歇下？李太医留下的退热丸您也还未服下呢，惊月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您也知道，他那是担心您，您可别往心里去。”
季洵还是默不作声，飞沉暗叹一声，吹熄了烛火，离开了寝殿。
寒风呼啸，大雪飞扬，对于很多人而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八年前
也是大雪纷飞的一天，季洵刚用完膳，心安殿门前便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宫女太监们正给他准备去博雅书院的物件，季忱一身常服，在袁公公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季洵抬眼看见了季忱，张开双臂扑进了季忱的怀里，季忱摸摸季洵的额头，轻笑出声。
等季洵从季忱怀里抬起头，才发现在袁泗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约摸和自己差不多，他以为这是季忱给他找来的玩伴，前些天自己一直和父皇叨叨太监宫女太无聊了，父皇这才给他寻了一个来。
他正要上前，季忱看出他的意图，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回拎，哭笑不得的道：“这是你九皇叔的义女，叫卫宓，可不是拿来给你当大马骑的，人家小姑娘聪明伶俐，朕是拿来给你做伴读的。”
季洵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父皇，孩儿的伴读不是赵惊月吗？惊月可厉害了，皇兄皇弟们的功课没人比得上他。”
看着季洵骄傲的劲儿，季忱失笑，“是啊，惊月是个好苗子。”
话里有话，这时的季洵根本不知道因为赵惊月的才干，会让他走向何处。
季忱牵过卫宓的手，放在季洵手中，“孩子，以后，叔叔就把幼安交给你了，你替叔叔好好照顾他，最重要的是，你要让陪他去博雅书院好好用功读书，知道了吗？”
卫宓点点头，一双澄净无比的眼睛扑闪着。
殿外的雪下得更重了，季洵紧紧地抓着卫宓的手，生怕自己松了手，卫宓就跟着季忱离开了。
季忱笑着，带着袁泗离开了心安殿。
袁泗撑着伞，紧紧跟在季忱身后，眉眼满是止不住的担心。
“陛下，那小姑娘是九王爷送进宫的，奴才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啊。”
季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心安殿一眼，“袁泗，你说，朕能等到幼安继位的那天吗？”
袁泗心头猛地一顿，他侍奉季忱已经二十余年了，第一次在季忱脸上看到这般无奈孤寂的表情。
他连忙道：“陛下哪的话，六皇子自幼聪明伶俐，将来成为储君，再继承大统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陛下你九五之尊，怎么会等不到这一天呢？”
季忱笑笑，那笑里包含了无尽的无奈，“但愿吧，等幼安满十六了，朕就立他为太子，到那时候，朕的心，也能安些了。”
袁泗不再接话，毕竟有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宦官能指指点点的。
两人在雪地里越走越远，谁也不知道，看似安定的天盛王朝，究竟又要引来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心安殿里，季洵看着卫宓那张小脸出神。
“殿下，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卫宓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脸，以往会这般看她的只有兄长和弟弟妹妹们，但从未有过像今日一样的尴尬，兴许因为面前这人是六皇子吧。
季洵摇摇头，“阿宓你长得真好看，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皇兄皇弟们都会羡慕死我的，他们身边可没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卫宓低头垂眉，是啊，当年九王爷，也就是弘王季延，字弘于，把自己从符篱镇带到汴京的弘王府，看上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见卫宓失神，季洵上前牵住她的手，“阿宓，你有小字吗？”
卫宓摇摇头，“不曾有，家中人只唤奴婢为阿宓或是宓儿。”
季洵的小脸沉了沉，“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了，父皇说了，你是我的伴读，不是丫鬟。”
卫宓笑了，自从和兄长卫澜一起被带进了弘王府，她第一次有了发自心底的笑。
“知道了，多谢六殿下。”
季洵小脸更皱了，“不要喊我六殿下，你应该喊我幼安。”
这下轮到卫宓有些难办了，这人是皇子，自己只是一个平民，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于礼不合。
她抬眸，便看见了季洵那张气鼓鼓的脸，随即莞尔，“行，幼安哥哥，只是阿宓想和幼安做个约定，只有你我时我称你为幼安，在别人面前，我敬你为殿下，如何？”
季洵顿时乐了，卫宓心底黯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果然不知民间疾苦，想来兄长在六殿下这个年纪时，经常帮着阿爹去山上打柴打野鸡，夜里继续和阿爹探讨学识，他从未抱怨过，日复一日的帮着阿爹阿娘照顾他们这些弟弟妹妹。
“行!”
季洵上前拥住卫宓，卫宓愣了愣，推开了季洵。
正处于兴奋劲儿上的季洵没感觉到卫宓的情绪变化，他拉着卫宓坐到书桌边上，拿出了一个样式精美的盒椟。
“这是昨儿博雅书院的先生赠予我的，说是去年西凉进贡给我天盛的，父皇赠予了他，他又赠予了我，我现在将它赠予你，就当做是你作为我伴读的贺礼!”
看着季洵一脸的骄傲，卫宓伸手接住了盒椟。
从两人短暂的相处来看，她发现季洵这人天真烂漫，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往深处去考虑，这就是，锦衣玉食之下养出来的皇子吗？怕是不太适合居于这宫里头啊。
卫宓打开盒椟，一只通体由蓝玉打造而成的毛笔映入眼帘，在殿内发出了隐隐地蓝光，卫宓心底有些惊讶，随即将盒椟合上，就着季洵的性子，福身道谢。
“对了，既然别人叫你阿宓或是宓儿，我想有只属于我的一个名字，就叫你，念奴，可以吗？”
季洵想起昨日书院院首刚教的词，再看看眼前的阿宓，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念奴，娇吗？”
卫宓低喃，季洵耳尖的听了去。
“对啊，我的念奴，最娇艳了。”
少年无意间的一句话，无疑是在少女心中埋下了一粒名为初心的种子。
殿外的雪下得愈发的大了，季洵让飞沉去找了一件轻裘给卫宓披上，惊月这会去了玄镜门，也不知道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季洵牵起卫宓的手，打算带着卫宓去翊坤宫，和自己的母后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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